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她在面对一个俊美又危险的男人热烈追求、百般讨好, 心里有点虚荣了, 刹那间感动了, 甚至昨晚彻夜看他挑水。 这都是不正常的。 想到此,袁玉珠惊慌失措地跑回到屋子里,反手将门插上,道德和羞耻都告诉她,不能再见吴十三了。 一连五天,袁玉珠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甚至让福伯明明白白地告诉吴十三,她如今仍是陈家妇,还请先生自重,莫要坏了无辜女人的名誉清白。 吴十三没在出现过彻夜挑水的行为,也的确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不过听福伯说,他最近开始在山下耕地种菜了。 这种要安定下来的举动,反而更让玉珠感到害怕。 四月芳菲。 昨夜响了半夜的春雷,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小草破土而出。 翌日,玉珠略梳洗了番,换上素净的薄夹袄,打算出房门透口气。 谁知刚打开后院的大门,引入眼帘的,竟是片粉色的汪洋,外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几十棵桃树,此时初阳将将升起,山上笼罩着片浓雾,桃花竞相开放,绵延绚烂,迎面扑来股雨后的泥土腥和花香,让人精神舒畅。 风一吹,花瓣犹如下雨般轻飘飘落下来,撒在地上、石台阶上。 玉珠不忍去踏,拎起裙子,踮起脚尖走下去。 这时,玉珠发现不远处人影晃动,树下站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吴十三,几日未见,这男人倒是春光焕发得很,穿着粗布单衫,裤脚高高卷起,腿边放着只空了的柳条木框。 他正往桃花树上系红色福带,显然早都发现她出来了,但并未表现得多惊喜,仍专注于做手中的事,只不过唇角噙着抹得意惫懒的浅笑,仿佛在说:瞧你能躲多久。 玉珠本想赶紧返回兰因观,可又觉得,若是不尽早做出了断,那往后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于是,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径直朝那男人走去。 “吴先生。”玉珠淡淡打了声招呼。 “夫人。”吴十三绑好最后一只祈福红带,明知故问地笑道:“好几日没见你出门,你是病了么?” 玉珠没说话,与他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吴十三坏笑,斜眼觑了好几眼女人:“我送的浴桶用了吧,你们女人家真的挺耗费水的,不过三两日,就用光了一缸水,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哪怕天天沐浴都没问题。” 玉珠低下头:“你其实不必这样做的。” 吴十三大手一挥,耸耸肩:“我是自愿的呀。”他抬手折下一枝桃花,笑吟吟地递向玉珠,“你看,这几天我一直没闲着,从各处搜罗来桃树,全都栽在这儿。” 紧接着,吴十三轻抚着挂在树枝上的红丝绸,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那般,俊脸带着抹微红和羞涩,他快走过去抓住玉珠的胳膊,蓦地发现她脸色不好,他赶忙松开,干咳了声,笑道:“这些祈福平安带都是我绑上去的,你、你快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玉珠自然知道他在百般讨好她、哄她感动。 她拂了下刚才被他抓过的地方,仰头望去,这祈福带的末端系着块巴掌般大的小木牌。 玉珠皱眉扫了眼,离她最近的那块小木牌上刻着“愿无忧无惧、平安喜乐”,旁边挂着的木牌刻着“愿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字体流畅有力,锋芒毕露,每块木牌都有不同的祈福语,但落款处则全都一样,是一只飞鸟,还有一条鱼。 玉珠仿佛不受控制般,竟开始对比陈砚松和吴十三,成婚几年,荫棠就从未这般用心过。 玉珠的不安越发浓了,她表现出对这祈福带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望了眼周围,问:“福伯呢?怎么不见他人。” 吴十三忙道:“过了清明一日暖胜一日,他今儿一大早就赶车回城里,说是寻陈二爷清点你的嫁妆,顺便再拾掇些单薄的衣裳鞋袜、买些肉蔬什么的,我在这儿守着,他也放心。” “哦。”玉珠应了声,脸色有些难看。 而吴十三却异常兴奋,手拨弄着树上的小木牌,目光灼灼地望着女人:“你放心,我绝不敢给你惹半点麻烦,上头全都是最寻常的祈愿话,但我也存了点私心,我在极乐楼的代号是信天翁,是一种海鸟,说来怕你恼,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一直偷偷喊你笨头鱼,所以,我把你刻成了一条鱼。” 吴十三显然有些激动了,急切地上前几步:“夫人,你喜不喜欢?” 袁玉珠心砰砰直跳,往后退了几步:“先生,请自重些。” “好好好。”吴十三挠了下头发,略微屈膝,深情款款地望着冷漠的女人,柔声道:“我懂你的顾虑和害怕,你现在还未彻底和离,所以不能立马接受我,没关系,我可以等,除了挑水、栽树,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玉珠深呼吸了口气:“我想要你离开。” 吴十三怔了怔,并未当回事,接着摆弄树上的祈福带,“我不走,这兰因山又不是你家的私产,我六师兄说过,讨女人欢心一定要脸皮厚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有意思没?” 玉珠转身就要往观里走,哪知吴十三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恼了?”吴十三俯下身,眨着眼柔声问。 “……”玉珠没说话,直接绕过他。 吴十三察觉出玉珠的不悦,她走一步,他退两步,挡在她前头,接连轻打自己的脸,笑着认错:“若是我哪儿做的不好,你指出来,我改嘛。” 玉珠停下脚步,她一直颔首,避免与这个男人四目相对,“你是做的太多,我承受不来,无法回报。” 吴十三松了口气,柔声笑道:“我从未想过要你回报啊。” “可是你做的这些事,让我特别有负担。” 