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呀。” 戚银环笑得羞赫,两颊生起好看的酒窝,羞得嗔道:“你现在有伤,等好了再做。” “做什么。” 吴十三装作听不懂,解下戚银环的荷包和玩刀,撇撇嘴:“我是要出去解手,借你的刀防身,你赶紧睡吧。” 戚银环大失所望,气得扁起嘴,翻了个身,啐骂:“没心没肺的东西!” 吴十三打开荷包,从里头取出面巴掌般大小的银镜,拿着弯刀,下床穿鞋,出了门。 刚出去,一股寒凉之气迎面扑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仰头看去,月亮就在头顶,真美。 吴十三将镜子咬住,双腿夹住弯刀,从怀里取出个布条,以手指做梳子,将长发拢好,学汉人成年男子那样,在头顶扎了个髻,拿布条扎住,借着月光,他照着镜子,左右扭头看自己,多体面整洁、多俊美的儿郎,都说陈砚松是洛阳第一美男子,他长得可比姓陈的好看多了。 吴十三满意地对着镜子点点头,随之拔出弯刀,一点点地修眉毛,心想明儿袁玉珠来了,她若是再面露鄙夷抗拒之色,那他就不客气,一定要扇她两耳光! 越想越开心,谁知就在此时,吴十三手一抖,竟刮掉半边眉毛! 男人瞬间睁大了眼,忙凑近镜子反复瞧自己,他的眉毛啊,没了,没了……都怪那个袁玉珠,对,明天一定要再讹她一千两。 吴十三啐了口,他忽然想起袁玉珠下午对他说的话:你以后娶了媳妇,有了孩子,会过得很幸福。 “呵。” 吴十三从怀里取出那只岫玉耳环,在手里抛着玩儿,到底什么是幸福? 他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就挺高兴的。
第8章 夜色降临,屋里掌上了灯,原先太太在世时,是一大家子在花厅里一块用饭的,儿媳妇得在旁侍奉着,后头接连去了两位太太,老爷子身子骨不好,十日有六日卧病在床,这宗规矩便蠲了,各房在自己院子里用饭。 袁玉珠极爱干净,每次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擦洗。 此时,她刚沐浴罢,换了身家常的秋香色袄裙,坐在梳妆台前抹润肤膏子,丫鬟良玉则立在她身后,给她半干的长发上抹茉莉油。 袁玉珠手指点着桌面,皱眉细思,三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能不能找回孩子,瞧那吴十三坐地起价的贪婪样子,压根靠不住啊,得想个法子,套路出他在意的人或事,捏住手里当把柄,那么他就能用尽全力给她找女儿。 袁玉珠将指头上戴的红宝石戒指取下,放进首饰匣子里,问:“二爷还没回来?” 良玉笑道:“早都回来了,那会儿您在芙蓉阁里沐浴,他带着南淮去给老爷请安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回咱们院儿了。” 袁玉珠点点头:“那可以摆饭了。” 良玉抿唇一笑,用金发带将主子的黑发绑起来,恭声回道:“方才您换衣裳的空儿,奴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赶紧做菜,刚已经端上来了呢。” 袁玉珠莞尔,抬手拍了拍良玉的胳膊,柔声道:“还是你最妥帖仔细,难得又忠心话少,有你在荫棠身边,哪怕将来我没了,也放心。” 良玉立马跪下,双手轻放在主子腿上,仰头忙道:“奶奶快别说这样的话,大节里,不吉利,能伺候您和二爷,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只求……”良玉扭头看了圈左右,低声道:“只求有朝一日能找回小姐,奶奶能高兴些。” 袁玉珠俯身扶起良玉,笑道:“承你吉言了。”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阵吵杂声。 袁玉珠与良玉对视一眼,微皱眉,起身朝内外间的木拱门那边走去。 她斜倚在门框上,掀开帘子往外瞧,外头两个年轻仆妇在摆饭,璃心率领了两个二等大丫头,正对个年轻的女人发难呢。 那女人十八岁左右,穿着缠枝葡萄纹的浅粉袄裙,梳着妇人发髻,髻上斜戴了支银凤步摇,模样秀气,鼻梁两侧有几粒雀斑,更给她添了几许娇俏,她正是魏王送给荫棠的侍妾——福浓。 福浓哆哆嗦嗦地看了眼面前的三尊凶神,轻咬了下唇:“请璃心姐姐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璃心双手叉腰,下巴高抬起:“你在这儿假扮可怜样儿给谁瞧?又想勾引二爷?” 福浓眼圈红了,低下头、怯懦道:“不、不是,” 璃心手指连连戳福浓的肩膀,盛气凌人道:“还是王府出来的,懂不懂规矩啊,主子要用饭了,你一个小小姨娘配在这儿么?怎么,打量着二爷和奶奶还能给你匀出个位子,赏你一碗饭?” 一旁的丫头跟着帮腔:“正是呢,成天到晚黏着二爷,做出幅可怜兮兮的腔调来,不好好待在西小跨院挺尸,倒咱们院儿来点眼,奶奶和二爷好好的,偏你进来横插一脚,奶奶多好性儿的人,都被你气得犯了好几遭心痛,滚滚滚!” 瞧见此,袁玉珠不禁皱起眉,轻声问:“怎么回事?” 一旁侍立着的良玉忙上前来,摇头叹了口气,“二爷心里惦念您,前儿连夜将福浓从咱们院子里挪出去,那福浓刚进门时是有点轻狂,小喜那日听见这蹄子在二爷跟前嚼舌根,说您这几日不知是何缘故,经常外出,一出去就是大半日,劝二爷要看紧门户,这事被我们几个晓得了,岂能放过她?她被我们几个呵斥弹压了几回,老实多了,奶奶不必可怜这种人。” 袁玉珠点点头,抬步出了内间。 她扫了眼众人,直面那个福浓,语气客气淡漠,问:“你有事么?” 