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窗户只是透气用的,不见天日的缘故,人进去后胸口发闷,沈月刚走了几步就有些待不住,何况父亲和母亲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 沈月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着狱卒的脚步声跟着往前走,突然听见谢晗道:“到了。” 沈月环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耳旁传来谢晗的声音:“在你左面。” 沈月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试探着喊了一声:“父亲,母亲?” “我在外面等着,一会儿来接你。” 说完,他带着狱卒先出去了。 “月儿,是你吗?” 这个声音是沈母的,沈月连连点头,“母亲,是我!我是月儿!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儿?” 沈月往前,扑了一个空,幸好被沈母隔着门栏握住了手,“母亲在这。” “是谢晗带你来的?”沈伯荣问。 沈月虽然看不见,但听到父亲的声音心里格外亲切,连忙应道:“嗯,女儿跟着他来的燕京,爹、娘你们放心,女儿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看到你现在安然无恙,我们已经很放心了,凡事顺其自然,你不要在外面生事。” 沈月在黑暗中握着母亲的手静静听着,明显感觉父亲的声音苍老了许多,顿时鼻子一酸,眼眶忍不住火辣辣的发烫,“父亲放心,女儿绝对不会生事。” 沈母记得沈月被卖到了青楼,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月儿,你现在住哪里?难道还是……” 沈月解释道:“在谢晗家里。” “他会容得下你?”沈母反问。 沈伯荣安慰道:“沈母容得下容不下,我与他之间的恩怨终归与月儿无关,何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月儿。” 提及当年一事,倒是提醒了沈月此行目的,“对了,父亲,谢家当年遇害一事,真的与我们家有关吗?” 沈母没好气嗔怪沈父道:“这事都怪你父亲,早告诉你跟他解释清楚,哪还有今日的误会,现在这事越闹越大!那孩子也是死性子,他只相信眼睛看到的,现在倒是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父亲,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月听到黑暗中沈父叹了口气,连忙追问。 “你还不知道,你父亲喜欢做事留一手,当初进京做生意,他第一次坐船,我让他带了一艘小船以防万一,原本就是顺便带着,谁知真的派上了用场,当年船上失火,回来后你父亲就报了官,那老知县也要退休,不想生事,劝你父亲不要再把事情闹大,那老知县也是好心,怕他将来解释不清楚,可是我觉得不妥,早该让他解释,非要说什么清者自清,凡事顺其自然,你倒是顺其自然了,我看现在谁还相信你!倒是可怜了我们月儿……” “女儿没事,只要不是父亲做的就好,我待会儿去跟他解释。” 沈母心疼道:“傻孩子,要是你都能解释清楚,我们何至于在此,他当年亲眼看见的事,怎么会凭你三言两语就能相信,他一心想要自己查清楚,说再多也无用。” “可是你们也不能一直关在这里啊……”沈月焦急道。 “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听说魏家女儿也在燕京,若是在谢府日子不好过,可以去投靠她,想来她也不会拒绝。” 沈月有口难言,母亲虽然考虑的周全,可哪儿会想到魏采音现在的光景,这时,只听见母亲又道:“记得,小心谢晗,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救不出我们,也不要牵连自己。” “他……” 谢晗对她……似乎还不至于,沈月游移间,只听见沈伯荣道:“别听你母亲胡说,晗儿没这么坏。” “那你让我怎么想他,这件案子主审是他,若说我们被关进来跟他没关系,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沈月听着母亲的声音似有哭腔,毕竟母亲是长辈,被自己养大的孩子送进这里,心里大约不会舒服吧。 “这件案子,主审也是谢晗吗?” 沈月刚问完,只听见沈伯荣道:“月儿,沈家入狱是涉嫌勾结外敌,他住进来时常满已经在我们家待了八年了,他并不知晓常满的事,所以这件事未必真的就和谢晗有关……想来他不会难为你,你也不必因此苛责他。” 沈母意见却是恰恰相反:“不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是太没有防人之心了,什么人都往家里领,谢晗,林桑若,可你连敌国刺探你都能当下人带回来……我真不知道如何说你!” 沈月见父亲母亲因为担心她而争执,连忙道:“母亲父亲你们别吵了,女儿没事,真的……”她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些衣服是女儿在外面买的,有的是女儿做的,你们先穿着,还有书本……给父亲母亲解闷看。” 沈月递过去时,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书本差点掉地上。 这时,谢晗来了,“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沈母听见谢晗的声音,顾不上接衣物,隔空警告道:“谢晗!当年的事,跟月儿没关系,你不能因此欺负她!听见没有!” 沈月跟着谢晗出门时,母亲的担心犹言在耳,这短暂的相聚,让她心里愈发难受,这一切若不是谢晗,根本不会是这样! 沈月盯着眼前的身影,一把抽回了手。 快到门口时,谢晗察觉她松开了手,还以为她有事,回头问:“怎么了?” 他这么一回头,沈月根本不知道,俩人撞到一起后,险些碰到对方的唇,谢晗扶着她道:“当心,跟紧我。” 沈月再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紧紧握着她,走出了刑部大牢。 