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话,他终究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不等他开口,宋南鸢便忽然凑到他的耳畔,呼气如兰道:“公子,你想知道奴家的模样吗?”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垂,像是一滴雨水坠|落湖面,平静如镜的湖面瞬间被打破,他的一颗心瞬间乱了起来。 沈淮清睫毛颤动两下,想到自己瞎了的双眼,他神色中流露出一分显而易见的失落,哑声道:“姑娘,在下很想知道你的模样。” “可是,在下看不见啊。” 他的语气也逐渐低落,像是一串断线的风筝,随着风散落在天涯。 宋南鸢轻笑一声,拉过他的右手放在她的侧脸,呢喃道:“公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奴家就让你摸摸我。” “原先有些江湖术士可以通过摸骨算命,公子方才不是也说世人只见皮不见骨,难道公子不想摸一下奴家的骨头吗?” 她像是一只魅惑的水鬼,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让他心动的诱饵,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乖乖自投罗网。 有那么一瞬间,沈淮清觉得她其实对他一点都不上心。 可是,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会乖乖自投罗网。 “什么条件啊?”他没有半分犹豫便如是开口问道。 不管是什么条件,他都愿意答应。 “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公子,你是不是想要生生世世跟我在一起?” “是。” “公子,那你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是。”沈淮清刚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他害怕她生气、来不及多想就同意了,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有些羞赧。 他是她的人? “可是,公子口说无凭啊?”宋南鸢站在他身前,饶有趣味地用右手绕着胸口垂落的发丝,她的语气满是为难,只是兜来兜去却不肯说实话。 沈淮清自然知晓她还有别的话想说,他笑了笑,眉眼中的宠溺清晰可见,“姑娘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直说。” “公子,空口无凭,我要你写下来。”她眼眸为眨,唇边浮现一个恶劣的笑容,是啊,空口无凭,这本来就是事实,她让他写下来,不过分吧? “写什么?”沈淮清既然答应了她,就绝不会食言,他站在书桌前,右手提起狼毫笔,侧首问道。 “自然是写公子对奴家的爱慕之情,朝夕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公子不如就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表明自己坚定不移、矢志不渝的决心。”宋南鸢站在他身边,随口胡诌道。 其实这东西写不写都无所谓,毕竟从头到尾她对他都是虚情假意,这爱从一开始便是假的,况且他之前也写过卖身契,他若是不想答应,随便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可以了,他既然没有反驳,那自然就是真心实意想要写的,她可没有逼他。 他之前既然罚过她抄写,她这人向来小心眼,如今报复回来,不过分吧? 沈淮清提笔落在,墨色在宣纸上荡漾开来,写出一串迤逦的字眼,宋南鸢站在书桌旁边,专心致志想要看他究竟能写些什么。 他如今看不见,字迹歪歪扭扭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偏偏他的字迹仍旧是锋芒毕露、气吞山河。 宋南鸢看了两眼,便觉得索然无味,索性走到圆桌边、施施然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地倒了一杯茶。 半个时辰以后,沈淮清这才停笔,他习惯性地抬手就想要把这几张纸递给身边的人,直到他的手在空中僵硬了一段时间,他这才意识到她或许早就走了。 心中存了一分侥幸,沈淮清扬声道:“姑娘?” 宋南鸢原先是坐在圆凳上等他,可是整整过了一刻钟他都没有停笔,她觉得自己喝水都喝饱了,他怎么还不觉得手酸呢?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聊,她索性就出了屋子,到庭院中坐了会儿,又忽然想到他今日的药还没有熬好,她今日心情好,索性就走到厨房替他熬药。 这药草苦涩,她总不能让冷月日日替她熬药,冷月本就是江湖儿女、如今帮她也是因为当年的恩情,况且这么长时间的相依为命,她早就在心中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等到日后冷月离开的时候,她会给她一笔钱,就当做是这么长时间的报答。 这世间的报答有很多方式,可是在宋南鸢眼中唯有真金白银才是最可贵的,落难时无论多么好听的话语都没有任何用处,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 这药熬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熬好,宋南鸢将药汁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陶瓷碗,端起红木托盘这才走了出去。 她方方进了屋子便看见沈淮清端坐在椅子上,薄唇轻珉,满脸失魂落魄。 宋南鸢将这红木托盘放在圆桌上,这才步伐款款走向他身边,低声道:“公子,你写完了?” 说完她便径直拿起桌上层层叠叠膨胀开来如同棉花的宣纸,他风|流的字迹在宣纸上蔓延开来,一字一句诉说着自己的情谊。 其实说句实话,宋南鸢原先就是想要折腾他,是以这信她也根本不准备看,只是看见他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宣纸上,他写的其实很认真、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他详细地记录了她所有的好,那些委屈他也只是一笔带过。 “只要姑娘愿意,在下永远都是姑娘的人。” 他似乎是记得她方才说过的话,落笔的时候专门在结尾用一行醒目的字迹、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宋南鸢抬手放下这几张如雪的宣纸,她弯腰笑吟吟看着他,开口道:“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你写的信我看过了,我很欢喜。” 