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歇息竟遇见了山匪劫路。 那群山匪见她们坐得起马车,当做是富贵闲散人家,为首之人吆喝着冲上来劫财。 兀见江桃里等人长得不错,心生歹意,也就一道绑回去献给寨主。 羊头骷髅高挂风水寨正名牌匾上,蛛网布遍布,烽台上立着面容严谨的守卫。 寨中此时正在宴酬贵客。 虎皮座上的寨主高举骨杯,笑道:“陈兄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 下坐着的陈云渡,独眼含笑,虽缺了一只眼,但面容却没有损伤,依旧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他抬手举了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多谢寨主。” 饮完杯中酒后,扭头嘱咐身旁的人将东西呈上来。 五箱金银珠宝便大剌剌地摆放在正中央,晃得风水寨主两眼直愣。 他猛地从座位上起来,走上前伸手一抓,皆是些不凡品,这可比他打家劫舍几年要赚得多。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陈云渡站起身来,立在寨主的旁边,嘴角含着笑,眼底是凉薄。 陈云渡为人一贯傲气,两人虽合作多时,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言辞恳切道谢。 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抢个人。 寨主爱不释手地放下手中的珠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以后有什么活尽管告知我,必当鼎力相助。” 陈云渡就喜欢这样直白敞开了说,点头道:“确有一件事需要寨主的兄弟帮助。” 寨主眼微转,没有急着应答,道:“陈兄弟只管说,能办的自当全力帮助。” “寨主是大将之才,掩埋在此地委实屈才了,今日所托,日后事成之后,寨主可过明路,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陈云渡说道。 寨主目光一顿,此话说到心坎上了。 当山匪始终面临着被朝廷剿灭的风险,若是能光明正大地过日子,肯定是甚好。 现在陈云渡送他的这个机会,他也不是听不懂,只是有些犹豫。 但是转念一想何必纠结这些,这些年为了保住寨中弟兄们有口饭吃。 他同陈云渡暗中行事多年,做的皆是些阴损事。 若是拒绝了,恐怕寨中难保。 “好!陈兄尽管说。”想完此间的利害关系后,寨主一口应下,然后两人坐在席上共同商议大事。 另一边的江桃里三人蜷缩在一起,没想到出门竟这般不幸。 但好在这些山匪并未对她们做出什么,反而好吃好喝地供着。 江桃里敏锐地发觉此事不太对劲,同金三娘对视一眼,皆看懂了眼中的情绪。 果然不消一日,她们就被塞入一辆马车,而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三娘,好久不见。”陈云渡目光如炬地看着金三娘。 当时闻齐妟在他手中将人抢走后,可恼了好几日,在得知她们有逃心便顺水推舟一把。 果然人就又落在了他的手上,如此甚好。 陈云渡眯起眼,搭在扶柄上的手轻敲着,昭示他此刻的愉悦。 金三娘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眼龇欲裂,没有想到他竟这样神通广大。 “陈云渡,此事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勿要牵扯旁人。”金三娘猛地起身将江桃里护住。 江桃里早知两人之间恩怨颇深,生怕眼前凶狠的人欺负金三娘,也警惕将人护住。 不知是哪一幕刺伤了陈云渡的眼,站起身就将金三娘扯了过来,阴鸷地掐着她的下颌:“三娘,我还没有死,别忘了我说的什么。” 金三娘身子本就不好,被这样掐着有些喘不上气,面上血色褪去,一副破败的模样。 “放开我娘亲!”江桃里见状上前欲要抢人,被一掌拂倒在地。 “陈云渡,勿要伤我儿!”金三娘猛地推开钳制自己的人,连滚带爬过去看江桃里。 确定她没有事才红着眼眶,恨恨地看着陈云渡。 陈云渡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桃里,冷嗤着道:“若不是三娘看重你,我早该杀了你。” 语罢,也没有再去碰两人,坐回原地闭目养神。 金三娘和江桃里相互依偎着,秋寒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马车行驶而过,也不知是去往的何地。 好在中途金三娘身子受不住,陈云渡才一脸不耐地寻了个客栈住下,请大夫过来瞧病。 大约见她们三人是弱女子,就算是逃也逃不出手掌心,并未太过于严加看管。 江桃里早已经对逃跑熟稔于心,借着此事带着人半夜将被衾作绳索,绑在窗口爬下去,趁黑夜跑了。 陈云渡没有想到,她们住在四楼竟然会大胆跳窗跑。 得知后大怒,眼神阴鸷地看了半晌,最后决定先杀了江桃里。 面对一路的追杀,金三娘受不住,最后还是落在了陈云渡的手中。 而江桃里在逃跑过程中,本是寻个地方躲躲,结果遇见了熟人。 她只叹,天道好轮回。 “桃桃?”沈知宁前不久出了盛京一趟,不知盛京发生了何事。 此刻正在前往盛京的路上,半路休整片刻将打算动身,没有想到竟会碰上江桃里。 他眼底浮起惊喜,片刻又见她衣衫褴褛,便知晓恐怕是遇见了祸事,赶紧将人拉入马车中藏着。 