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把名帖攥在手里,出了房便直直地往大门去了。 翡翠追着她打伞,明月越走越快,还是淋了雨,额发微微湿润,贴在额上。 前边还在撞门,下人们惶恐地拦着,搬了好几个门栓来挡着,外头的人来势汹汹,像是找了什么重物,预备着要撞门了,大门前安静一会,便忽然一声巨响,像是一道惊雷打在眼前,明淑吓得尖叫一声,几个丫鬟哭着抱在了一齐,就看着大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往里弹了一下又反弹回去,门上的门栓都有些弯了。 守在边上的小丫鬟都吓哭了,明月也面色发白,眼看着外边还在蓄力,这大门也经不起撞了。 翡翠打着伞,明月捏着拳头,喝了一声,“外头的是谁,认不认得清这是哪门哪户!” 外边安静一会,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本官手里有搜查令,一旦有嫌疑的,本官都有资格搜查,还请开门。” 这意思是还有她们自个开门了,明月气笑了,大声道:“我们家清清白白,家里的老爷也在外边查盐务呢,你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你讲自个是官,你就是官了?这番粗暴行径,无耻,与那土匪无异!” 雨声太大,明月几乎是吼完的,吼完身子都在发颤。 外边那个男子冷笑一声,叫人继续撞门。 明月咬了咬牙,大声道:“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毫无道理可言,就不怕时候我们家一纸状子告到京城里去!且看看你现下是何居心!你怕是……” 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像是要叫人捅开了一样,明月惊得啊了一声,话讲了一半就吞在喉咙里,心口不住地狂跳起来,两个妹妹都过来挨着她,面色惨白的。 明月喃喃一句,“真是无法无天了。” 明月惶恐过后,反倒忽然平静下来,她推开翡翠的伞,淋着雨走到了屋檐下,轻声示意下人们让开。 明月提着裙子,悄悄把眼睛贴在了门缝处。 外边一行人穿着官服,身后的人也穿着衙役的服侍,一行大概二十几人,俱都带着刀。雨幕阻碍了视线,明月也认不得官服是不是真的,只好认真地记下了。 几个兵卒模样的人抬着一根粗壮的木头,正在蓄力,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撞在大门上。 明月咽了口口水,双手有些发颤,她道:“领头的,你晓不晓得这是谁家的亲眷?这是陈郡谢氏的姻亲!你连你主子的门户都摸不清楚吗!” 领头的是个看着年纪二十大几的郎君,穿着盔甲,眉毛很长,明月没在苏州的郎君里见过,还这般趾高气昂,明月只能大胆的推测他是打京城来的,诈他一诈。 明月讲完,迅速地离开了门缝,站到边上去了。 那个男人下一刻就猛地踹了一下门,差点就撞到了明月,厚重的朱红大门猛地弹了一下,震得门后的人寒毛直竖。 男人是赵侯手下的人,按身份来讲,谢琅玉还真是他名义上的主子,那个男人却毫不犹豫,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大声喝道:“撞门!谁晓得她讲得是真是假,多半是假冒谢氏姻亲!延误办案,这里头指不定是什么藏污纳垢的位处!” 这头上偌大的明府二字,竟然全然当做没瞧见! 明月有些慌了神,顺了顺气,叫人把府上的家丁都叫来了,家丁也将近数百人,只是比不上外头那些练家子,万一真开门了,还不晓得要如何呢。 这伙人是打算装不认识,打定主意要强抢了,他为何不打道就走?他肯定晓得明府同谢氏的关系的!明月脑子有些发懵,一着急反而更冷静,绞尽脑汁地像他到底要做甚,她木着脸站在雨里,翡翠惶恐的很,白着脸给她打伞。 明娇有些吓着了,小声哭道:“长姐,我害怕,要不开门吧,给点银子,把他们打发了……” 明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断然道:“不行,若是要银子,给就是了……可咱们院里的姑娘如何是好,他们若是不守规矩进来肆虐一番,你们还嫁不嫁人了!” 明月咽了咽口水,推开翡翠,又趴在门缝那看了会。那领头的人,她确实认不出来是谁,又叫两个妹妹小心看了看,也认不出来,绝对不是苏州的郎君。 明月低着头,心想,干脆赌一把,她把手里的拜帖打开,里边的纸条一分为二,仰着头喝了一声,“我是谢三爷身边的丫鬟,去长水的时候,我是见过你的,你现下翻脸不认人了,且等着日后吧!你且认认这是不是三爷的笔迹!” 明月把那一半纸条从门缝里塞出去了,心里狂跳起来。 这样的纸条给出去了,那人不可能不晓得明府是哪门哪户。若是还不认呢?还要闯进来呢,那怎么办? 外边安静一会,那个眉毛长长的男子一下就变了态度,拿着纸条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下官眼拙打扰了,这便告辞了。” 男子拿着纸条,竟然真的带着身后的人退出了雨幕中。 明月咽了咽口水,在门缝里看了许久,瞧着那群人是真走了,明月背过身靠在门上,浑身都软了,心却放不下来。 这走得也太轻巧了,简直,简直就像是等着她递纸条一样。 明月擦了擦额上的雨水,打起精神来,叫下人们换了门栓,又强笑着安抚了一番,讲夜里大家一齐发赏钱,便把事情压在心里,领着两个受惊的妹妹回了后院。 正巧去隔壁府上的下人们也回来了,讲周家几个娘子现下都平安,一家子都入了苏州的牢狱。 两个妹妹眼睛都红了,方才受惊了,现下手脚都是软的,明月来不及伤感,连忙带着妹妹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烤火。 