她如是道。 沈淮清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眉眼低垂、神情中都是都是心碎,像是一只折翼的鸟雀。 “公子,你怎么了?” 她今日心情好,倒是难得有耐心站在他身边多哄他几句话。 “姑娘,刚才你不在这里,”他纤长的睫毛颤动一下,黝黑的眼眸像是一团浓墨,他嗓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一团随风逐流的云,“姑娘,我以为你后悔了。” 后悔了答应他。 后悔了喜欢他。 他以为她又像之前那样离开了,他以为她不喜欢他。 “所以,公子你便生我的气了?”宋南鸢总结道。 沈淮清抬头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神情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他摇了摇头,面容上露出一道苦笑,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姑娘,在下永远不会生姑娘的气。” “姑娘,在下气的是自己,总是这般患得患失,平白给姑娘增添了许多烦恼。” 他觉得自己是淤泥中的花,他觉得自己原本应该永远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是她拉他走了出来,是她让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天上云。 她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她托举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糟糕。 是他太贪心了,居然想要她的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厌恶这股无能为力的感觉。 像是被一团淤泥扯着拼命往下退。 他讨厌的是自己。 闻言,宋南鸢并未多言,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运筹帷幄的太子爷也会有这般妄自菲薄的时候,她抬步走到圆桌边,端起棕褐色的陶瓷碗,再度走回到沈淮清身边,握着他的手指、指引着他握紧药碗,轻声道:“公子,我方才出去是给你煎药了。” “如今药快凉了,公子还是赶紧喝药吧。” 她出声催促道。 沈淮清端起陶瓷碗,抬头一饮而尽碗中的药。 “苦不苦?”宋南鸢动作极为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陶瓷碗,随手放在书桌上。 “苦。”他如是道。 闻言,她的面颊浮现一抹促狭的笑,能不苦吗,这药里面可是专门放了不少的黄莲。 沈淮清又觉得委屈了,往日喝完药,她总是会给他递上一颗蜜饯,可是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不曾来看他了,并且他如今喝药,她再也不给他果子了。 其实,他从小到大很少委屈,因为没用。 可是,此时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是在委屈。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很苦吗?”她忽而又开口问道。 “很苦。” 宋南鸢轻笑一声,右手不由分说掐起他的脸、强迫他仰头,她低头轻轻亲了他。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 “现在呢,还苦吗?”过了半响,她才慢慢悠悠放过了他。 他并未回答,只是悄悄红了脸。 清俊的面容染上一抹胭脂色。 “公子,甜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一万字,一定要早点来啊,宝宝们。 【1】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战国策》 【2】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司马迁《史记》 折辱【三更合一】 ==
第39章 “公子, 甜吗?” 她的语气缠|绵的像是一只水鬼,用尽所有的甜言蜜语只是希望他心甘情愿沉|沦。 沈淮清觉得唇齿间的苦涩荡然无存,他眼前出现了一树树烂漫桃花,花开十里、满目芳菲, 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白玉似的耳垂也蔓延开来一抹胭脂粉,他的模样看起来羞赧极了。 就在宋南鸢以为他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 他忽而出声道:“甜, 很甜。” 她轻笑一声, 并未绕开这个话题, 而是眼眸弯弯、用鼻尖慢慢蹭了一下他的侧脸,嗓音幽幽道:“公子, 那你想不想更甜一点?” 更甜一点, 如何才能更甜一点? 霎时间, 沈淮清便羞红了脸,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神情也隐隐带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颇为艰难道:“想。” 宋南鸢轻笑一声, 掐着他下巴的手指摩挲了两下, 嗓音缠|绵、意味不明道:“真的吗?” 他未曾回答, 只是悄悄红了脸。 她看着他这幅模样觉得总算是没有那么无趣了,就像是采到了一朵全天下最华丽的花朵, 她原先以为这花朵的气味平淡如清水一般,最后发现这铁树原来也是能够开花的, 她没有觉得多么欢喜, 只是觉得有些吃惊。 宋南鸢抬手解开头上的发带,素净的发带跟她墨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瞧着既矛盾又拥有妖诧的魅惑感,她踮起脚尖再次为他的眼眸蒙上一层白纱。 他眼眸半遮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好看。 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并未完全展露在人的面前,只是半遮半掩露出半边,反而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他瞧着像是谪仙,因为一个妖舍弃了千年修行的道行,心甘情愿与她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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