两人刚进马车还来不及解释,外面已经有人追来了。 陈云渡高骑大马,阴鸷含着杀意的目光一瞥,看见马车上的标识,顿了顿高声道:“不知沈公子可看见,本将军在追的逃奴。” 马车内停顿了许久。 片刻从马车里探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面上还泛着红晕道:“未曾见过。” 陈云渡满脸不信,想要让他撩开帘子看里面场景,可眼前的人是丞相嫡子,并非他随意可搜寻的人。 好在沈知宁撩开的那一角,足以看清里面的场景,只见里面确有一人。 模糊一瞧,是一寸不缕。 陈云渡再观那张如玉还泛红的脸,顷刻,表情变得不言而喻。 送走人后,沈知宁松了一口气,转身见正在穿衣的江桃里,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 他赶紧转身闭眼不敢看。 “多谢沈公子。”江桃里将自己收拾妥当后,转身对着他道谢。 沈知宁的脸还红着,根本一眼也不敢看她,垂头讷讷道:“不碍事,不碍事。” 心中却是浮起方才余光瞥见的一抹雪白,明知不可多想,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脸便更红了。 江桃里没有注意到沈知宁的情况,只顾着想如何从陈云渡的手中将金三娘抢回来。 沈知宁抬头看她,见她心绪不宁,且想起如今两人身份相隔,心中划过失落。 马车缓缓地驶着,马车内一片安静。 沈知宁正想如何才能和江桃里多讲讲话,忽然闻见一股古怪的香。 沈知宁赶紧掀帘看去,只见外面笼罩在浓雾中,紧接着外面的人三三两两倒下。 “不好,可能是陈云渡回来了。” 察觉不对后,沈知宁转身欲要去拉江桃里,还不待动作,他和江桃里也相继倒在了马车中。 等浓雾散去,所有人都已经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马车帘子被撩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马车边上,一旁的人递过脚凳。 他面无表情地踏进去,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懒懒地靠在软毡上,半敛着眼,瞥看躺在一旁不省人事的沈知宁。 若不是沈知宁是丞相唯一的嫡子,恐怕此刻他早已经死在了此地。 他冷嗤着,下一秒抬脚踢去。 沈知宁咕噜地滚下了马车。 马车原本套着晕过去的马被换好,再次朝着盛京缓缓而行,只留下一地昏迷的人。 摇晃的马车中,江桃里被人抱着,被肆意打量着。 良久,他才伸手碰了碰秋海棠般的唇,轻声道:“怎么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啊。” 盛京正乱。 太子妃外出听戏,突然消失不见踪迹,太子正在遣人四处寻找着。 而此刻的江桃里双手正被束缚着,不能动弹半分。 她醒来便看见面容肃静的侍女,满堂的红艳,似是办着什么喜事般。 她浑身酥软,想要开口询问,却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蔫耷耷地将手搭在浴桶边沿。 任由着那些人给自己清洗,然后再套上了一件衣裳,束缚上眼,塞进了马车中。 马车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下了。 看不见,也没有力气开口讲话,江桃里心狂跳,止不住地慌乱。 她不知自己现在是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无人知晓阒幽的密室中,红鸾叠嶂如薄血雾般放下来。 江桃里酥软地倚靠在雕花床架上,身着金丝双层广袖裳,交颈双飞的孔雀绣云落霞帔,裙尾迤逦在脚边。 周围的浓郁的香气袭来,她的头便更加晕了。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动静了,有衣摆迤逦而来的声音,腰间的双鱼汗白玉佩随着动作汵汵作响。 江桃里想要将覆眼的绸条扯下,但无法抬起手,只能静静听着,然后在心中猜测是谁。 本来最开始她心中想的是闻齐妟,可若是他根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若是他,早已经气急败坏的质问她了,这样的安静太反常了。 可不是他又是谁? 江桃里胡思乱想地听着。 似是有倒水的声音响起,酒香顷刻蔓延出来。 阒静室内里的人,身着同色交颈双飞的孔雀婚服。 他低垂着眼睑,面容秾艳,举手同足间皆是冷漠的矜贵。 倒完酒后,他转身看着床边倚靠的美人,黛眉轻染,朱唇微点,靡颜腻理,红衣勾勒出婀娜曼妙的身姿。 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她或许就是这般模样,坐在床边捧着朱果,神情乖顺。 她对所有人都是柔顺温和,除了对他。 丰神俊朗的脸上神情落下来,他端着酒杯上前,信步至江桃里的面前。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含在口中,眸色沉沉地看着,似有诡谲在翻涌。 江桃里双眼束缚着红绸,感受到游离在身上的视线,忍不住颦眉。 那是占有,压迫。 接着她被轻轻一推,浑身无力地倒至榻上,强势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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