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可有个教训在先, 就是自己的同年如今升任礼部侍郎的周青臣, 还有眼前自己这个堂小舅子,当年周青臣已在燕州府连了两任知府,两任间把个乱糟糟的燕州府治理的繁荣太平,政绩极为亮眼,五年前本来就该升任的,哪知却出了别院那场祸事,虽说那祸事跟周青臣无干,到底也受了牵连,直到去年才升任礼部,这还是说他夫人叶氏是小侯爷的表姐,若无这层亲戚关系,官位怕是都悬,更别提举荐自己了。 至于明成,既跟小侯爷有同窗之谊,五年前更是颇有来往,若非那场祸事,又岂会屈居府衙一个小小的主薄,而潘家燕州府首屈一指的大族,也就此没落,若非没落,堂堂潘府大小姐又如何会嫁了自己做续弦。这么想虽说有些不厚道,却是不争的事实。 血淋淋的例子在先,万不能出丁点差错,想到此忍不住打了激灵道:“我这就吩咐下去,严查外来人户,只进了燕州府的,都要逐一排查,增派人手轮班巡街守夜。”说着顿了顿道:“也不知小侯爷如何安置?” 潘明成忽想起刚从梁府门前过得时候,瞧见的情景,遂道:“想来会在梁府落脚,刚我从那边街上过的时候,瞧见府门外停了好几辆牛车,正往里搬东西呢,骑楼柱子也都重新粉刷了,灯笼换了簇新的,想必是主家要回来了才会如此。” 是啊,陆成这才想起来,燕州府还有个梁府呢,这可是当年小侯爷在燕州置下的产业,虽说五年里一直空着,却留了仆役洒扫看守,如今重新收拾粉刷,自是为了迎接主家。 梁府虽不能跟京里的侯府相比,却也是亭台楼阁,轩馆花园皆齐全的府邸,又一直有人打理,正合适。 想到此点头道:“回头我吩咐下去,梁府那边儿多加守备。” 商议妥当,潘明成从府衙出来上了马车,一路往潘府行去,再过梁府果见又比来的时候更热闹了些,虽大门仍关着,角门却开着,青衣小帽的小厮来回进出搬运东西,可见主家真要回来了。 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府里的常客,现如今瞧着倒生疏了,拐过这条街走了一会儿,便是原先的周府,先头在这儿住着,自别院那场祸事之后,搬去了府衙,这边也就空下了,没怎么打理,留了个看门的打扫,瞧着还好,旁边的宅院却破落了。 潘明成吩咐停了马车,下了车迈脚往那破败的宅院里行去,同喜儿急忙跟了过去,低声道:“大公子这宅子经久无人了,又没人打理,怕是破败的不成样子了。”要说这处宅院所在的地儿算得上燕州府数一数二的黄金地段了,怎么也不至于破败,之所以落到这种境地,是因这宅子是有主的,主家正是小侯爷,小侯爷估摸心里膈应这所宅院,虽说捏着房契却不打理也不发卖,就这么闲搁在这儿整整五年,不破败才新鲜。 大门锁着,潘明成绕到侧面,他记得侧面是个小花园,墙不高,惦着脚往里望了望,他还记得当年在这里吃酒的情景,皎娘只露了一面便避开了,下次再来,连面也不露了,想必是看出了小侯爷的心思,刻意避嫌,只不过,小侯爷的性子,哪里是她避嫌就能放手的。 当年那个花木扶疏的小花园如今已是荒草丛生,把花园的石子路都遮的严严实实,一看便是久无人迹。 同喜儿见主子出神,生怕他再待下去,忙道:“大公子,要不咱回吧。”不是同喜儿要催,是总觉着这宅院阴森森的,不像个有活人的,即便知道玉娘子活的好好,可这宅院怎么瞧都不吉利。 潘明成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兄弟的性子倒天差地远。” 同喜儿知道大公子说的是同贵儿,挠挠头道:“那小子自小便胆大包天的,什么都敢干,我可比不得他。” 潘明成想起同贵儿点点头道:“虽胆大却也心细,难得还是个聪明人,这次他跟着状元公回来也算衣锦还乡了,等他回来,放你几天假,让你们兄弟好生说说话儿。” 同喜儿自然欢喜忙谢了,虽说自己没有同贵儿的运气,跟着如此体恤下人的大公子也是造化了。 说着上了马车,正要走,却听见扑棱棱几只老鸹从那花园里飞了出来,落到了院墙上,潘明成一怔,这些老鸹习惯在无人住的荒房子里做窝,若无人惊扰怎会忽然飞了起来,想到此,便要折返回去瞧瞧,却不等迈步就见一只野猫跳上了院墙去抓那些老鸹,顿时惊的那几只胡乱飞了起来。 潘明成摇头失笑,自己可是糊涂了,这房子荒了好些年了,哪里会有人往这儿来,遂上马车,往潘府去了。 刚回来小厮便来禀告说玉先生刚来了,现在前院书房呢,潘明成点点头,去了前院,一进书房便见玉先生正坐在棋桌旁摆弄棋子,见他进来笑道:“我还想着你今儿休沐,过来寻你下棋的,不想倒扑了空,正说要走呢可巧你就回来了,既如此,来,来,咱们下一局。” 潘明成笑着坐了过去,玉秀才一直在府里的蒙学里当先生,即便女儿成了侯府大娘子,儿子又高中了状元,玉秀才却并未请辞,他不请辞对于潘府自然千好万好,也正因玉秀才在潘府,潘家才没落到墙倒众人推的境地,虽大不如前却也保住了根基。 若不然,只自己表妹勾结山匪杀人纵火的罪名,潘家便洗脱不去。 潘明成知道先生是有意而为,不然以先生如今的身份,又岂会屈就这样的差事,却也更让人由心敬佩。 况先生不止留在了府中任教,还时不时便来寻自己下棋,一来二去师徒间倒比以往更亲近了。 