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逃妾不少,皆是受不了家主的折磨。 没有想到那人追来这样快,林泉之想起那日渡口搜查的官兵,料想恐怕来人的身份定不简单。 他要去给江桃里报信, 让她尽快离开。 还不待他踏出大门, 耳畔携裹来一阵肃杀的寒风狠狠地擦过,一支短箭直接射.入了眼前的厚木门上,整根没入, 只能见黢黑的洞。 顷刻,周围好像定格了。 林泉之定睛一看, 手脚顿时发汗。 若是方才他再朝前行一步,这支短箭恐怕不是钉在木门上, 而是他的头。 林泉之正欲要转身,忽的被人抓着后衣领往后抛, 重重地落在地上,脸上还来不露出痛苦神色, 又被人按倒在地上。 他痛得龇牙咧嘴用力挣扎,却根本纹丝不动。 “你们是什么人, 青天白日公然欺辱人。”林泉之的脸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尘土:“我身有进士功名, 此番便是谋害命官。” 当今圣人这几年极其看重寒门学子,他极其聪明,先用身份压人。 林泉之的话音落下,似是听见了不屑的轻笑。 “啧,进士功名?”自不远处传来有些低沉的声音,尾音上扬着,却听不出含着什么情绪。 压制着林泉之的人将他松开,他想要抬头看来人是谁,但待到看清来人后,他脸上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只见来人面戴獠牙面具,身着玄色锦袍从台阶而下,动作慢条斯理,眸中无韫色,冷漠地行至林泉之的面前。 闻齐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神情涣散趴在地上的人,炽热的光线映照在面具上,线条流畅的下颌微抬带着冷矜。 他一脚踏上林泉之的后背,屈身低首瞧着,那眼神并非是看活人的眼神。 像是又狠又戾的血狼,教人不敢动弹。 “我便是杀个进士……又如何了?”冰凉的百截骨鞭,顺着青筋虬盘的手腕耷拉下来,如尖锐的匕首划过林泉之的脖颈,冻得他瑟瑟发抖。 从未见过这般乖张戾气的人,光是气势便压迫得人难以呼吸。 林泉之看着眼前的人,隐约认出来了是谁,原本腹稿的话就似卡在了喉咙,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闻齐妟乜斜着他的沉默,薄唇冷勾,漫不经心地道:“想必林公子是个聪明人吧,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入了盛京。” “你想要作何?”林泉之咬着后牙,就算现在能动了,他依旧不敢动弹半分。 “我?”闻齐妟轻声地呢喃,眼底浮起一层冷色,声线懒散,“我只是向林公子打探一个人而已。” 林泉之张口就要道不知晓,谁知话还未出口,后背的脚骤然用地,差点使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唇边溢出一丝血色。 “我的耐心并不好。”闻齐妟随性如常地低眸,语气冷淡。 林泉之敢肯定,若是自己说不知晓,下一秒他就能将自己活活踩死。 如他方才所言,杀个进士而已,于他不过是踩死一只蚁虫般简单。 林泉之想起了柔情绰态得如春花明媚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咬着牙不开口。 没有想到竟是个硬骨头。 闻齐妟多觑了他几眼,松了脚,站直身,不耐烦地随意挥了挥手。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暗卫,立即出来拉着地上躺着的人。 这是要杀人灭口,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懒得问。 被拉着的林泉之顿时慌了,没有想到闻齐妟竟这样利索,多说几句亦或者严刑逼供都没有,直接就让人杀他。 林泉之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慌乱间哑着开口,“我说……” 立在院子中的人身形颀长,侧面冷峻如料梢,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跨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既然能查到这里来,定然是能查到江桃里的住处,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告知。 林泉之最后的心理屏障被打破了,生怕闻齐妟出了院子听不见,急忙大声慌张说道:“在西街柳巷中。” 说完林泉之呼哧着粗气,察觉到拉着自己的人已经将他放开了,而那道玄色身影,亦是顿住了脚步。 立在门口的人扭过头,薄唇轻勾着,如同运筹帷幄的蛰伏的毒虵。 “林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闻齐妟扬眉觑着跌落在地上冷汗直流的人,眸光似带着轻蔑的不屑。 心中暗自讽刺江桃里这一路识人不清,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就松口了。 闻齐妟转身回去,立在林泉之的面前,随手丢了一块令牌,冷淡道:“日后前往盛京只管报齐妟的人。” 语罢,他也没有再看林泉之一眼,不管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捡起那块玉佩。 本是捉猫的小游戏,偏生掺杂了一些碍眼的玩意儿。 闻齐妟走出林宅后停下脚步,忽地扯出冷冷的一丝笑,眸中隐约盛着不可言状的怒气。 他就是见不得旁人肖想江桃里,不过是强忍着怒气,方才见到林泉之险些就压制不住杀意,临了却又觉得该给她一个教训。 