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准备出声提醒时,三皇子忽然撤了手,道:“方才事发突然,是我冒犯陈娘娘了。” 三皇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道:“没事。” 三皇子又道:“从前我和军营中的将士们深夜行军,为免打草惊蛇,不用火把,摸黑行进时,便会拉着手,或这样横抱住腰,以防走散,刚刚突然眼前一黑,我就把陈娘娘当成身边的将领了。” 刚刚那姿势,男女之间做十分不妥,但男人和男人做有没有问题,我就不知道了,三皇子久在军营,亲身经历,他说的话,想来是不会错的,况且此时天冷衣服厚,即使抱腰也无肌肤之亲,不过是让人碰一碰外衣而已。 我笑道:“既如此,那就是情有可原了。” 三皇子道:“陈娘娘,用弹珠打灯,是要打那画上的灯吗?” “是。”我这才想起三皇子方才平白浪费了一个弹珠。这事若是发生在我小时候,我必定是要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的,此时我虽然长大了,心里也免不了惋惜,忙道:“你看,那画上不是挂了许多盏小灯吗?你只管冲着它们打。” 三皇子点点头,又一抬手,一盏亮着的小灯被弹珠击的摇晃起来。 我急了。 “不对,不对,不是打亮着的灯,是打没亮起来的灯,亮着的灯是别人打过的。” 三皇子道:“灯不亮,我根本看不见,又如何能击中呢?这游戏好刁钻。” 我伸手指向一亮灯旁黯淡的小灯,道:“你可以借其他灯的光来看呀,你看,那里就有一盏没亮的灯,一般周围亮了一圈的地方都会有暗格,你试着冲着那个打。” 三皇子也望向那边,微微眯起眼,丢出一颗弹珠,却仍是击中了旁边的亮灯。 “陈娘娘,我看不见你说的暗着的灯。” 我搭上三皇子的肩,踮起脚,努力与他视线齐平,恨不能与他共享一双眼睛,将那藏在暗处的小灯指给他看。 “你看,就在那儿——看见了吗?” 三皇子微微倾斜身子,与我挨得更近了,道:“看见了。”便击出一颗弹珠。 弹珠几乎是擦着那盏灯过去的,但最终还是落空了,灯没亮。 我几乎整个人都攀在了三皇子身上,指尖锲而不舍地指向那盏灯。 一连九个弹珠出去了,我的手都要酸了,三皇子终于击中了那盏灯,那盏小灯剧烈晃动,很快便亮了起来,照亮了画上一位卖糖葫芦的老人。 我突然兴奋起来。 那盏小灯的背后有暗格,里面是一串糖葫芦。 我高高兴兴地接过来,递给三皇子,只觉得人生圆满。 “焕儿,我们走吧。” 三皇子却不动。 “怎么了?”我看向他。 三皇子抿一抿唇,羞涩笑道:“陈娘娘,我有了宝物,可你和冯静仪还没有呢,我想再玩一会儿。” 哦。 我明白了。 三皇子这是起了玩心、舍不得走了。 我幼时常有这样的体验,每次上元灯节,我巴巴地守在画纱灯摊前,最后不是祖父亲自寻来将我抱走,就是商贩收摊,催促我回家,玩游戏没玩够的滋味,可真是难受极了。 三皇子少年老成,鲜少有这般童心未泯的时候,我自然要成全了他。 我道:“行,那你就再为我和冯静仪赢两个宝物吧。” 三皇子欢欢喜喜地答应了,看他这样子,我心里也暗暗高兴起来。 三皇子又买了二十个弹珠,按理来说,三皇子善骑射,这种小游戏于他应该是很简单的,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三皇子一连击偏了六七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踮脚,攀上三皇子的肩,指道:“焕儿,看到那盏灯没?先打那个。” 三皇子手一扬,弹珠击中小灯,画上又多了一片亮光,背后却没有暗格。 我保持着这种姿势,不断指点江山,三皇子也是指哪打哪,虽然时不时会击偏,但总体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射手。 过了一会儿,我手酸脚麻,精神却愈发亢奋,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零花钱用光后,与裴元芳赖在摊子前,看别人玩画纱灯,只要灯亮,便为之欢欣鼓舞。 我身子松懈下来,手也微微发抖,三皇子察觉到了,便伸手扶住了我,我顺势靠在他身上,三皇子手一抖,弹珠击中角落里一盏已经亮了的灯。 三皇子的手慢慢移动着,最后还是环住了我的腰,将我向上提了提,我正要撇开他,三皇子却猛一抬手,又浪费了一颗弹珠。 我道:“焕儿!” 我只觉得我的心神也随着这颗弹珠飞走了。 果然还是得靠我指着,不指点不行呀。 我再次做起了三皇子的指明灯,在二十颗弹珠耗尽后,三皇子放开我,从商贩那里接过另外两个“宝物”。 是一支银钗和一个兔子形状的白瓷。 银钗是银包铁,白瓷的品质也不好,但玩这个游戏,主要还是在一个乐趣,我道:“焕儿,你的准头不错呀。” 三十颗弹珠打中十盏灯,开出三个宝物,比我小时候那百发一中的手气可好多了。 三皇子早已放开了我,笑眯眯道:“都是陈娘娘指点有方。” 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三皇子握着那两件首饰,道:“陈娘娘,你喜欢哪一个?” 我看了看,道:“这兔子倒是别有意趣,冯静仪整天馋我的兔儿叶,肯定也会喜欢这个白兔瓷,我就拿这支银钗吧。” 我正要伸手去拿,三皇子却躲开了,转而拿了那只银钗,亲手插在我发髻上。 那银钗上有一个镂空的薄翼蝴蝶,原只是为了省料,但那银蝶双翼颤颤,倒是别有意趣,我便任由三皇子为我戴上了。 