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十三双臂换抱住,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王府侍卫拾掇了“战场”,将马尸首埋了、拉走重伤的侍卫,等这些人不见了,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这才松了口气。 吴十三急步奔向福伯,发现这老实巴交的小老头又急又吓,出了身冷汗,他赶忙解开绳子,并取下福伯口里的布塞子。 乍得到解脱的福伯瞬间瘫坐在地,不住的咳嗽,甚至还阵阵发呕,他下意识要躲避开这凶残的杀手,虚弱地连连摆手:“你、你别过来啊。” “伯伯,我是十三哪,你不认识我了?”吴十三单膝下跪,忙要翻看福伯的手腕。 福伯惊恐地推开男人,一想起方才听到什么赌命、什么杀马、割肉,就脚底板发软,他强撑着:“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伤害我家的姑娘们,我就跟你拼命!” “你糊涂啦,我怎么会伤害夫人呢!” 吴十三哭笑不得。 “那你为何绑我?”福伯怒道。 “哎呦!”吴十三摊了下手:“我这不是担心出手教训那些狗仗人势的恶棍,血呼啦从地吓着您老爷子嘛,特地让你背对着哩。” 福伯半信半疑,忽地重重地打了下吴十三的胳膊,捶胸顿足道:“你呀你,怎么就改不了胡人的野性,那可是魏王爷,你得罪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吴十三无所谓地耸耸肩:“可看起来方才是他吃亏了。” 转而,吴十三恭恭敬敬地扶起福伯,他觉得以后一定得尊重福伯、爱护璃心,这样玉珠才会对他有好印象。 吴十三啐了口,扶着福伯上山,愤慨道:“伯伯您别老误会我啊,原是今儿我从外地回来,去了趟陈府,意外得知夫人早都搬到兰因观了,这不,我忙不迭又赶到郊外,刚从小路上山,就看见观门口守着脸生的男人,我心里疑惑啊,偷偷趴墙上看,您晓得我看见什么了,那老狗日的王爷脱了衣裳,正在摸袁夫人的手,我瞧的真真儿的,他那根棍儿都窜天了!” “哎呀,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粗。” 福伯嗔了句,猛地反应过来吴十三的话,顿时停住脚步,惊道:“不会吧,王爷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做出此等下作的事。” “怎么不会,待会儿回观里问问夫人不就晓得了。” 吴十三冷哼了声:“我看那老淫棍把你从道观支开,就是有预谋的,哼,我才不会叫我的朋友们受到伤害,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一番话下来,福伯对这个年轻男人的印象比之前发生云恕雨之事时更好了,关切地叹道:“不论你出发点是什么,总之以后行事可不能这般暴戾鲁莽了,仔细招惹杀生之祸。” 蓦地,福伯猛转身望向吴十三,仿佛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皱眉道:“你不是出去找孩子了么,怎地回来了?孩子她……” 吴十三暗啐了口,可算说到正题了。 他故作羞惭,低下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哎,我实在对不住夫人。” 听见这句话,福伯心里便了然,叹了口气,拍了拍吴十三的手:“寻一个失踪了两三年的孩子,本就如大海捞针,你也尽力了,待会儿去观里,缓缓和姑娘说,我怕她伤心过度,一时间想不开。” “哎。” 吴十三忙答应了,心里激动得很,他终于从黑夜走到了白天,能堂堂正正和玉珠见面了!
第39章 这边。 官道上空寂无人, 朗月的光华撒在地上,犹如铺上了层洁白的糖霜。 魏王一行人从兰因山下来, 缓缓地朝洛阳方向走。 崔锁儿双手捅进袖子里, 紧跟在王爷身后,他时不时地观察主子的脸色,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暗中揣测:方才在林子里,那个杀手出手毒辣,将王府最精锐的一等侍卫打得落花流水, 真是狠狠伤了王爷面子。 估计王爷也是怕那杀手害了他性命, 这才笑脸相待, 甚至还送了王庄二十亩地。 王爷嘛,人家可是天子胞弟, 哪怕心里再痛恨,既承认输了一招, 那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 追杀吴十三,那么, 这个黑脸就由他这个内侍官来充当。 “哼!”崔锁儿故作愤怒,踏着小碎步跑到魏王跟前,啐了口:“主子, 那吴十三好生嚣张,杀了咱们的马、重伤了咱们的侍卫,他、他还骂老奴是蹲着撒尿的骟驴!” “那人家没说错,你本就蹲着撒尿嘛。” 魏王嗤笑了声, 双手背后, 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 “王爷。”崔锁儿脸通红, 轻跺了下脚,委屈道:“老奴还没吃过这么大一个瘪,便是那些个封疆大吏见了奴婢,不说恭敬,也会因畏惧您给老奴三分颜面呢。” 魏王轻拂了下衣裳,笑着问:“那你想怎么着?” 崔锁儿愤愤道:“他是极乐楼的钦犯,恐官差不是他对手,莫不如让无忧阁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他。” 