不要将信任放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男人身上,不然识人不清,最后被人出卖了都还得替人数钱。 “蠢货。”闻齐妟面无表情地低语一声,继而眯了眸,幽暗的光闪过,原本要朝着西街柳巷的脚步,倏地转成了另外的方向。 这边的江桃里因刚搬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打算先出去熟悉周遭的环境,顺便再采购一些需品。 踏出门的那一瞬间,她好似察觉到似乎有种极具压迫的视线,正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极了冰冷的毒虵缠绕浑身每一寸。 这样的视线何其熟悉,好似回到了盛京的院子,她被人啮齿着脖颈,只要他用点力气就会将她拆骨入腹。 江桃里猛地回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 然,周围并无人,只有吵闹的市井声。 确定并没有见到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江桃里紧握在门上的手一松,这才惊觉掌心发了虚汗。 莫约是自己吓自己,那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她也不过才到衢州半日。 江桃里虽是这样想着,原本打算在周围晃悠一圈的心思变淡,买了所需品后,路过衢州府衙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几息,她还是没有敢进去询问在何处办黄册。 衢州不愧是鱼米之乡,街上甚是热闹,吆喝的、幽幽唱曲儿的,不少的人摩肩接踵擦身而过,声浪嘈杂拂面而来的市井气。 十里长街,酒楼茶肆里人如流水,说书先生惊尺拍案手指豪迈滑动,道了句哝语,底下的人皆抚掌叫好。 江桃里面戴轻纱,订了二楼的雅间,往下觑了一眼,门就被小二扣响。 茶楼小二呈着饭菜进来,一道道地摆在桌案上,正欲要出去,忽的余光瞄到一双白如暖玉的纤细手。 “小哥,请问此处可有什么地方,能走暗路的场子?”江桃里压着嗓音开口问道。 在船上的时,林泉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曾告知她,说衢州不少人本是没有黄册的。 但长时间用黄票也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有些茶楼酒肆,便有一些暗场子可以办,相同,价格恐会有些高。 林泉之十分聪慧,他不明说,隐晦地用这样的方式,变着法告知她想要的消息。 她当时闻言笑了笑,顺着就多打听了几句,所以现在她才会寻到此处来。 果然,小二并未表现出任何的诧异,显然是见多了这般的事,圆滑地笑道:“姑娘,官府打得严,如今哪还有什么人做暗场子的事。” “没有了吗?”江桃里双眸微抬,“我是听闻一个朋友所言才来的,若是没有了便罢了。” 说完便神色从容地别过了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底下的说书人,好似真的是随口一问,有没有都没有关系。 那小二本是观她虽然身着普通,但气度不俗,想要抬价格,谁知她就只是这般轻描淡写地问了就作罢。 赚钱的机会平白就无了。 可那小二哪里知晓,江桃里在江府时这样的见得并不少,江元良想要抬她身价时,便是用的这样的语气。 她一眼就晓得小二的意思,并未急着询问,先是将人吊着,想必手中刚好有暗路子的人,是不会舍得赚钱的机会。 一般询问暗路子的人都是颇有钱财,好不容易才来落在自己头上的财路,若是就这样断了难免可惜。 小二悄然地抬眸,眼前的人螓首娥眉,虽看不见面容却能看出她并不着急。 不愿意丢了此次的机会,小二主动压低了嗓音道:“不过姑娘若是确实需要,我倒是有个路子,但是风险颇大……” 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江桃里,见她眸带好奇地看过来,心道有机会。 果然就听见了她温声问道:“也不是干什么杀人越货的事,只是我有个友人,黄册在路上丢了,要去外地做一趟生意,来不及补办,这才想着减少些事端,若是钱财只要尚可就成。” 商贾若是要拉货物渡口,是必须要通关引碟和黄册,但办理黄册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能想到走暗路倒是情有可原。 思此小二就俯身道了几句,将如何取空白黄册的路子告知了,但办此事需一百两。 江桃里装作愁容,思考了片刻,“一百两?咳咳官府办黄册只需十两。” “哎哟,姑娘嗳,办黄册都是这个价格,见姑娘面善,已是给姑娘压了价的。”小二赶紧道,矢口不松价格。 江桃里见他这般坚持,想来也是低价了,便勉强同意,而且她也等不得久的。 两人交换了交易信物,江桃里先付了五块铜板作为定金,小二承诺三日后送上来。 待小二离去后,江桃里留在房中良久后才离去。 她不知晓的是,那小二前脚退出房间,后脚就转去了另外一间。 “爷。”小二脸上的谄媚都散去,恢复了冷面暗卫的模样,跪在地上。 里面前正慵懒倚靠窗牖的人,目光似是在看底下的热闹街道,又似在看隔壁敞开的窗。 他闻声回首,身后是蕴柔的光,逆着光只能观见獠牙面具的轮廓,发上缠绕的红线如血痕,垂吊在耳旁似是羽坠。 听了暗卫的报来的话,闻齐妟眼中似浮起了笑,喉结滚动,伸手捻起信物指尖蹭过。 “看来,还得赶去送黄册啊。”他促狭地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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