其实先生棋艺不佳,跟潘明成下棋十有八九都是输的,却仍乐此不彼,这一局同样是潘明成赢了,落了子,让人端了茶来,潘明成不禁道:“听闻状元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的先生……”说着顿了顿,正要斟酌言辞,玉先生却接口过去道:“行了,不用捡着好听的说,我跟你说,冬郎的棋还是我亲自教的呢,只不过等他学会了,我便再下不过他了,后来倒是跟他姐下过几次,输多赢少,说起来他姐可比他更要聪慧,只不过身子不好,命……”说着叹了口气,未往下说,神色黯然。 潘明成便知,先生是不知道皎娘还活着的事,想来是要给二老一个惊喜,自己倒不好提前说破,想到此,便道:“先生何必伤心,这世上的事难说的紧,说不准什么时候惦记的人就能回来。” 玉先生听了不免摇头:“你莫劝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早看透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时候我跟她娘总说,或许这就是命,强求不得。” 说着又露出几分喜色道:“不过,冬郎上个月捎了信儿回来,说要回来,算着日子再过几天就该到了,你师母可是盼了好些日子了,昨儿还嚷嚷着要做冬郎喜欢吃的桂花糕,让我去买桂花霜糖呢。” 潘明成笑道:“状元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师母也是高兴。” 两人说了会儿话,玉先生便告辞去了,潘明成让同喜儿包了一大包的干桂花跟最好的雪花霜糖让先生捎了回去 玉秀才也不跟潘明成客气,提着东西家去了,进了家尹氏见他提了这么大包桂花霜糖来不禁道:“冬郎一个人能吃多少桂花糕,你买这么些桂花霜糖做什么?” 玉秀才换了衣裳道:“不是买的,是明成给的。” 尹氏白了他一眼:“你这老头子三天两头的白拿东西占便宜?也不怕传出去人家笑话你。” 玉秀才:“明成是我的学生,学生孝敬先生些桂花霜糖算什么大事,谁敢笑话。” 尹氏知道他这是有意帮着潘家,也便不说了,只道:“这么些得做多少桂花糕啊。” 玉秀才:“你索性多做些,回头上坟也用得着。” 尹氏脸色一暗道:“你这老头儿愈发糊涂了,莫不是忘了皎娘身子弱,吃不得这些甜食。” 玉秀才:“你才糊涂,活着的时候吃不得,如今想吃多少吃多少,谁还管得着。”说着道:“你这就做去,明儿我去瞧瞧。” 尹氏道:“清明不是才去上了坟吗,怎么又去。” 玉秀才道:“老婆子不瞒你,昨儿夜里我梦见咱家大丫头了,她就笑吟吟的站在那儿叫我爹爹,活灵活现的,我想去瞧瞧她。”
第243章 母女重逢 尹氏:“那我这就去。”说着便提了桂花霜糖往灶房去寻李婆子做桂花糕。 说起这李婆子还是去年冬郎家来的时候找的, 二老死活不离燕州府,冬郎也强求不得,说重买个宅院也不乐意, 说老家老宅的住习惯了, 左邻右舍也相熟,搬个生地儿都不认识,唠个家常都不方便。 冬郎怎会不知阿爹的心思, 说什么老宅老家的,这巷子叫潘家巷,这一片的房子都是潘府的,住的也大都是潘府当差的, 阿爹在潘府书塾里当先生,才能在这个院子里安家,以往是没富余银钱置买房产, 如今却是阿爹想帮帮潘家罢了, 省的别人趁机落井下石。 说不动父母, 冬郎只能找人把老房子翻盖了一遍, 让二老住的舒适些, 又让牙行送个打杂的婆子来,只人本份,勤快就成,可也巧, 牙行送过来的正是先头伺候过皎娘的李妈妈。 这婆子当年因叶氏嫌她多嘴多舌, 皎娘住进别院之后,便寻个由头把她发落出去了, 只得四处做零工挣嚼谷, 打点了牙行的管事, 让帮着寻个长久差事,正碰上状元郎找人,牙行的管事眼珠一转便想起李婆子来,她以前就伺候过玉娘子,后来那玉娘子被小侯爷瞧上,藏到别院里,这李婆子才没了差事,如今那位玉娘子没了,玉家二老,就算看在玉娘子的份上,也必会留下李婆子,如此,状元郎哪儿也就应付过去了。 不过,特意嘱咐了这婆子,到了玉家多干活少说话,如今不比往日,玉家不仅出了一位状元公,最要紧还是小侯爷的岳家,就算那玉娘子没了,情份在呢,便知府大人见了都得客气气的不敢怠慢。 其实不用嘱咐,有了上回的教训李婆子也不敢再多说话了,果然送过来一见是熟人,便二老不习惯有人伺候,也把李婆子留了下来,加上李婆子总共就仨人,也没什么活儿,就是洒扫院子帮着做做饭,倒是比当年伺候玉娘子的时候还清闲。 李婆子很是庆幸,也时刻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多嘴,再把这个差事搅黄了,故此,尹氏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听话的很。 反倒尹氏时常跟她唠些家常,这会儿一边和面做糕一边道:“也不知冬郎哪天到,上回捎的信儿上只提了一句要回来公干,却没个准日子,倒让人惦记。” 李婆子道:“状元公既捎了信来,必是这一两日就到了。” 尹氏道:“但愿吧。”这边正说着,忽听外头一阵砸门声儿,接着便听见隔壁老陈家的在外面喊:“冬郎娘,冬郎娘,快开门,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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