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 魏王果然停下, 双眸中的火稍褪了些,似想起了什么。 趁着这个当口,玉珠用尽浑身力气将男人推开,跌跌撞撞地翻身逃离,可还没逃几步,胳膊就被抓住,魏王一扯一拽,她被惯力再次甩到那张圆桌上,腰嘭地一声磕在桌楞上,后脑勺也重重地砸到汉白玉桌面上。 “这话可不管用哦。” 魏王将中衣除去,望着女人笑道:“孤王还知道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待会儿你多叫几声爹爹,倒也算种趣味,别白费力气了,你今晚逃不掉,认命吧。” 玉珠浑身都痛,尤其后腰,简直想把椎骨折断了似的,脑袋也被方才的撞击弄得嗡嗡直响……真的躲不过去了? 不行。 玉珠瞧见他开始解腰带,越发慌乱,什么也不顾,抓起桌上残留的食物朝男人扔去,谁知越这般,魏王越是兴奋。 忽然,魏王俯身抓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拽,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到地上,于此同时,这男人俯了下来。 “这就你的真面目?” 玉珠索性豁出去了,恶狠狠地瞪着春风得意的魏王,她觉得自己疯了,事实上,她真的要被他逼疯了,“你说太后鄙薄你,说你有鹰视狼顾之相,劝你吃斋修性,你觉得太后疏远了你,其实她老人家眼明心透,怕是早都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魏王忽然停下,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还保持着钳制住女人的状态,一眼不错地盯着女人,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冷声喝:“你说什么?” “我说……”玉珠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身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必懂得养民惜民,而你骄横跋扈,费尽心机强抢民妇,将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你根本没有半点人君的仁德宽厚之相!” “闭嘴!”魏王大怒,扬起手就朝女人脸上扇,“好大的胆子,区区贱妇居然敢对孤王指手划脚,你真当孤王舍不得杀你?!” 话音刚落,手扼住玉珠纤细的脖子。 玉珠只觉得难以呼吸,唇角和鼻边痒乎乎的,似乎流了血。 她拳头砸向男人的胳膊,拼命挣扎,可魏王似乎是真的动了大怒,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手越发用力,小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绝望间,玉珠忽然察觉到手里还抓着只碎瓷片,求生的本能让她胡乱朝魏王挥去,只听头顶传来男人嗳呦一声,紧接着,她脖子上的那股窒息感瞬间消失。 玉珠捂住脖子猛咳猛吐,大口喘气间,她发现魏王下颌被她划出一指来长的血口子,鲜红的血顺着脖子直流到胸口。 玉珠心当即凉透了。 这下可真完了,她把这老色鬼弄破相了。 魏王又惊又怒,手指反复摩挲下颌,最后一看手,居然有血,再低头一瞧,那罪魁祸首袁玉珠此时犹如被拔光了羽毛的芙蓉鸟,身子抖如筛糠,满是泪的眼睛睁大,双手攥住块小瓷片。 “崔锁儿!进来!” 魏王站起,朝外头怒吼。 只听吱呀一声响,崔锁儿先将门推开条缝儿,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半个脑袋,那双贼兮兮的眼睛略一抬,瞬间震惊,他看到了什么?王爷赤着上身,脸上挂了彩,而小袁夫人衣裳被撕扯的七零八碎,身子蜷缩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头发蓬乱,那俏脸蛋被打得又红又肿,连鼻血都打出来了。 “王爷,要不要老奴去宣个大夫来?”崔锁儿害怕这位阎王将火气撒在他身上,率先跪下。 魏王怒不可遏,转身怒瞪着地上的玉珠,几次三番动了杀心,想宰了她,可又着实喜欢得紧,舍不得,最后两指指向女人,喝道:“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娼妇捆起来,送回陈府,孤王不要她了,让陈老二好好给孤王管教一下!” 崔锁儿腹诽,好不容易到手的美人儿,还没吃到肉,你怎会轻易放手,多半是说气话。 崔锁儿跪趴在地上,笑道:“王爷您忘了,夫人早都和陈砚松和离了,您这会子赶走她,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儿,眼瞧着外头又要下雨了……” 魏王方才着实是气狠了,刚准备借坡下驴,说让暂且将玉珠收在这个外宅里。 谁料外头忽然传来声炸雷,狂风从外头席卷而来,瞬间将门给冲开,屋里的蜡烛吹灭了一大半,房顶上的青铜吊灯左摇右摆,电闪雷鸣间,那吊灯嘎嘣一声断裂,一块婴儿小臂般粗细的灯架忽然掉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魏王头上。 咚地一声闷响。 魏王下意识用手摸了把额头,一瞧,满掌心都是血,刚说了句“晦气”,就直挺挺朝后倒去,便如山崩塌了般,晕倒在地。 在场所有人都吓着了,连爬带滚地进来。 这个喊“王爷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那个喊“快传大夫!” 旁边这个哭天抹泪“怎么好端端的那灯给掉下来了,可不是撞了什么邪祟?” 