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鸢慢慢悠悠朝前走去,楚青越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跟在她身后,他这是遭人暗算才成了瞎子,往常潇洒公子哥的日子过久了,他哪里会用什么拐杖,也怪他倒霉,流年不利碰见了一位蛇蝎美人,想到从前过的凄惨生活,他故意踉跄一下,可怜兮兮抬头道:“姑娘,在下看不见,能不能拽着姑娘的衣袖前行?” “姑娘,在下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公子,可偏偏遭到奸人暗算,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一番声情并茂,若是碰见旁的姑娘定然是不忍心拒绝,可偏偏他碰见的是宋南鸢。 这是宋南鸢被他磨得没办法,实在是不想再听见他这一番唠叨,便递过了自己的袖子,她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姑娘,纵然有时候是在做好事,她的语气也算不上有多好,“拉着吧,楚公子,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把你扔到城南。” 楚青越这才消停下来,仍旧是神情仍是失魂落魄,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他心中正在盘算另外一些事情,这姑娘看起来还算是柔弱善良,他得像个法子哄骗她、最好让她对他心生爱慕,这样就可以骗她给他找大夫治眼疾,等到他眼睛恢复以后,他便骗光这姑娘的芹钱财,一个人继续逍遥快活去。 哼,这吃人的世道,没银子还真是寸步难行。 善良只是无用的废物,他要比任何人都活的好。 他从前骗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跟这些名门贵族的小姐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熟悉了很多衣服料子还有胭脂水粉,那些世家小姐约莫是读书读傻了,他只不过随口说的两句话,她们便眼巴巴地放在了心上,竟是蠢笨如此。殊不知这吃人的世道,底层人为了钱财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真心这样的东西,倒还不如一餐饱饭来得实惠一些。 忽而听见了马儿打响鼻的声音,楚青越这才重新掩盖下心中的心思,一双桃花眼再次恢复了清澈的模样,他悄悄松开了宋南鸢的衣袖,低声道:“姑娘,前面是不是就到了?” “嗯。”宋南鸢看着被他拉过的衣袖,她看着那一块儿皱巴巴的布料,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沈淮清,他往日从来不会这样拉着她,他这样的人生性高傲、最是注重仪表风度,宁愿自己一个人摔死,也不愿意假借旁人之手。 她不喜欢这种会莫名其妙想起一个人的感觉,因此神情也冷淡了两分,甚至看着这皱巴巴的衣袖就觉得厌烦。 冷月原先是坐在马车上,看见自家姑娘走过来,她冷淡的面容浮现一道清浅的笑意,只是在看见跟在自家姑娘身后之人的时候,她平静的目光中流露出一分迟疑,姑娘这是又带回来了一个乞丐? 姑娘平日里不是最讨厌乞丐的吗,如今怎么忽然往宅子中带了两个乞丐? 心中存疑,但是这些话冷月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迎了上去,轻声道:“姑娘,顾大夫已经在马车上了。” 宋南鸢掀裙踏上马车,弯腰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她发现楚青越仍旧站在原地,她轻声咳嗽一声,扬声道:“还不上来?” 闻言,楚青越暗自咬牙,还不上去,她说的倒是轻松,他一个瞎子目不能视,走路不摔倒就够好了,还能健步如飞翻上马车吗,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松开她的衣袖。 他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面容上仍旧是一片温良,嗓音弱不禁风道:“是,都怪在下不争气给姑娘添麻烦了。” 原先还打算给这姑娘留下一条命,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是如此不识趣,等他以后眼睛治愈、他定然要骗光这姑娘身上所有的钱财,最后在一把火烧了她的宅子,哼,谁让她有眼无珠呢。 他身子摇摇晃晃好不容易走到了马车边,楚青越此人向来知晓皮相的重要性,因此无论何时何事,他都要求自己看起来俊美飘逸、文弱清俊,食色性也,若不是因为这一身好样貌,那些名门闺女如何会喜欢上他? 可偏偏他如今目不能视,再说颠沛流离这么多时日,他也隐约猜到了自己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若是此时攀爬上马车、动作定然算不得美观,可是如今瞧着这姑娘也是没有搀扶他一把的意思,楚青越咬咬牙,还是一个人爬上来马车。 攥紧马车以后,他正准备卖惨,却冷不丁听见了马车内两个人正在交谈,这算是什么事情?听声音好像还是个男子,荒唐,楚青越当即气得浑身发抖,怪不得她不在外面搀扶他,原来是敢情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啊。 那厢顾宴之原本正在跟宋南鸢随口聊天,只是不曾想还未过多久,便有一位落魄的公子掀开马车帘子走了进来,他侧目望过去,旁的倒是不曾注意,只是瞧着这公子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 敢情又是个瞎子? 这姑娘还真是对瞎子情有独钟啊。 只是她平白无故往院子中又带回了一个人,也不知道院中的那位公子能不能接受。 顾宴之倒不是个多言的人,见楚青越进来了,他也索性闭口不言,靠在马车边思索着方才这姑娘跟他说的那些话。 瞧这姑娘的意思,原来似乎是不大愿意替这公子治疗,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让他去帮那公子治病,果然啊女人心、海底针,这姑娘家的心思也实在是难以捉摸。 三个人在马车中相对沉默,一个是不想说话,一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一个则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不愿意说话,因此便出现了这破天荒的沉默局面。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终于到了宅子。 