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道:“这些事情,就让父皇去操心吧。” 可是皇上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再操心下去,他只怕真的要操碎了心。 我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咽下了话头。 我与冯静仪在边关军营休养几天,很快便踏上了回京的路。 路过江北郡时,我们停留了一段时间,三皇子将持鞭兵风干的胳膊交给了周然,周然很高兴,当天便在院子外烧了那条胳膊。 “你能为她报仇,你曦姐姐一定很开心,此人污秽不堪,还是别让他污染了院子里的风水。” 三皇子还抱了抱二公主曦的孩子,那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是个美人坯子,性子也活泼,见谁都咯咯直笑,三皇子一抱,她便哇哇大哭起来。 三皇子有些失落地放下她,周然笑道:“阿念是被你腰间的刀硌疼了,你把刀解下试试。” 三皇子便卸下刀,再次抱起阿念,阿念立刻又笑了起来,还揪住了三皇子的耳朵。 周然虽是想辞官还乡,皇上却没同意,只给他又批了十个月的假,还说周然可以布衣还乡,但阿念永远都是二公主的女儿,是大宁朝的小郡主,只能在京城长大。 周然自然不可能抛下女儿,便决定在八个月后启程返京。 我在江北郡好好歇了几天。 被契丹大漠的风沙摧残了几十天,我和冯静仪特意租了个精致的小院,买了个木制的大浴桶,并香澡豆等物,好好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绸衣。 我与冯静仪在暖融融的屋内散发而坐,冯静仪喝了口茶,瘫软在榻上,道:“这大漠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要不是顾全大局,我是真不想进到大漠里去。” 好不容易从大漠出来了,裹在温暖柔软的云被里,我却反而失眠了,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大漠里席地而眠,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和狼叫声。 这可真是贱骨头了。 我忍不住自嘲道。 辗转反侧间,我又想起了服用飘飘花后,我在梦里看见的场景,祖父和祖母在一起,给荼靡浇水。 荼靡花的寓意可算不上吉利。 我心里有些担忧,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诞,居然会为神志不清时的梦境而忧心。 江北郡的日子再舒服,也不是我该过的,我毕竟是偷溜出来的,虽有皇上默许,但淑贵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防意外,也为了三皇子,我还是应当早些回京。 我和冯静仪从京城来边关时,心里压着事,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只用了不到十天,这会儿和三皇子回京,三皇子似乎恨不得把十天的行程拖到半年,先是让大军先行,自个儿随后,然后又一路游山玩水,且玩且行,若不是我催促,他恐怕得在沿途每个县都住一晚。 冯静仪也不愿意回去,这是她第一次出京城,看什么都是看不够的,她道:“枸枸,你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皇上不是说了两年之内吗?这才不到一年呢,你看看你风沙满面的,一看就知道是去过苦寒荒凉之地,别人不怀疑你才怪,你可不得先把自己的皮肉养的娇嫩些。” 我觉得冯静仪说的有道理,便与三皇子约定了两月内到达京城。 路过泉州时,三皇子有意去看看工部尚书何钧亲自监工的泉州渠,便入了城门。我还是照旧女扮男装,扮作了一个男哑巴,冯静仪则假作扮成小厮伺候哑巴少爷的丫鬟。 泉州城张灯结彩,似乎碰上了什么节庆,我们问了客栈的伙计,才得知这是在纪念泉州渠的开工。 但凡节庆,必有夜市,泉州城解除了宵禁,允许众人通宵玩乐,一时间,泉州街上张灯结彩,贩夫走卒,引车卖浆,锦衣纨绔,稚童少女,皆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挤作一团。 这样的盛事,我和冯静仪自然不能错过,我和冯静仪换了裙装,挽起百合髻,化了桃花妆,与轻裘缓带的三皇子一同出门逛街。 民间节庆,又是外地,我和冯静仪走马观花地瞧过每一个摊子,看什么都新奇。 三皇子常于各处军营奔走,对这些物什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全凭我和冯静仪拉着走。 我们在一捏泥人的匠人前停下,看了一会儿,却见一个孩童买了泥人,咬掉了那泥人的头,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我与冯静仪满脸惊悚地对视一眼。 三皇子道:“这其实是面人,用加了菜汁和果汁的彩色面团捏出来的,能吃,可能还会有甜味,陈娘娘,冯娘娘,你们想尝尝吗?” 我与冯静仪齐齐摇头道:“不想。” 不过我们还是买了两个面人,不为吃,只为看着好玩儿,捧个场。 面人摊子是摆在姻缘庙旁边的。姻缘庙这东西,各地都有,我年少时和裴元芳没少去过姻缘庙,玩闹说笑间,心里也暗戳戳地求过,最后却落得个有缘无分的结果,此后便再不信这些,但既然是来玩的,自然得把各个地方都玩个遍,只要不扫兴,信不信倒在其次。 我们三人进了姻缘庙,有一个扮演月老的老人于高台上正襟危坐,身上缠着重重叠叠的红线,看着活像一个针线架。月老旁边还有两个仙姑,一老一少,老的已是半老徐娘,小的还是个妙龄少女。 那位小仙姑负责收钱发红线,两文钱一根,取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虽然是吉利话,但也是真的坑。 