老夫人见几人行迹狼狈,鞋袜都湿了,连忙问起了前边的事情。 丫鬟们去各自的院里取了鞋袜,三个姑娘坐在榻边换,明月慢吞吞地换着,把方才的事情讲了,也讲了自个觉着疑虑的位处,“他,那个郎君他走得太快了,真是叫我摸不着头脑了,这其中肯定有我没想明白的……我好怕给他惹麻烦了。” 这后边一个他指的自然是谢琅玉了。 老夫人哎了一声,“你们若是叫这人带着人进来了,才是给咱们全家惹大麻烦了,一屋子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能顾好这后院,已是做得极好了。” 话是这么讲,明月心里依旧惴惴的,她怕自个给谢琅玉惹祸,她打小就怕这样。还不晓得谢琅玉身上的伤如何了,外头的家人是不是平安…… 明月叹了口气,靠在榻边不讲话了。 外边下起了瓢泼大雨,下人们把屋里的帘子都打下来了。屋外传来雨水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窗边是芭蕉叶被拍打的样子,明月闻着泥土混着雨水的气息,看着窗外走神,两个妹妹靠在一齐,没一会就蜷缩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睡着了。 明月过一会就小声问一下时辰,听见没消息就怔怔地望着窗口,老夫人靠在榻上,就这样看着她。 直直到了酉时,外头的街道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没消息传回来,明月强行镇定,在老夫人案头捡了个话本看了。 到了酉时末,外边的天全黑了,几个女眷围着桌子,端着碗,都没什么胃口。 老夫人都有些沉不住气了,现下衙门早就下职了,还不回来,连个消息都不传,难不成,难不成真在外头出意外了?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不住地转着手里的碗,脸上的皮都纠在一起,叫人去门房探听,直直去了好几趟都没消息,几个女郎端着碗,一粒米也吃不下肚。 最后是一个婆子进来了,大声道:“回来了!要回来了!在前边那条街上了,估摸着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老夫人松了口气,碗掉在了桌上,一下就笑了,道:“好好好,这就好……真是吓人……” 明月连忙起身,低声问道:“那谢家公子呢?你可见着了,他如何了?” 婆子笑道:“瞧着车架了,也跟着来了呢。” 明月心里一松,露出个笑来,大声叫人看赏钱。两个妹妹都松了口气,一下觉着胃口都回来了。 老夫人笑着拍拍扶手,道:“去厨房吩咐,整一桌好菜来,今个都来我院子里吃好的!” 明月起了身,看着外头的茫茫夜色,大雨的声音打在耳边,她踌躇一会,小声叫翡翠拿伞来,低声道:“祖母,我去瞧瞧去,接接大舅舅他们。” 老夫人晓得她心里难受着,也不拦着,道:“去吧,都叫过来,那谢家郎君也叫来,一齐用膳罢……” 明月看了一会老夫人,转着手里的伞,眼眶微微泛红,她上前抱了老夫人一下,轻声讲了一句,“谢谢您……” 丫鬟们掀开帘子,翡翠打着伞,明月提起裙子,踏入了厚重的雨幕。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雷雷,鞠躬~会加油加油更新码字的~ 后边会解释为什么没传消息回来的~ 感谢在2022-04-29 21:46:20~2022-04-30 22:2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如 2个;一个还没完全绝望的文、王二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洒脱. 5瓶;linegogo 3瓶;EXO激吹bot、Winnie、白雪公主在森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聪明 明月走了没一会, 两个妹妹也追了上来,便三个人一齐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啪嗒啪嗒地响, 前边的垂花门早早就打开了,下人们提着灯笼在这守着。 明月撑着伞,同两个妹妹站在垂花门前翘首以盼, 不晓得等了好久, 缓缓有车架在雨幕中驶来。 明月认出前边的是明家的车架。果然车架驶到近前,丫鬟下来搬凳,谢氏同明正谦就打上边下来了。 明月同两个妹妹连忙迎上去,就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明正谦还挺稀奇的,道:“多少年了,没见过家里的丫头一齐来接我的。” 话还没讲完,明娇就扑上去了,明正谦连忙一个扭腰,便躲开了,明娇只好扑到谢氏怀里, 到自个亲娘身上哭起来了。 大房夫妻二人还不晓得府上叫人撞了门, 叫明娇扑得很是错愕,谢氏领着几人到了屋檐下,见她这幅模样,又见几个女孩都面色不好,不由道:“这是怎么了?” 明月把伞收了, 连忙道:“白日里府上出事了, 娇姐儿受了惊, 现下一时倒是讲不明白……舅舅舅母快去换衣裳, 去老夫人院里吃膳,那时再一齐讲。” 谢氏点点头,也不耽误,叫丫鬟们打着灯笼领路,夫妻二人便带着哭哭啼啼的明娇走了。 明月这才又打起伞,同明淑走到垂花门下,看着黑乎乎的青石板路,又过了又一炷香的功夫,明月的裙摆都叫大雨下湿了,这才见到一个车架缓缓驶来,车前挂着个灯笼,照出一圈雨幕,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垂花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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