刚到门口,光亮乍现,沈月渐渐眼前一清二楚,将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还是要多谢你带我来看望我父母。” 谢晗看着她,淡淡回了两个字:“客气。” 然后,他没再执着牵她的手,俩人先后上了马车。 沈家出了这样的事,大约母亲也不想让她和谢晗住在一个屋檐下,沈月听着外面车轮声响,穿过热闹的街市,趁着安静时,跟他道:“这些日子,我和魏姐姐麻烦你了,我想过几日跟魏姐姐在外面租个宅子……” 她话音未落,只听见谢晗在旁边打断道:“你不是前两天说在外面住不方便吗。” 空气凝固,沈月抬头对着他意味不明的面孔,不知道他说此话何意,谢晗总不至于希望她留下来的。 她解释道:“一个人确实不方便,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你不是也不想你家变成客栈吗。” 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他前两天的话,顺带着说出来了。 他沉静的凤眸略显局促,这还是沈月第一次见他跟她说话而语塞,只听见他不自然道:“我只是喜欢安静,并……没有觉得你麻烦的意思。” 沈月以前住在他这里,是想着认识更多大官,重新审理这件案子。 现在,她知道谢晗才是这案子的主审,而且母亲也希望她与他保持距离,她也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下了马车后,她解释道:“我喜欢热闹,所以我不想麻烦你。” “沈月!”他在身后终于忍不住喊了声她的名字。 沈月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不是一心想甩开她,现在她主动要求出去住,他反倒不高兴了? 就在她狐疑时,唇骤然被人吻住了,她再缓过神时,还能近距离的看到谢晗英俊的眉宇和他长长的睫毛,而她现在正被他一手按着脑袋抵在他家院子里的树上吻着,一开始是试探,然后是柔软的吮吸,最后带着几分情绪发泄让沈月下唇生生的疼,她只觉得手心麻的厉害,曾经多年的情愫作祟,以至于让她此时此刻莫名的委屈…… 就在这一瞬间,沈月胸口仿佛可以呼吸了……再也不是空落落的,不会发闷,却火辣辣的疼。 她正要张嘴狠狠咬他,谢晗却见好就收,他第一次正眼看她,而且是凝视着她,沈月从他眼中只看到了自己,只听见他嗓音低哑的问:“现在呢,还会觉得麻烦吗?” 沈月被他吻的七荤八素,这突如其来的吻,就算当年她满心期许,做了那多傻事,纵然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想让谢晗多跟她说句话,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吻她,而且是主动吻她。 可是她做了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做,而且她还刚麻烦他带她见了父母,谢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她摸着被他亲过的嘴唇,确确实实有他的温度,不是幻觉,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我怎么觉得,更麻烦了。” 他怎么可以亲她呢? 而且,她也不会喜欢他了。 永远不会的。 沈月推开了他,刚要回去,心里又咽不这口气,往事历历在目,她主动转身气的语无伦次的质问他:“你不是说,不喜欢我缠着你吗?你不喜欢我打扰你,不喜欢我靠近你……你现在凭什么这样对我!” “所以你就喜欢旁人。”他问。 当年的她有多傻,现在想起来就有多委屈,沈月以为再也不会因为他掉眼泪了,此时此刻还是不受控制的喊道:“是你不要我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别人,是你不要这个婚约,是你不要这个家的!” 是她做了那多,他从不看她一眼,她只要跟他说说话,他一次都没有对她多言,他对她冷漠到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是她日复一日的猜出来的。 当初,对她爱答不理的是他,她被卖进青楼,不闻不问的也是他,明知道他没有把她放心上,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她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别人? 若非是他,沈家不会如此,当初白给他,他不要,他现在凭什么亲她!他把她置于何地! 沈月伤心的转过身,泪眼模糊间,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下,撞到了膝盖:“啊!” “小心!” 谢晗刚要扶她,被沈月带着哭腔嫌弃的拒绝了:“你走开!” 她七荤八素的撞了下树,泪意渐退看清楚后,仓促从他跟前离开了。 魏采音在后院喂那只章柏尧送她的鹦鹉,见她回来后,敛眉问:“你去看望过伯父了?他们怎么样?” 顿了顿,她见沈月不说话,“你脸色怎么这么红,可是生病了?” 沈月下意识的擦了擦唇,“我没事。”
第38章 魏采音让人拿走吃食, 仔细打量着沈月躲躲闪闪的眼神,狐疑问:“真的没事? 沈月被魏采音直视着,不善圆谎的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句:“不然我怎么办?” 他那么讨厌她, 亲她做什么? 明明是他跟别人说她是他义妹的。 还是他握着她卖身契, 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还是他对谢家有亏欠,才对她…… 要不她晚上找他, 好好谈谈? 要是能牺牲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事出现转机,她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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