福浓看见袁玉珠,面上一喜,绕开三个如狼似虎的大丫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未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手成祈祷状:“奴原不该搅扰奶奶的清静,只是方才王府来人报信,说是王爷今日出城打猎,我哥哥随着一道去了,哪知雪天路滑,他从马上摔了下来,跌断了骨头,奴、奴跟奶奶告个假,想回去探望一下。” 袁玉珠面上淡淡的,用眼神呵斥住璃心她们别吵,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让福浓先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我也有个哥哥,最是疼我了,待会儿让管事嬷嬷给你套车,送你去王府罢。” 转而,袁玉珠扭头嘱咐良玉:“去包二十两银子,再找些续骨治伤的好药,让福浓带去。” 福浓听见这话,喜得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连声谢奶奶的恩典。 可璃心却不乐意了,嘴噘得老高,跺了下脚,“夫人!你都不知道这蹄子在背后嚼您什么了!理她作甚!” “好了好了。” 袁玉珠瞪了眼璃心,让女孩闭嘴。 这些丫头只晓得福浓品行欠佳,惯会在荫棠跟前挑拨离间,却不知这丫头身份再卑微,都是魏王府出来的,说白了,王爷如今重用荫棠,可也得在荫棠跟前放双眼睛,不冷不热待着就行,得罪不得。 “你们几个呀,平日里也太张狂了些。”袁玉珠冷着脸,训斥:“福浓也是个婚嫁由不得自己的可怜人,你们不要柿子拣软得捏,记着她是二爷跟前的姨娘,要尊重她,懂么?” 璃心脸都气红了,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夫人,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说罢这话,璃心捂着脸摔帘子跑出去了。 袁玉珠无奈一笑,指着门的方向,对屋里旁的仆妇、婢女道:“瞧瞧,璃心这坏丫头都敢跟我甩脸子了,你们呀,可要多帮我管管她,” 言及此,袁玉珠扫了眼桌上的珍馐美食,挑了四道,让良玉待会儿给璃心送去,蓦地,她看见那福浓还痴愣愣地在门口杵着,笑着问:“你怎么还没走?” 福浓回过神来,耳根子红了,偷摸看了数眼袁玉珠,暗叹,怨不得王爷会对她上心,样貌出众倒罢了,难得心也善,确实是个好女人,只是,好人通常不会有好报。 福浓蹲身行了一礼,鼻头发酸,低头退下了。 这头,屋里刚消停没多久,陈砚松就挑帘子进来了。 他张开双臂,微微蹲下,三个丫头立马上前伺候,一个踮着脚尖帮他除下紫貂帽,一个给他脱去外头的披风,另一个则端上来热水和皂豆。 陈砚松手探进热水了,舒服地轻哼出声,抓了把皂豆,搓了几下,很快就出了绵密的泡沫,他一面洗着手,一面看向妻子,笑道:“才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了璃心,这丫头小脸哭成了花猫,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欺负她。” 袁玉珠摇头笑笑,挥手让丫头和仆妇们下去,她将干手巾递给丈夫,笑着嗔:“居然敢告我黑状,原是这些丫头嘴碎,欺负福浓来着,我看见说了她们几句。” “欺负就欺负了,那有什么的,一个取悦人的小玩意儿罢了。” 陈砚松一脸的不在意,揽住玉珠,朝饭桌走去,他将妻子按在上座,小跑着回内间,捧出来壶花雕酒,亲手斟了两盏,双手举起,笑吟吟地给玉珠弯腰见了个大大的礼。 “你这是怎么了?”玉珠夹了筷子菜吃,诧异地问。 “为夫在此多谢奶奶大恩了。”陈砚松将酒一饮而尽,蹲到玉珠腿边,兴奋道:“你猜怎着?今儿王爷出城狩猎,恰好看见你在城里给贫民施粥舍米,他回城后对你的这番善举赞不绝口,说你堪为女子的典范,赏下来一盒南珠,个个都有指头般大,托你的福,王爷将供应军粮的差事给了我,军粮啊,我半条腿跨进了官场了啊!” 说到欢喜处,陈砚松两眼放着光,狠狠地亲了好几下袁玉珠的腿,像小孩子般头熊向妻子的腰腹,仰头望着妻子:“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啊,哼,隔壁院儿的老大,又是托人说情,又是给王爷拎鞋卖好当哈巴狗儿,最后只得了个供应行宫地砖的破差事,你都不知道,方才我俩给老爷子请安的时候,他妒忌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我甚至都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袁玉珠舀了勺蟹油蒸蛋,喂给丈夫:“你也不要刺激老大了,既然各自得了差事,就好好做便是。” 她轻抚着丈夫白润俊美的面庞,柔声道:“把珠子给王爷退回去,我做那些事,动机也不单纯,是想给咱们女儿和你积积德。” “嗨,王爷赏赐下来,我怎么敢大剌剌地给他退去,多伤人面子。”陈砚松嘴里嚼着饭食,含含糊糊道:“给你就拿着,别多想,待会儿我给你拨笔银子,你年前就一直施粥舍米。” “好。”袁玉珠点点头,暗喜,如此便有更多机会和吴十三接触,得盯紧他了,防备着点,别让他真卷银子跑了。 “快吃把,冬天的饭凉得快。”玉珠催促道。 “吃什么呀。”陈砚松酒上了头,脸颊绯红一片,手不安分地抚摩女人的小腿,“玉珠,走,咱们一块沐浴去。”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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