老仙姑负责给人算姻缘,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的,只偶尔一睁眼,盯着面前的人说几句测算出的预言,百姓们管这叫仙姑只会有缘人。 我只觉得这是个装神弄鬼的法子,但玩闹本不必较真,我拿了六文钱,准备买三根红线,那小仙姑却道:“不可,不可,求姻缘不可贪心,一人一次只可求一根。” 三皇子轻轻笑了起来,一股热气扑在我耳后。 我只好递过去两文钱,买了根红线,模仿着周围百姓的样子系在中指上,三皇子也买了一根,我看向冯静仪,冯静仪摇摇头,道:“我的姻缘早已尘埃落定,再难更改,就不浪费这两文钱了。” 我们三人欲离开姻缘庙,但不知怎么的,姻缘庙突然涌入了更多的百姓,人群拥挤间,我和三皇子被挤到了那老仙姑面前。 老仙姑忽然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和三皇子,道:“你二人有前世的缘分,今生必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这吉祥话说的…… 果然是个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的。 她必定是看我和三皇子一男一女同行,瞧着年纪相差不大,又到姻缘庙一起求了红线,便以为我们是一对相会的情人,故意说这种话来讨巧的。 我无言以对,无动于衷,三皇子却笑容愈深,在一片喧闹声中,忽然握住我的手,高举在身侧,与我十指相扣,朗声笑道:“那就借仙姑吉言了。” 我们两人手上还系着红线,两根明艳的姻缘线挨挨蹭蹭地绕在一起,恰如少年郎脸上缠绵的笑意。 我莫名觉得有些脸热,一时分不清三皇子是在玩闹,还是有别的意思。 这脸热没能持续多久,眼下的环境容不得我细想,我和三皇子随着人流被挤到别处,冯静仪与我们散开,站到了老仙姑面前。 老仙姑又睁眼了。 “这位施主,你姻缘晚至,半老之时才能得有缘人,不如在本庙求个姻缘,让月老保佑你的姻缘早些到来。” 冯静仪漫不经心地笑道:“不必了,半老之时得姻缘,怕是要晚节不保,我宁可命里无姻缘。” 老仙姑摇摇头,道:“真是红尘一痴人。”便又闭上了眼。 我看着那老仙姑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 按皇上这个样子,冯静仪半老之时,怕是已经做了太妃了,如何能碰上晚至的姻缘? 莫非冯静仪的有缘人是个鲜嫩的小太监? 冯静仪勉强挤了出来,我们三人离开姻缘庙,继续往前走着,路过一座高台时,三皇子突然道:“陈娘娘,那是什么?” 三皇子这一路来都是答疑解惑的,鲜少有发问的时候,我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人群向里看去,却突然脚下一空。 是三皇子以手托我腋下,像抱小孩那样将我举了起来。 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三皇子只能将我举高少许,但这也足够了,我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里面的情景,道:“这是画纱灯。”
第128章 画纱灯 画纱灯这个游戏,我在松江郡和京城的上元灯节时都见过,这是个甚为隆重的游戏,摆摊的商贩需在街上拉起一幅大画,通常是风景画或市井画,也有用仕女图的,画上涂了油蜡,缀有小灯,画的背面有暗格,放了“宝物”,通常都是些小玩意儿,若要参与游戏,就用钱在商贩处买弹珠,用弹珠击灯,若击中,灯就会亮起,照出画上的图案,若有宝物映出,则参与者可以得到这样宝物。 我幼时爱极了这游戏,不知给这游戏的商贩贡献了多少钱,赢的玩意儿却从没能留过半年,如今长大了,再看这游戏,内心是毫无波动。 我道:“焕儿,你想玩一玩吗?” 三皇子饶有兴趣地掏出钱袋,道:“这游戏瞧着有点意思,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玩?” 我道:“这个简单。” 便先去摊子前买了十个弹珠,交给三皇子,道:“看见那画上的灯没?有些灯是暗的,你打中了那些灯,灯就会亮起来,若是后面有宝物,就会映在画上,算是你赢到的宝物。” 三皇子点点头,抬手便丢了一颗弹珠出去,打中的却是摊子前照明的灯笼。 周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我怕与三皇子走失了,便紧紧拉住他的手,三皇子也环住我的腰,低声唤道:“陈娘娘。” 我紧紧贴着他,道:“焕儿,我在呢,冯静仪呢?” 摊主道:“诸位不必惊慌,是有客人打偏了,请让让,让我摆好梯子。”很快便重新点亮了灯笼。 眼前一亮,我四下张望,却仍没看见冯静仪,我顿时有些慌了。 “冯静仪呢?” 三皇子的手仍稳稳地环住我的腰,道:“陈娘娘,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冯娘娘带了钱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我道:“你让人去找?你让谁去找?你什么时候下的令?” 三皇子道:“就在刚才,灯刚亮起的时候,我交代了混在人群中的衙吏和卫兵。” “他们又不认识你,怎么就一定会听你调遣?” “我刚来泉州时,跟泉州城守见了面,他给了我令牌,可以随意调遣城中所有士兵和衙吏。” 我松了口气,随后才发觉,我和三皇子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不正经。 三皇子的手牢牢箍着我的腰部,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 先前在黑暗中,我怕走散,下意识贴着三皇子,之后没看到冯静仪,心里着急,没注意那么多,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了不对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3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