三皇子看着我,脸上流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陈娘娘,你真美。” 恰在此时,天边炸开一朵烟花,周边百姓齐齐欢呼起来,灯火辉映中,三皇子青春正好的容颜恰如晓月春花。 美不胜收。 我们在客栈门口碰见了冯静仪。 冯静仪说,她出了姻缘庙,一转眼,我和三皇子就不见了,她觉得有三皇子在,我应该出不了什么事,便照常逛街,还逛到了泉州城的大戏园子里。 “可惜我去晚了,堪堪错过了泉州第一名伶的表演。” 我们是三人同行,客栈却只剩了两间上房,我索性便与冯静仪挤在一间,三皇子的房间在我们对面。 我常与冯静仪同榻而眠,早已有了默契,直接滚进床的里侧,冯静仪将夜明珠放在桌上,然后才吹灯上床。 静静躺了一会儿,我翻了个身。 冯静仪道:“怎么了?你好像有些不平静。”
第129章 丧葬 我道:“我的确有个心事。” “哦?” 冯静仪饶有兴趣地侧过身子,对着我,一挑眉,道:“什么心事?说来听听,莫不是今日姻缘庙一游,扰乱了你的芳心吧?” 我道:“不是,是三皇子。” “三皇子搅乱了你的芳心?是因为那老仙姑的话吗?” 我道:“我也说不上来。”便将三皇子今日种种不平常的举动一一说了。 冯静仪沉默片刻,道:“三皇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我胡思乱想许久,终于得到认可,确认了三皇子的异常,我立时便纠结起来。 冯静仪道:“你喜欢三皇子吗?” 我道:“也说不上不喜欢,也说不上喜欢。” 冯静仪道:“你对三皇子可有男女之爱?” “没有,”我果断道,“他在我这儿都算不上是个男人,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 冯静仪道:“若是三皇子喜欢你,想与你行鱼水之欢,你可愿意满足了他?”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愿意。” 冯静仪道:“我觉着三皇子可能真的对你有心思,你要不想变成赵太后第三,就跟他直说,挑明了你不喜欢他,只能跟他做母子。” 我道:“赵太后垂帘听政,长袖善舞,我可没有那本事,我最多做个钱太后第二。” 冯静仪道:“你又不是个爱作死的人,也当不了钱太后,你要不想跟三皇子不清不楚,就直接告诉他,你身为德妃,当忠于皇上,跟他在一起会良心不安,整日难受,三皇子既然喜欢你,那肯定舍不得你难受,自然也就不会强迫你了。” 我迟疑片刻,还是道:“可这样一来,三皇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冯静仪不耐烦了。 “难过也没办法,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就总得有一个人要难过,你要怕三皇子难过,就安心跟他在一起,像赵太后和钱太后那样,甚至还可以做的再过一些,给他生儿育女,他便不难过了。” “这怎么能行?我可是德妃呀,怎可如此秽乱宫闱?” 冯静仪呵呵一笑,道:“皇上都这个样子了,你这德妃只怕也做不长久,按当前的形势,三皇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你要跟了他,说不定还能继续做德妃呢,流水的皇上铁打的德妃,哈哈……” 我立刻伸手掐了冯静仪一把。 “你不许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们陈家还是要脸的,我可不能让我祖父晚节不保。” “不过,”冯静仪止了笑声,道,“我于男女之事也无甚经验,你问我这种事,就是跟傻子学做学问,这事其实也有另一种可能,也许三皇子只是在军营里待久了,于男女大防上不太讲究呢?” 我道:“我就是在纠结这一点,要是三皇子对我并无旁的心思,我还特意跟他提这种事,岂不是显得我觊觎养子、很不正经?但万一他真的有心思,我不能快刀斩乱麻,这么若即若离地暧昧着,我怕他会误入歧途。” 冯静仪道:“三皇子成天混在一群大老爷们里,身边连个可心人也没有,不误入歧途也要误入歧途了,要我说,不管三皇子对你有没有心思,你先疏远着他,一回京城立马给他娶个王妃,就算他有不正当的心思,有王妃管束着,早晚要熄了火。” 我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一回宫就跟皇上提这事。” 接下来这一路上,我如冯静仪所说,暗暗地疏远着三皇子,无论做什么,都牢牢牵着冯静仪的手,有冯静仪在,三皇子便再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了。 只是我总觉得,三皇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危险。 人的直觉,总归是虚无缥缈的,做不得真,我便只当自己是天凉脖子冷了。 一回到京城,我便直奔城皇寺而去——我可没忘了,德妃现在可还是在城皇寺为三皇子祈福呢。 我扮作男装,装成香客进入清静院,随后被明净带去了城皇寺见住持。 住持道:“德妃娘娘,您的家人让我转告您,请速速前往陈家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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