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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玉笑了一声，两人的小腿贴在了一起，明月就靠在椅背上，用膝盖抵着他的腿晃，谢琅玉看着她，边给她打扇边道：“不会的，明天多半是个阴天……如果日头太大了，咱们就换个位处……” 这样一讲，明月其实就很想去了，就是这别院里人多眼杂的，瑜姐儿她也放不下心，不由轻轻抵抵谢琅玉的腿，道：“瑜姐儿怎么办？那么闹腾，一醒来找不着人，得把院子掀了……” 明月讲着，忽然自己就笑了一下，道：“丢给娇姐儿吧，正好烦烦娇姐儿去……” 明月一下都觉着没那么热了，反而问起这个时节山上有什么可以猎的。 明月还想在湖边待一会，可热得额上都是汗，谢琅玉便叫人收拾物件，带着明月回了知春院。 屋里的冰车推起来了，帘子都打下来的，凉快得很，明月同谢琅玉都洗漱了，换了身上的衣裳，这才觉着舒服一些，浑身清爽。 明月往脸上擦了些香露，边叫紫竹去小厨房提些小食回来，道：“再弄壶凉酒，一会同三爷在抱厦里吃酒，松快松快……” 等屋里收拾好了，两人就在抱厦里窝着了。 这出来避暑，本该是最清闲的时候，偏偏来了个玉门关的事情，惹得人心里惦记。 宫人都打发出去了，两人坐在抱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膳，边看着院子里的大树叫穿堂风刮得唰唰响，影子在地上摆来摆去。 谢琅玉靠在柱子上，一条腿屈起来，他不太饿，就喝酒，喝得也很少，明月靠在他肩上，闻着这股酒香味，打了个哈欠，一下倒是想起个事情来，懒懒道：“源哥儿的婚事你有没有章程啊，母亲那里日日催，今个魏夫人又来探我的口风了，我也不晓得如何答话才好……” 谢琅玉喝了口酒，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看他自己，他年纪还小，其实不着急的，我成婚的时候，二十都过了……” 明月直起身子吃了口藕片，咽下去才道：“那能一样吗……不过你讲得也是，我还有些怕给他做主了，总得他自个喜欢才行……母亲相看姑娘，合该找个由头把他也带上才是，不自己相看，哪里晓得喜不喜欢呢……” 明月擦了擦嘴，跪坐在蒲团上，倒是想起以前在苏州的时候，连连看了好几眼谢琅玉，笑道：“当年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是在你院子里吧，当时，我还同张表哥相看呢，哎呀，他的话可多了，现下想想真是好笑，他如今在朝堂上也是话最多的一个吧……” 张思源为人正直，是瑞德最后一个状元，仕途平坦，如今已经官居三品吏部右侍郎，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谢琅玉看她一眼，跟着笑，把她手里的筷子拿了，边道：“怎么头一回见就是在院子里了？” 明月脑子里就不停地想起张思源当时那个呆愣的模样来，自个笑得喘不过气，谢琅玉要顺她的背，她还笑着往后躲，边笑边喘气道：“哪里不是？你还像个媒人一样呢……” 谢琅玉忍了一会，本不想笑的，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手按在蒲团上，接着又抬起来抓了一下明月的手臂，叫她坐好别摔了，边笑道：“哪里是这样的？你及笄礼的时候，我就已经到苏州来了，还观过你的及笄礼的。” 他这么一讲，明月隐隐约约也记得仿佛是有这么回事了，但细细一想，好像有没有，不由捂着肚子笑道：“怎么会，你那时候怎么会在江南呢……你唬我呢。” 谢琅玉看她笑得脸都红了，还真仔细地想了一下，道：“你六月还是七月办的及笄礼，我肯定在苏州了……在园子里办的，人很多，又吵又热，到巳时了才完礼。” 谢琅玉是六月到的苏州，虽人生地不熟，但也不想住在别人家中，宅院早就有人先一步来收整好了，却耐不过谢氏连连挽留，他那时没见过明月，撞上这种节礼就免不了应酬，心中疲惫，对苏州的及笄礼也不感兴趣。 明月隐隐约约想起来有这回事了，颇有些恍然大悟，也忍着不笑了，又道：“那只能叫见过……不对，我都没瞧见你呢……” 两人对着讲了半天，怎么也对不上号，明月靠在谢琅玉肩上打哈欠，一桌子小食基本没怎么动，明月也觉着没过多久，偏偏已经到了申时末了，孩子们都要回来了，明月便问起瑜姐儿来，“她午憩还没起来啊？我都清静这么久了……” 紫竹方才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去瞧了，现下把抱厦里的帘子打起来了，笑道：“早起了，跟着明家郎君出去玩了……” 明月闻言，便拿扇子拍拍谢琅玉的手臂，道：“那咱们一会把潜哥儿叫来一齐吃膳吧，瑜姐儿总缠着人家，添了多少麻烦，潜哥儿今年就要下场科考了……” 谢琅玉讲都听她的，两人在抱厦里又歪了一会，谢琅玉便去书房看折子了，明月则继续窝在抱厦看账本。 等到天色微微暗沉了，明月都要叫人出去催了，源哥儿这才领着人回来了。 源哥儿今年十一，个子已经很高了，身条像谢琅玉，比例好，模样却同明月生得特别像，轮廓又深刻一些，明月自己瞧不出来他哪里长得像自己，但是屋里的人都这么讲，特别是一双眼睛，小小年纪不讲话的时候就瞧着冷淡，但是人又很爱笑，很会和人打交道，那些小郎君都爱跟着他玩。因他生得好看，在这一辈里颇有鹤立鸡群的意味，许多小女郎也爱跟他闹。 