自从宋南鸢离开以后,沈淮清便是觉得失魂落魄,他既厌恶自己这般堕|落的模样,可偏偏他睁眼闭眼鼻尖都是那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回想起她先前的那番话,他心中更是厌恶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明明是打算与她重修旧好的,可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一颗敏|感自卑的心,他明明是这样爱她,可偏偏她把他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这样的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也就罢了,可分明是她先说喜欢的,是她先说喜欢他的。 她让他丢了自己的一颗心,末了又告诉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她从未爱过他。 他如何受得住? 就在他陷入一团难以解开的死结之后,沈淮清忽然听见从门口处传来一道微弱的猫叫,这声猫叫将他从无边的旋涡中拉了回来,他想要冲着那小猫招一下手,可偏偏又回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只是,那猫儿你以后不许碰。” 于是他的手就硬生生停在半空,可偏偏这小猫看不出来他动作中的犹豫和抗拒,傻乎乎地就要往他身边凑,他抱着软绵绵的猫儿,忽然觉得慌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些日子相处他知晓她随手关门总是严丝贴合,可听着这小猫方才传出来的声响,约莫是门口溜进来的,难不成她刚才是故意留下了一道缝? 这般想着,沈淮清的心跳声越发大了,她是不是也知道伤了他的心,所以放了这猫儿进来陪他? 他想,他或许是这世上最容易哄的人了,她只要轻飘飘地施舍给他一点好处,他就心无芥蒂地朝着她奔去,他会永远爱她。 沈淮清抱着身上的猫儿走了出去,他行走不大方便,这是一步步分外坚定,他永远愿意奔向她,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 他走出院子的时候,便听见了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她今日要出门?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一紧,似乎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薄唇轻珉,抱着这野猫便坐在长廊处等她,他想,等她回来了,他就把自己交给她,如果可以,他以后都不想跟她再发生任何争执了。 好不容易到了这宅子门口,楚青越早就是腰酸背疼,他这样一个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公子坐在她身边,她居然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说话,也不知晓买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总不能是真的善心大发吧?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旁人对你阿谀奉承、自然是有所图谋,无非就是钱财和人命,只是他如今身无分文,只剩下一条贱命。 楚青越动作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可他双目失明,无论如何仔细,总是会有疏漏的地方,还未站稳、他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因为这件事情,楚青越在心中又是给她记上了一笔。 宋南鸢走下马车,原本是准备拉着楚青越走进屋子,只是转念想到那人是个瞎子,她就算牵着旁人的手他也看不见,况且这人看上去脏兮兮的,她也不想去牵他。 听见木门传出来“吱嘎”一声,沈淮清原本斜斜地依靠在红柱上的身子顿时直了起来,他空洞的眼神在一瞬间也变得亮晶晶,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他抱着小猫站在红廊中,白色的宽大衣袍在微风中飘荡、像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他想要见到她、迫切地见到她,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他迫不及待地朝着她走去,清朗的嗓音中是显而易见的喜悦,“姑娘,我想好了……” 可是所有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尽数打断。 “姑娘,你倒是慢一些啊,奴有些跟不上。” “姑娘,奴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崴了脚,姑娘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吗?” 沈淮清的胳膊控制不住地发抖,那小猫也“咻”地一下从他怀中逃跑了。 是谁? 这是谁在喊她? 她又带了人回来? 沈淮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嘛,听着她跟另一个男子你侬我侬吗,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笑话,他眼巴巴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她倒好,不声不响便带回来了一个人。 他轻笑一声,琉璃一般的眼眸瞬间便鲜活起来,他不想在这里呆着了,他转身、空荡荡的白袍被风吹鼓,他的身子一瞬间消瘦了许多。 他似乎是心不在焉了许多,端正的步伐也凌乱了许多,可唯独有一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他的背一直都很笔挺,像是一树坚韧不拔的松柏。 一直双手触碰到木门的那一刻,他的指尖都还在微微发抖,像是一根即将断掉的琴弦,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木门,而后阖上木门、两扇门页严丝贴合,这是一道密不透气的门,他多希望它可以彻底划开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为什么…… 楚青越站在宅子院门口,他随着前面的女子缓缓走入院中,方方站稳便听见了一道男声,他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姑娘倒是养了不少人吗,不就是争宠吗,他向来擅长这些阳奉阴违的事情,于是他故意开口打断了那公子的话语。 “姑娘,你倒是慢一些啊,奴有些跟不上。” “姑娘,奴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崴了脚,姑娘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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