魏王皱眉:“吴十三武功高强,若是硬拼,孤的无忧阁必定元气大伤。” 崔锁儿眼珠如黑豆子般滴溜溜转,接着献策:“那让陈老二想法子除掉他,那小子最近和戚银环打得火热,俩人合谋弄塌了大房陈砚榕的砖窑,压死了六个伙计,陈砚榕那蠢货极力往下压事儿,可又舍不得多花银子,最近有个伙计的兄长写了状子告他,且有的闹呢,陈老二心计深沉,手段毒辣,必不愿看到有个俊俏男人纠缠他前妻,况且,也算是替主子您除了个情敌哩。” “你这老货。”魏王摇头笑笑,“你以为孤王是怕了吴十三,才步步退让?” 崔锁儿忙道:“您怎会怕那种人,您可是勇冠三军、杀敌无数的大将军!” 魏王叹了口气:“将军也有暮年的时候,吴十三,和我年轻时候很像,狂傲、谁都不服,这小子武艺卓绝,且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比戚银环要强百倍,如能为本王所用,那于将来大有裨益,漂亮女人多的是,袁玉珠得不到,去睡下个便是,可人才却是千金难求的。” “是,主子高瞻远瞩。” 崔锁儿长了七窍玲珑心,忙点头哈腰道:“希望吴十三识相些,可别辜负了您惜才之心,主子您的胸襟就好比那烘炉,能将顽金钝铁给熔了,气度如同巨海长江,能容纳戚、吴、陈这样的横流污渎!”【注】 听了这奉承的话,魏王哈哈大笑,骂了声滑头,阔步朝洛阳的方向行去,淡淡道:“传话下去,就说孤听闻陈砚榕砖窑死人之事很生气,他办差不力,尽给孤脸上抹黑,命他即日起专心处理那几个伙计的后事,至于行宫地砖这宗差事,就全权交给陈家老二罢。” 朗月初升,夜色凄迷。 兰因山下是一片树林,可山上却光秃秃的,只孤零零耸立着一个道观,远离了喧嚣的洛阳,这里显得极安静,又黑,脚踩到枯草枝发出的咯嘣声,都会让人感觉到突兀惊悚。 吴十三焦躁又忧心,在去兰因观的路上,他将所有要应对玉珠的话想了一遍,包括这次“找孩子”的路线、打听到什么消息,甚至在路上遇到了官兵包围袭击,他在躲避的过程中,受了点伤。 他自认为,这个谎已经圆的差不多了。 不多时,吴十三便和福伯两个到了兰因观。 观里只有莹莹几点烛火,在这肃杀的黑夜里,显得孤单而冷清。 吴十三拳头攥紧,心忽然跳得很快,他抬步跨进门槛,朝前看去,那个陈家婢女良玉正坐在台阶上,捂着红肿的脸,哭得伤心,璃心则坐在一旁安慰,听见有动静,璃心忙看过来,发现是他,惊呼了声: “吴大哥,你回来了啊!” 吴十三笑着点头,便当见过了,他扭头朝厨房那边望去。 显然,玉珠听见了璃心那声吴大哥,赶紧小跑着出来。 “吴先生。” 袁玉珠手在围裙上擦着,大步朝男人走去。 借着请冷月光,她打量了圈吴十三,许久未见,他似乎清瘦了些,背着个包袱,手里攥把长剑,身上有股淡淡酒味和血腥味。 还有小半个月才到约定之期,玉珠没想到吴十三竟然会提前回来,她的心情自是万分激动的,完全忘记方才与魏王的不愉快,此时,她手脚都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 可是,当她看见福伯担忧的眼神,看见吴十三愧疚地别过脸、低下头,那瞬间,她就知道结果了,孩子没找到。 玉珠觉得,刚飞到半空的她再次被残忍的现实给拉回来,重重地摔到地上,摔得心很疼。 “先生一路辛苦了,还、还未用过饭吧。” 玉珠左手紧紧攥住围裙,侧身,右臂做出个请的动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平稳住情绪,笑道:“正巧我们也要用晚饭了,快,快请用杯薄酒。” 玉珠摇头啐了口:“瞧我这记性,都糊涂了,观里早就没酒了,那先生用点子茶水好吧,那个良玉璃心,快去上房里将我收着的梅花雪水拿出来,再找些龙井茶来泡,对,还有那个什么点心果子。” 玉珠搓着手,笑道:“瞧我,竟开始胡言乱语了,先生请进来吧。” 说罢这话,玉珠转身朝厨房快步走去,若无其事地抱怨都打春了,天还这般冷。 吴十三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走进厨房。 四下环视了圈,厨房很小也很低,他这样的大个子贸然进来,更显得有些逼仄狭窄了,灶膛里塞着木柴,火光将半个墙壁映得通红,案板上整齐地码着切好的菜和葱姜蒜小料。 干净温馨,有家的味道。 “原本是想福伯回来后再炒菜的。” 玉珠背对着吴十三,将袖子挽起来,她洗了下手,往锅中倒油,待油温起来后,将洗好的豆芽推了进去,顿时,油锅中冒出烟,并发出刺啦响声。 吴十三默默地用她洗过的水洗手,余光望去,她好像没事人似的,专心于炒菜。 “对不住啊夫人。” 吴十三愧疚难当,他坐到长凳上,双臂无力地耷拉在饭桌上,心虚道:“我之前太自信,吹了牛,不过之前我为了保险起见,还让一个道上的朋友,叫鬼影方六的也出去找了,他还未回来,兴、兴许他那里有好消息。” “嗯。”玉珠语气平静:“本来找一个失踪两三年的孩子,就如大海捞针般难,我知道先生尽力了。” 玉珠将炒好的菜拨进盘子里,舀了碗热腾腾的米粥,全都端在吴十三跟前,无奈笑道:“不晓得福伯有没有同你讲,我和离了,如今在道观里清修,日子远不比在陈府时,菜比较素简,先生可不要介意哦,赶明儿下山,我请先生去春一醉酒楼吃顿好的,便当谢你为我跑这一遭。” 吴十三偷偷地瞅玉珠,发现她脸上并未见伤心之色,暗松了口气,能想开便好。 “我也是拿钱办事,夫人不用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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