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蹊跷事一桩接一桩 看着丈夫满面春风的去了,皎娘不免叹了口气,李妈妈奇道:“搭上梁府这样的大宅门,不等于天上掉了座金山下来吗,擎等着发达吧,做梦也难找这样的好事去,咱们大爷当真好本事,往后眼瞅着穿金戴银的好日子,怎的大娘子不欢喜反倒叹上气了。” 这婆子只瞧见了梁府的富贵,盼着主家发达,她也好跟着得些好处,哪里知道皎娘的顾虑,她自思并非多心之人,可眼下这桩事思来想去实在蹊跷,那梁惊鸿既是京都人,不过来燕州访友,巴巴的弄个府邸住下来,日日呼朋唤友的饮宴已有些荒唐,谁知竟还要开医馆做买卖,且这医馆开便开吧,偏偏信了那风水先生之言,相中了自家这个院子。 就说自家这院子的地点,虽临着一条小街,却都是住家,即便临街有几户做买卖的,不是卖小食就是开杂货铺的,守家在地做个小买卖糊口,那正经的绸缎庄,药行,商铺都开在明楼一带,那是燕州城最繁华的地儿,东西南北四条长街,天天人来人往热闹的紧,春芝堂便开在那边,这梁惊鸿一不缺门路二不缺银钱,又跟潘明成交好,若真有意,便把医馆开在明楼旁边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何必要非要自家这个有些偏僻的院子。 至于风水先生说的什么财门,皎娘即便不懂这些也觉有些荒谬,世上便不是人人精明,可那牙行中却没有傻的,她记得相公提过买下这院子时,因地方有些偏,加之主家卖的急,并未使多少银钱,若果真如那风水先生所说,只怕要争抢着打破头了,哪可能让相公捡这个便宜去。 故此,这桩事怎么想怎么蹊跷,可皎娘又实想不出蹊跷在何处,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平白的好事,如今这一桩一桩的好事忽然落到自家头上,她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只是这些缘故自己都想不通,说与这婆子又有何用,便摇摇头道:“妈妈且去寻把箱笼收拾出来,先把用不着的家什东西装进去,待相公寻了地方也好搬过去。” 李妈妈欢喜的应着去了,皎娘去屋里收拾衣裳东西。 潘复这一去直到天擦黑了才回来,一进家便闹渴,皎娘忙递了茶盏过去,潘复接了直灌了一盏下去方罢,显见是渴的很了。 皎娘度量他的神色,瞧着竟比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欢喜,不禁道:“看相公神色,莫不是寻到房子了。” 潘复笑道:“说起这个,当真是运气,今儿我一去牙行,正恰好有个院子要赁,我便去瞧了,真真好体面的宅子,前后三进的院子,进进院子都收拾的极干净齐整,中间有影壁隔着,侧面的廊子还连着个小花园,花园子虽不大,花木湖石倒是一应俱全,桌椅家什也都是现成的,不用咱们再另外置办,只略打扫打扫便能搬进去,娘子说,这算不算好运气。” 皎娘听的这样好不禁道:“这么齐整的宅子,想来需不少银钱,咱家如何赁的起?” 潘复:“要不说是运气呢,这里有个故事前因,主家不是咱们燕州人,是外省的行商,前些年路过燕州病了一场,耽搁了大半年,在这边纳了外室,便置下这个宅子,一年上偶尔来住上几日,前几个月这外室夫人生了小子,母凭子贵的,便一并接回家去了,宅子便空了下来,托给牙行,撂下话,只寻个妥帖的人家住别糟蹋了这宅子便好,钱多少倒无妨。” 皎娘:“多少也总归有个数吧?” 潘复:“那牙行的人跟我相熟,透了底给我,说一年五两银子。” 皎娘愕然:“这么便宜,怎么可能?” 潘复:“我本也不信,可那牙行的人言之凿凿,立马写了赁房的文契。”说着拿了一纸文契出来:“娘子若不信,可瞧这文契还能是假的不成。” 皎娘接过文契自己看了几遍,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的确是一年五两银子,且有官府印鉴,断不会有错。 潘复见妻子神色道:“娘子这身子不好便是多思多虑所致,若是心大些,凡事想开,许这病早好了也未可知,对了,我已让牙行派了两个婆子去那边打扫,只等娘子这边收拾停当,便能搬过去了。” 皎娘愣了愣,听这话头竟是恨不能明儿就搬过去才好呢,不禁道:“相公真是说风就是雨,虽说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歹也得收拾几日,怎的这般急。” 潘复:“也不是我急,这不是怕耽搁了梁兄的大事吗,其实,那边的家什都是现成的,比家里这些可强远了,娘子只收拾衣裳细软过去便了。” 丈夫既如此说了,皎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简单收拾了收拾,三日后便动身搬去了新宅。 行李本就不多,皎娘跟李妈妈加上厨娘两辆牛车尽够了,走了大约两刻停下,这一路上越走越敞亮,到了地儿,下车,皎娘瞧了瞧周围,这街虽比不上明楼前的长街,却比自家先头那条小街宽敞太多了,且街上还铺了青石板,干净非常,街两边的宅子也都是门楼照壁的很是体面,隔着围墙能隐约瞧见里面廊庑亭台,花木葱茏 皎娘脚步一滞,心里不免疑惑,这里的宅子一年五两?莫不是走差了,正想着,丈夫已经指了指面前颇气派的朱漆大门:“娘子,便是这个院子。” 皎娘抬头,大门早已大开,门口站着个一脸机灵的小厮,指挥着几个小子往里面搬东西,正是潘明成身边伺候的,叫同贵儿,因相公跟潘府沾亲,年节的时候也需去潘府走动应酬一二,皎娘见过两回,因此认得 。 