玉珠再次往后退了几步,始终与男人保持一丈的距离,她打算一次说清楚:“吴先生,从一开始广慈寺初见,你就对我动手动脚过,不止如此,你还言语轻薄戏弄,如今更是毫不遮掩地引逗,我不晓得你蓄意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图陈家的银子?或者气恨荫棠剿杀你们极乐楼?亦或是单纯地想要得到我,然后抛弃我、毁了我?不论如何,我只恳求你放过我。” “你不信我的真心?”吴十三收起嬉皮笑脸。 “对。”玉珠双拳紧攥:“你和你师妹曾经同吃同住、关系暧昧,你也曾出入青楼找花魁,你还狮子大张口,管我要三千两,否则就不会替我找孩子,我不能质疑,更不能迟疑,稍微讨价还价你就翻脸,逼得我给你下跪哀求,这些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吴十三急了:“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的。” 袁玉珠冷着脸,拧身就要往观里走:“我有我的判断,你不用解释。” “夫人,玉珠、玉珠,”吴十三也顾不得那么多,忙抓住女人的双臂,他狠狠心,忽然豁出去所有脸面、自尊,直接跪下了,一把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仰头望着害怕惊惧的女人,急切表真心:“你记当初下跪之辱,那我今天跪还给你,我晓得自己以前不是好人,可是我真的在改过自新了,对你也真的是一见钟情,如果你不信,你就把我的心剖出来看!” 玉珠觉得他真的像个疯子,忙别过脸:“你这样,我只能躲回陈府了。” “你别走!”吴十三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完全不在意她害怕地用拳头砸打他的头“你不是说要找男人报复陈砚松么?来,我愿意被你利用,玉珠,不要压抑自己了,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对不对?” “你不要脸!” 袁玉珠扬手打了吴十三一耳光,她这会儿真的怕了、乱了,眼瞧着吴十三情难自抑,要做下流的事,而且离得实在是近,她的腿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胸膛的体温和狂躁的心跳。 着急之下,玉珠拔下发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去死!” “别、别!” 吴十三赶忙丢开女人,他瘫坐在地,打了自己一耳光,像兽般低声怒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受我?” “怎么样都不可能!” 玉珠慌乱地往后退,她的双腿在颤抖,紧张又害怕,“这就是先生您的爱慕?原来到头来不过是想要欺负我。” “对不住,我是个不通教化的胡人,不晓得怎么表达喜欢,对不起、对不起……” 吴十三低下头,反复地道歉,他将自己踩在了泥潭底下,朝女人跪行过去,几乎在哀求:“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玉珠其实心里知道,他不会,也不敢伤害她。 “吴先生,你何必呢!”玉珠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低头垂泪。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在痛苦纠结; 他在焦心等待。 最后,玉珠还是保持最初的判断,她迅速收拾好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吴先生,我真的无法接受你。” 吴十三明显在憋着口气,胸脯一起一伏:“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还有,你从出来到现在,为什么都不敢正视我,你明明对我是有感觉的。” 玉珠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的双眼,“第一,你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不纯,我无法相信你;第二,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你是背负血债的杀手,而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秀才家女儿,你想过没,如果你强迫我跟了你,且不说我会被这世道指责成不守妇道的淫/娃荡妇,我的家人会被我连累,遭人嘲笑指点,万一你昔日的仇人将恨转移到我身上怎么办?我跟你过亡命天涯的日子?” 吴十三语塞,想了下,忙道:“我可以带你回西域,” “所以我为了你,就要被迫远离兄长亲人?就要放弃找我的骨肉?” 玉珠嗤笑了声,含泪上下打量番跪着的男人,冷漠道:“你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我……”吴十三忙要解释。 “你让我说完!” 袁玉珠手抹去脸上的泪,深呼吸了口气,“第三,我不可能跟你走,因为我现在还是陈砚松的妻子,我这个人仍属于我的丈夫。” 吴十三缓缓地起身,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就是你的理由?你还对陈砚松抱有期望?” 玉珠一愣,心知他误会了。 她狠了狠心,微微点头,决定将话说绝:“没错,夫妻本就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和他毕竟还有个孩子,他不过瞒着我在外头沾点花草,只要别大剌剌地带在我跟前,我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我们好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如今是有点争执,我最近也在反思自己,我也不是完全没错,有时候脾气是有些大,所以我们俩分开冷静冷静,对彼此都好,过后我还要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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