霎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望向已半昏迷的玉珠,凑上前问崔锁儿:“总管,夫人她……该怎么处置?” 崔锁儿这会子也是焦急万分,他跪趴在王爷身侧,手指颤巍巍地在王爷鼻子下探了探,还有呼吸。 崔锁儿剜了眼玉珠,思索了几个过儿,咬牙啐道:“咱们谁有胆子敢做王爷的主?方才王爷不是说了么,暂送回陈府,去,给她裹件披风,再去将车套起来!” 陈府 才刚人定,府里就灭了灯,各处黑黢黢一片,大管事阿平用铁链子栓了条獒犬,走在最前头,身后还带了六个年轻健壮的仆人,正威风赫赫的在各处巡逻。 最近府里人事大变动,大爷陈砚蓉那边的跨院空出来了,大奶奶陶氏早先带了她生的闺女和三个有子嗣姨娘回侯府避难去了,剩下了一院子年轻小婢妾和仆人,二爷怕家事外传,惹人笑话,并未发卖这些人,只等热锅凉一凉后再做处置。 原先陶大奶奶当家,她娘家显贵,为人豁达大度,对底下人宽容,到了晚间众人还能聚在一处抹会儿骨牌、吃酒耍乐,而今全改了,二爷让他的通房良玉暂管内府,掌了对牌钥匙,这下九流出身的小丫头心可黑,隔三差五地查厨房采买的账,便是连雀儿吃的米都要记清楚进出。 而她亲哥阿平更甚,跟戏文里唱的巡海夜叉似的,夜里到了人定就要熄灯,不许吃酒赌钱,查收了所有赌具牌子,若是被查出来犯事,那可是要当众扒下袴子打板子的。 这话怎么说的,偌大的一个官商之家,没个当家主母操持,竟落到一对腌臜下人兄妹手里,二爷总是怕惹人笑话,这难道不是个大笑话? 荣寿堂里安静非常,廊子下候了一溜儿嬷嬷婢女们,众人皆屏声敛气,不敢交头接耳,只能听见雨点子砸屋顶的噼里啪啦声。 饶是盛夏,屋里还摆了只炭盆,再加上浓郁的药味儿,愈发热得像蒸笼一般。 陈砚松用帕子揩了下额上的热汗,从食盒里将熬好的药端出来,碗有些烫,泛着股让人作呕的苦味,陈砚松端着朝炕那边走去,老爷子这会儿醒着,直眉楞眼地盯着房顶,常年累月的缠绵病榻,让曾经那个叱咤商海的男人变得像沙漠里缺水的瘦骆驼,皮肤松弛且遍布皱纹,眼窝深深凹陷进去,唇角不住地往下淌涎水。 “爹,吃药了。” 陈砚松斜坐在炕边,单手从陈老爷子后颈绕过去,将他略搀扶起些,给他脖子垫了两个软枕,“你瞧你,越发像个小孩儿了,涎水流了一下巴。” 陈砚松用帕子慢慢替老爷子擦去口水,舀了一勺子药,吹凉,慢慢地喂到陈老爷子口里,老爷子倒也配合,喝了一大半。 “爹啊,我媳妇儿没了。” 陈砚松搅动着药,面色平静,自嘲一笑:“您猜她现在做什么呢?估计正承王爷雨露宠幸,以后我见着她,怕是得跪下给她磕头,叫她一声娘娘了。” 陈老爷子眼睛依旧呆滞,嘴里嘟囔着:“娘、娘……” “娘个屁。” 陈砚松白了眼他爹,讥诮道:“您放心,我才不难过,也绝不会后悔,王八蛋才后悔呢。” 说到这儿,陈砚松低下头,眼睛迅速泛红了,他端起药咕咚咕咚喝了数口。 真他妈苦! 忽然,陈砚松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笑了,然后又哭了。 这时,陈老爷子似乎恢复了几许清明,手颤巍巍地抬起,摩挲着儿子的胳膊,含含糊糊地说“别哭儿子。” 在那瞬间,陈砚松的心好像被揉了一下,彻底绷不住,趴在他爹身上痛哭,他感觉到爹爹在轻抚他的背,越发委屈,都哭得咳嗽了,“爹,孩儿难受啊。” 而就在这时,陈老爷子又说了句: “榕哥儿,莫哭,都这么大的人了,叫人笑话。” 陈砚松身子猛地一震,立马坐起来,男人俊脸上还挂着残泪,可那双桃花眼却逐渐冷漠下来,“榕哥儿?爹,您认错人了,您的好大儿现如今正在牢里蹲着呢,吃糠咽菜,生不如死呢。” 陈砚松给他爹喂了一勺药,阴阳怪气地笑了:“从小到大,你只看到大哥,他做错事,你说几句就翻篇了,我若是做错事,你恨不得拿藤条打死我,还指着我娘的脸骂,说她行事立身不端,生下的种子也是歪的,可当初不正是你把她扶正的?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家败落魄了,也不是你这种贱籍商户配得上的!你既让她做你妻子,可却没有给过她半分体面,她一个正房太太,却管不得家,一辈子过得小心谨慎,处处讨好陈砚榕,生怕旁人说她苛待继子,没成想死后还要被陈砚榕那杂碎羞辱,不让她与你同葬,甚至连口好寿板都不许给她。” “陈砚榕如此羞辱我娘,你吭过一声吗?” “你放任我和陈砚榕兄弟明争暗斗,说什么都是嫡出,谁有本事家业就留给谁,可这是你真心话吗?好的铺面生意你都给了他,手把手教他如何经营,你削尖了脑袋替他去求娶了侯爷家的嫡女,给他找了个好岳父好靠山,可我呢?虽说玉珠是我自己看上的,到底只是个寻常耕读家的女儿,你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后面你把内宅对牌钥匙给了陶氏,对我媳妇儿说好听点是温和厚道,说难听点就是漠视,你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越说越气恨,陈砚松喂药越来越快,后头竟直接往老爷子脸上泼,“我告诉你老头子,全都是你的错,陈砚榕一家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就是你纵容偏袒的!他害我丢了唯一的骨血,我必要他生不如死!” “呜呜……” 陈老爷子被热药激了脸,顿时哭得像个小孩。 见父亲如此,陈砚松越发烦躁,他将药碗扔到一边,掏出帕子使劲儿擦自己的手,冷静了会子后,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个苍老萎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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