同贵儿极有眼色,瞧见这边皎娘,忙着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二话不说跪下就磕头,嘴里喊着:“奴才同贵儿给奶奶请安。” 皎娘一惊,忙往旁边避开道:“这,这不是贵二爷吗,皎娘可受不得贵二爷这般大礼。” 这同贵儿为人机灵,做事稳妥,是潘明成身边得用之人,虽是小厮却极有脸面,因在家里排行老二,外头人都称呼一声贵二爷,主子跟前且不论,在外面可是眼睛长在脑瓜顶儿上的主儿,似相公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平日见了也只当没瞧见,似今日这般上来就磕头真是吓了皎娘一跳。 谁知这同贵儿却道:“奶奶您可饶了奴才吧,奴才哪担得起您这称呼啊。”说着又给潘复磕头:“复大爷您行行好给奴才说个情吧,这要是传到我家少爷耳朵里,少爷非活剥了奴才不可。”
第7章 像菩萨一样和善的人 潘复笑道:“这里又没耳报神,明成兄如何能知道。” 同贵儿听见这话儿放了心,忙道:“奴才这儿谢大奶奶慈悲,谢复大爷大人大量。” 潘复目光一闪,明白同贵儿是借着由头给自己赔礼呢,以往自己去潘府走动,打头碰脸的总会遇上,潘府富贵门槛高,主子们还好,多少念着些亲戚情份,可底下的人却最是势力,加之自己也不是什么近亲,常有怠慢刁难之举,潘复每每也暗憋暗气。 今儿同贵儿这一做小伏低,潘复心里别提多痛快了,痛快归痛快,却也知道同贵儿是潘明成身边的人,有道是打狗看主人,若自己借题发挥不依不饶,岂非给潘明成没脸,这潘明成可是潘家长房嫡孙,万万不能得罪,想到此,笑道:“说什么谢啊,今儿真是多亏了明成兄遣了你过来帮忙,把这上下都操持的周到妥帖,要说谢,该当我谢你们家少爷才是。” 同贵儿显见是松了口气,忙道:“ 复大爷这话可就外道了不是,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潘字来,您跟复大爷跟我们家少爷可是兄弟,您复大爷不嫌奴才蠢笨,能使唤奴才,那是奴才的造化呢。” 这同贵儿一张嘴什么好听说什么,你爱听什么,他说什么,舌翻莲花,把人抬的高高,一口一个奴才,做小伏低,哪还有半分以往贵二爷的气势。 皎娘心中暗暗纳罕,心道,果然这大宅门出来就没有简单的,哪怕一个小厮都能变脸,这小厮前后态度如此大的差别,必是因他主子潘明成,而潘明成之前跟相公可从无来往,如今这般差别,说到底还是因为那梁惊鸿看重相公,可那梁惊鸿为何如此看重相公? 皎娘自然知道丈夫有些才情,书画都拿的出手,也正因这个才谋到了这个文书的差事,可丈夫的书画再好,跟那些名家也是不能比的,若是寻常人也还罢了,可那梁惊鸿出身京都世族,见多识广,丈夫这点儿才情又怎会得他看重赏识,甚至引为知己,连开医馆这样明摆着赚钱的买卖,都要变着法儿的让丈夫参股,这不等于上赶着送银子吗。 还有这宅子,皎娘越往里走心里越惊,这宅子临着燕州最繁华的中心,且能闹中取静,地势上没有再好的了,里面更好,每一处都布置的精巧,足见当初修建的时候费了多少心思,最难得厅堂屋舍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就如丈夫所言,只收拾了细软被褥便可。 李妈妈去收拾内寝的床帐被褥,潘复兴致勃勃的引着皎娘去逛宅子里的小花园,一边逛一边指给皎娘瞧这花园的好景致。 小花园不大,却收拾的极有韵味,还挖了个小池塘,其间湖石小桥错落有致,许多花木皎娘都未见过,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皎娘尤爱依着湖石的一小段木廊,种了两棵紫藤,有碗口粗,藤蔓蜿蜒而上,搭满了整个木廊,如今刚出寒月,还是枯枝,待到开春枝繁叶茂,逢着花期,那一串串的紫藤花垂缀下来,不知该是何等绝美曼妙。 潘复见妻子只管盯着木廊看,不禁道:“这会儿还有日头,那廊子又背风,娘子若累了,不若咱们进去坐坐,歇一会儿。” 皎娘点点头,夫妻俩在廊子上刚坐下,忽听有女子嬉笑声传来,隔着廊子前面那堵墙,听得异常清晰,从墙头看过去隐约瞧见那边儿花树间的秋千架,搭的极高,缠着彩绳,想是邻居家的女眷在荡秋千玩耍。 皎娘不禁道:“这隔邻住的什么人家?听着倒是有不少年轻女眷。” 潘复道:“这个倒还没底细扫听,回头问问那牙行的人,不过能住在这儿的,应不是什么刁钻人家,往后成了邻居,免不得来往,女眷多些,也能跟娘子说说话儿,免得你一个人在家闷得慌。” 皎娘:“我这病歪歪的,不好叨扰人家,总归咱家是新搬过来的,不能失礼,回头送些新鲜的瓜果过去,权当一点心意吧。” 潘复:“既如此,就让李妈妈跑一趟吧。” 过了晌午,梁府那边儿便来请了潘复过去,说要商量开医馆的事,潘复跟皎娘说一声便忙忙的去了。 昨儿收拾了一天东西,夜里没睡踏实,今儿又逛了一上午园子,着实有些倦,用过晌午饭,便歪在外间炕上歇了一个时辰午觉,醒来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便拿了针线笸箩出来,寻出上次绣了半截的鞋面子,接着绣了起来,没绣几针,李妈妈便进来说邻居家来了位妈妈,送了一篮子糕饼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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