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能守在房里干等着,得做些什么。 禅房里充斥着血腥味和苦涩的药味,地上凌乱着堆沾了血的纱布等物。 此时的禅房,只有袁玉珠、丫头璃心还有那个重伤的杀手。 袁玉珠将袖子挽起,默默地拾掇满地狼藉,而这时,那个杀手刚刚上好药,手撑住墙,由璃心替他换上干净的僧衣。 袁玉珠余光扫了眼,这男人赤着上身,胸口绑了圈白纱布,隐隐有血渗出来,他看着瘦,但其实很强壮,身上布满了各种老伤旧伤,瞧着骇人得很。 “会不会很疼啊?”璃心一边替男人缠纱布,一边轻声问。 “当然了。”吴十三歪头,粲然一笑,俊美的面孔如孩子般纯真,眨眨眼:“可是姐姐你这么漂亮,我看见你呀,就不疼了。” “去你的。”璃心的脸顿时红透了,轻手轻脚地帮男人穿上中衣,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被这人一剑鞘打晕的事,女孩轻声问:“你是做什么的?叫什么?你是西域哪儿的人?谁把你伤这么重?” 吴十三脚底一个踉跄,佯装站不稳,歪在璃心身上,虚弱地喘气,勾唇浅笑:“姐姐你好关心我呦,我媳妇儿都没你这么细心温柔。” 璃心身子一顿,紧着问了句:“你、你成亲了?” 吴十三疼得咳嗽了几声,噗嗤一笑:“若是你嫁给我,我可不就成亲了?” 袁玉珠白了眼那贫嘴贱舌的男人,自顾自地将被单铺到小床上,手往平舒展,并未回头,淡淡说了句:“请先生不要戏耍我的婢女,她很单纯。” “怎么,夫人吃醋了?”吴十三轻推开璃心,慢悠悠地往身上穿灰色僧袍,虽笑得轻佻,可那双眼睛却冰冷。 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袁玉珠,分析这个女人。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腰很细,不像生过孩子,肌肤养的细白,可见日子过得足够优渥;眉头紧蹙,眼睛微微发红,可见心事重重。 这种涉世未深的贵妇,就是笨头鱼,天下最容易上手的猎物。 吴十三手捂住伤口,慢慢地朝小床那边走去,坐下后歪头瞧向正整理枕头被子的女人,一笑:“瞧夫人铺床叠被如此娴熟,怎么,在夫家也要干活儿?还是……专精床上的活儿?” 面对这种直白的荤话,袁玉珠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娘家不富裕,打小做惯了粗活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十三心里嗤笑了声,倒也不客气,脱掉鞋子吃力地上了小床,他扭头看了下身后,努了努下巴颏。 袁玉珠会意,忙找来两个枕头,垫在男人腰后,并且拉下被子,给他盖在了腿上。 “原来是这样。”吴十三接着讥讽:“贫寒人家的女儿能嫁到陈家那种豪门,要么貌相极美,要么有一技之长,你长得这么普通,嗯……应该是很会伺候人。” 袁玉珠依旧没生气,只是摇头笑笑。 “你笑什么?”吴十三剑眉一挑。 “妾身以为,杀手都是冷酷寡言的,可瞧着先生这般,倒像个油嘴滑舌的纨绔。” 袁玉珠拉了只小圆凳,端铮铮的坐到床前,倒了杯热水,双手捧着给吴十三递过去,笑道:“妾身与广慈寺的主持是忘年交,他不会将先生的踪迹说出去,既然妾身依照承诺,救下您,还请先生也告知妾身女儿的下落,若是来日寻到女儿,妾身必定重重地报答您。” 吴十三接过水,抿了口,面上的玩世不恭逐渐褪去,眸中散发着犹如野兽般的狠,语气也冷多了,淡漠道:“你与老和尚救下我,我告诉你三年前见过梅家大郎抱走你女儿的事,这是一宗生意,我想咱们已经完成了。” 袁玉珠火气顿时生起,呼吸急促起来:“那你晌午时是骗我?” “极乐楼从不骗人,童叟无欺。”吴十三也不怕烫,将滚水一饮而尽,盯着女人泛红的眸子,冷冷道:“替找你女儿可是另一宗生意,三千两!” “什么?” 袁玉珠噌地一声站起,暗骂这男人简直趁火打劫,她忽然想派人找到丈夫陈砚松,让他好好地拷打这杀手,重刑之下定能问出什么。 “不要想对我动刑。” 吴十三看出了女人眸中的狠劲儿,轻描淡写一笑:“我打小就进了极乐楼,经受的酷刑和狙杀数不胜数,我不会被你丈夫打服,若是将我逼急了,我可以选择自尽,那么,你这辈子别想见你女儿了。” 袁玉珠心怦怦直跳,暗骂这男人的眼简直比狼还毒,一番话就将她所有退路堵死。 她细想了半晌,定定地看着那杀手,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却笑着问:“先生真能给我找回女儿?” 吴十三转着杯子玩儿,挑眉坏笑:“只要银子给够了,你就算想杀夫,我都能给你办到。” “好!”袁玉珠一口答应了。 只要有一丝希望,别说三千两,哪怕要她的命,她都不在乎。 袁玉珠抹去眼泪,笑颜如花,蹲在小床边,仰头望着吴十三:“可是三千两不是小数目,给我两日筹钱,行不行?” “好啊。”吴锋像拍小狗儿般,隔空拍了拍女人的头,“下次来送银子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些补品。” 说到这儿,男人那张雌雄难辨的俊脸忽然变得狰狞扭曲,手上一用力,只听嘎嘣一声,就将瓷杯生生捏碎,他丝毫不顾掌心被瓷片割破,流出了血,笑着看女人,语气略带了几分威胁:“夫人,切记你在和一个杀手做生意,还有,我不喜欢你丈夫,咱们的事不要让他知道哦。”