源哥儿是带着茹姐儿一齐回来的，两人身上都生了汗，明月拿扇子打了两下，给源哥儿擦汗，又给茹姐儿擦汗，屋里的冰车都移来紧着两个小主子，明月好笑道：“这么热的天，这么辣的日头，还往外边跑，搁在院子里玩玩不行吗？” 源哥儿已经到了明月的肩膀了，把手里的弓箭都给了丫鬟，又接了热帕子擦额上的汗，闻言便笑道：“是小妹想去，潜表舅带着她去，珠姐儿便也要去，这些郎君们正好也没什么好打发时间的……” “那江南来的李家郎君们，读书各个厉害，脑袋都仰到天上去了，咱们京城的郎君虽读书不如他们，骑射却是能压一头的，两拨人整日起摩擦处不好，有时还打架，我索性带着他们都去了。” 这一日下来，也能有说有笑了。 小郎君的事情明月也略有耳闻，她不好插手，见郑源白皙的脸颊上叫日头晒得发红，赶紧便叫两人坐下来休息。 两人在窗边坐下了，下人们便端了瓜果来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两句。 茹姐儿在外边是郑源的小尾巴，进了明月的院子，就老是呆呆地望着明月。 明月叫她看得好笑，只当不晓得的。 两个孩子也没待一会，郑源今个是在外边一整日了，便来明月的院子里知会一声，他很早就分了院子自个住了，歇了一会，便带着茹姐儿去自个的院子了。 今个瑜姐儿是回来的最晚的，明潜房里的事情多，把人送到了，同明月讲了两句话，便告退了，夜里也不能来一齐吃膳，功课太多了。 瑜姐儿今个真是最高兴的，人还没大人腰高呢，抱着只小兔子，又亲又贴的，美得不肯放手，白嫩嫩的小脸叫日头晒得红扑扑的，明潜把她往院子里一放，她就捧着小兔子埋着两条小短腿，满屋子哒哒哒地跑，一张小嘴叽叽喳喳的，从紫竹闹到守门的嬷嬷，人人都要瞧瞧她的兔子，这还不算完，又开始满屋找起赵全福来，差点把屋里的箱笼都掀开了。 明月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她就张着嘴咯咯地笑，像是有谁挠她的痒痒一样，明月也跟着笑，道：“娘的瑜姐儿啊，你都去做什么了？小脸晒成这样，明个你要变得黑乎乎了……” 瑜姐儿就哈哈哈地笑，这都是打明娇那学来的，明月一听心里又气又笑，瑜姐儿道：“瑜姐儿才不黑……我去给娘亲摘花了！但是那些花都不漂亮……” 明月就把脸埋在她的小肚子上，闻闻她身上的味道，故意嫌弃道：“谢谢瑜姐儿……我们瑜姐儿不仅要黑了，还要臭了呢……” 瑜姐儿年纪小，生得漂亮，可爱美了，连忙便搂着兔子要去梳洗。 明月就带着她去梳洗，母女二人笑笑闹闹的，给兔子也洗了洗，再叫奶嬷嬷搁到瑜姐儿的脚榻上去了，这天干的也快， 洗漱过后，瑜姐儿换了身小褂子，叫紫竹扎了两个小花苞，小小的身子，就坐在明月的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子，时不时陶醉地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歪着脑袋瞧着自己，明月就和紫竹几人在边上偷笑。 瑜姐儿沉醉一会，就嚷着要吃冰碗了，也不晓得像了谁，性子有些霸道，自个的吃食，明月能吃，旁人都不准吃，很是护食。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谢琅玉停了手里的事，一家人这才得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膳。 别院里靠着山，天色一暗下来，院子里就清凉，下人在院子里置了桌椅，布了香笼熏蚊虫，挂了一圈红灯笼，屋里便也亮堂堂的了。 桌上都不是什么大荤，多半是小菜，这么热的天，吃那些也腻味。 院子里有山上刮来的穿堂风，边上是一阵一阵的蝉鸣声，明月搂着瑜姐儿，一手打着扇子，这样倒也惬意。 桌上摆开了席面，谢琅玉便叫人搬了椅子来，叫瑜姐儿一个人坐了。 边上的奶嬷嬷给小孩打扇，这山上的蚊子都毒，咬一口屋里可要心疼坏了。 明月叫人上了肉沫蛋羹，紫竹便来喂着瑜姐儿吃。 往常瑜姐儿都是赵全福带着照顾，赵全福昨个回京城了，今个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瑜姐儿念叨他好几回了，在屋里到处探头探老地找人，讲了好几回现下不在，明个就回来了，这才明白了几分，不嚷着要找人了。 明月自己也吃膳，吃了两口，一下倒是想起茹姐儿来，问道：“茹姐儿回去了？可有叫人跟着送？” 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郑源点点头，道：“天亮着就送回去了，她今个挨珠姐儿欺负了……” 明月笑着摇摇头，看着瑜姐儿道：“珠姐儿是个大霸王，咱们家有瑜姐儿一个小霸王……” 边上的人都笑起来，瑜姐儿仰着脑袋瞧了一圈，就也跟着笑。 没一会，郑源又同谢琅玉讲起白日里打猎的事情来，“那李家几个郎君读书是真会读书，我身边几个伴读，没有比得上的，但是讲起骑射，还是咱们北方的儿郎厉害一些……” 谢琅玉就坐在明月身边，郑源讲话他就静静地听着，闻言笑了笑，看着郑源道：“你挺不服他们的？” 郑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靠在椅背上道：“他们也不服气我，我心里都有数的，我其实不太在意，但也不能叫他们太猖狂了……” 郑源身边的人都是打小一齐养大的，比起那些道道极多的南方读书郎，身边的人又顺心又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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