第4章 因在冬日,加之下着雪,所以天黑的格外早。 后山寂静极了,虽是慈悲之地,但闯进来个十恶不赦之人,带来了煞气,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神佛们仿佛也样儿了,像极了鬼气森森的十殿阎罗。 禅房里只点了盏豆油小灯,有些昏暗。 吴十三独自坐在椅子上,将窗子半推开,看外头的落雪。 他并不开心。 倒不是因为被无忧阁和官府追杀,更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傍晚用饭时,惠清那老秃驴在他跟前叽叽喳喳地念佛唠叨,说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哼,最后将他说烦了,他恶狠狠地威胁: “若是再叽歪一句,老子就杀光你广慈寺的大中小所有和尚!” 一想起老秃驴那垂头丧气且无可奈何的样子,吴十三不禁笑出声,哪料扯动了胸口的伤,男人疼得龇牙咧嘴。 忽然,吴十三察觉到脚底踩到个硬乎乎的小东西,他一脚擦出去,那小东西骨碌碌朝前滚,不经意瞄了眼,仿佛是女人的耳坠。 吴十三白了眼,没在意,接着看夜雪,可天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手撑着椅子站起来,朝那耳坠子走去,忍住疼弯下腰,两指夹起那小东西,放在眼前观察。 银钩子被他踢变型了,珠坠子只有小拇指大小,颜色是那种嫩竹绿,仿佛是岫玉。 禅房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耳环……难不成惠清那老秃驴破了色戒,私藏了个婆娘?哈哈哈哈,老秃驴这么大年纪,干得动么。 吴十三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猛地,他脑子里炸起“玉珠”两个字,并且浮起张冷漠明艳的美人脸,哦,这只耳环是袁玉珠的,想必是她下午替他铺床时,不小心掉下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阵微不可闻的窸窣脚步声。 吴十三反应极快,将耳环揣进缠在胸前的纱布里,随之,他抄起立在桌边的长剑,吹灭油灯,一个健步跃到门口,背紧紧地贴墙,手抓住剑柄,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精神,只要来人进来,他保证能瞬间割掉对方的喉咙。 “喵呜——喵呜——” 门口传来女人娇媚温软的声音。 吴十三顿时松了口气,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油灯:“进来吧,银环。” 话音刚落,一只纤纤素手推开了禅房门。 从外头走进来个身穿玄色衣衫的女人,瞧着也就二十来岁,高挑窈窕,五官精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就是眼神凌厉了些,一看就不好惹,她是极乐楼的杀手——戚银环。 戚银环腰间悬挂着小臂般长的月牙双刀,身上背着个包袱,长发用布条绑在头顶,脖子有几道渗人血伤。 “师兄,你受伤了?!”戚银环疾步冲到吴十三跟前,紧张地上下查验男人,指尖刚要要触男人的胸口时,吴十三猛地往后撤了两步。 吴十三手捂住伤口,指腹触到那个凸起的玉珠,微微摇了下头,倨傲道:“没事儿,一点小伤罢了,死不了。” 戚银环眼里的担忧甚浓,眸子泛红:“洛阳现在戒严了,到处在搜查极乐楼的余孽,我白天就看到你做的记号了,可是不敢随意冒头,等入夜后才摸过来,料想你受了伤,喏,” 戚银环将包袱放在桌上,匆忙打开,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泪,“这些都是最好的伤药。” “老秃驴给我治过了。”吴十三随意翻查包袱,忽然皱眉,有些恼了:“你没给我带酒?” “你都受伤了。”戚银环牙轻咬下唇,柔声劝:“别喝了,对身子不好。是了,那无忧阁和官府实在逼迫的紧,宗主决定退回西域,他让余下的兄弟们相互转告,一个月后在雁门关会合,说是待风头淡个几年,再回中原,师兄,咱俩几时回西域?” “咱俩?”吴十三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口,眸子低垂间,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出片小小阴影,他捏了下自己的侧脸:“我是胡人,回西域正常,你去做什么?” 吴十三眸子里满是讥诮:“你可是将军家的大小姐,不如趁此机会金盆洗手,回家嫁人享福去。” “师兄!”戚银环娇嗔了声,重重地跺了下脚,歪缠上去,紧紧地抱住吴十三的胳膊,哪怕男人厌烦地往开推她,她都不放开。 最后男人没法子了,妥协了,戚银环头贴在男人胳膊上,甜甜地笑了。 戚银环仰头,看着师兄那张妖孽般的脸,顿感幸福无比。 是,她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四年前,吴十三要刺杀父亲的好友——渭州镇抚使张素,他假扮成小厮,混入将军府搜军报,并且计划在父亲和张素谈论儿女婚事的时候,实行狙杀。 但不幸的是,当时任务失败,吴十三挟持了她逃走,逃了五天五夜。 安全后,吴十三给了她一匹马、一包银子,放她回家。 她没有回,因为她不愿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于是她跟着吴十三,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最后吴十三烦了,拔出剑要伤她。 可很快,吴十三就震惊了,嘴张得恁大,都能吞下个鸡蛋,因为,她的武艺要远远强过他。 她可是将军的女儿哪。 再后来,她就加入了极乐楼,有了代号——戚十九,十九娘。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