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瞧不起你的,你该不是……那个吧?” 夜晚,扬州城举办了热闹的灯会。 城南是人口密集的地方,今日灯会,家家户户都点上了花灯。放眼望去,像是满城的星星。 苏央白日里原谅了卫潇,可面子使然,在卫潇提了好几遍之后才勉强同意去灯会。 不过,当苏央牵着卫潇的手的时候,她便把白日的事情抛在脑后,一刻也停不下来了。 苏央在众多花灯间,看上了一个做工精巧的兔子花灯。 老板看了卫潇又看了一眼苏央,心想男人好面子,这种小情侣最是好宰。 他嘿嘿一笑:“这花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夫人要买得花两百文。” 卫潇刚想掏出银子便被苏央一记眼刀拦住。 她拿着两文铜板狠狠拍到柜台上,仿佛一掷千金。 “我夫君是个傻子,家里我做主,两文,再不能多了!” 卫潇:……倒也不必如此豁得出去。 老板看了看卫潇,这英俊的相貌,的确即便是个傻子,也会有小姑娘乐意嫁的。 他咬了咬牙:“那小娘子……一百文,不能再少了。” “十文!” “五十文!” “十五文!” “二十文!” “成交!” 苏央爽快地从袖袋里拿出银子付了钱。 卫潇看着苏央把兔子花灯从两百文杀价到二十文,目露惊讶。 苏央提着花灯,眼中神采奕奕:“夫君,我厉不厉害?” 卫潇真心实意道:“厉害,只是下次可以换一个理由。” 苏央嘿嘿笑了两声:“砍价是小娘教我的本领,不过,夫君,你会笑话我小气吗?。” 苏央身为庶女小时候被嫡母苛责,柳姨娘又出身贫寒,为了花更少的钱买更多的衣服和首饰,练就了一身砍价的好本事。 但若是同闺中好友出行,小娘却总是教她大方些,莫在人前计较这两三块铜板,以免落了笑柄。 可在夫君面前,她不想这般装模做样。 卫潇在军中多年,对任何一种生存之道都多加敬畏。 他的大掌落在苏央的脑袋上,温声道:“不会,我只会谢谢央央教我如何砍价。” 苏央满意地笑了笑,目露期待地问道:“我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这样出来玩吗?” 卫潇愣住。 他少年时除了读书便是习武,不像同龄人那般喜爱玩乐,自然也不会对灯会感兴趣。 成婚第一年的上元节他曾经邀请苏央一起出去逛灯会,却被她以灯会太过幼稚拒绝了。 他便以为苏央不喜欢,再没有提过这样的事。 可如今看她把兔子花灯捧在手心爱不释手的模样,卫潇才发觉自己错了。苏央过去哪里是不喜欢灯会呢?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卫潇的大掌落坐在苏央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只要央央想,哪一天都可以。”
第24章 灯会回去的路上落起了雨,起初不过是牛毛似的雨丝,没过一会儿便成了倾盆大雨。 雨太大了,连伞都撑不住。没走两步裤腿便湿了,卫潇遂带苏央找了一个亭子避雨,等雨小一些再走。 苏央提着手中的兔儿花灯,掀开薄薄的眼皮,清亮的双眸张望着纷纷扬扬的雨。 “怎么忽然落起雨来了?” “是梅雨。” “梅雨,是哪个字?是发霉的霉吗?” “不是,六月是江南梅子成熟的季节,所以这个时候的雨叫梅雨。” 京城没有梅雨,只有江淮一带才有。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①。每到六至七月,扬州就会下起连绵的细雨。 梅子苏央知道,青青的、圆圆的,吃起来又酸又甜。难怪古人说望梅止渴,一听到这两个字,苏央便觉得口水要流出来了。 只是,南方的梅子运到京城,总是不大新鲜,价格也很昂贵。 “我想吃梅子。” “明日买给你吃。” 卫潇本想说梅子还可以制梅子酒,但想起苏央上次酒醉后过敏的模样,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下。 苏央逛了一晚上灯会,眼下一时回不了家,一双脚走得又酸又痛。 可亭子里虽然有长凳,却沾了不少污泥和雨水,平日里也不知道被多少路人坐过了。苏央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没有坐下。 卫潇注视到少女的动作,目光一低,看到少女绣着牡丹花枝的裙裾微微摆动。猜想大约是苏央双脚走了太久,疲累胀痛,只好左右脚换着重心站着。 卫潇过去在西边行军,战士们连着走上十来天路也是常有的事,从未有人叫过苦。因此,也没有想到苏央会逛一个晚上的花灯便走不动。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脚疼?” 苏央有些疑惑卫潇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分明一句话也没有提到这件事啊。 其实本来也没有很疼,只是卫潇一提才更觉得疼得厉害。苏央想起六岁的时候,一次会客时跑在了嫡姐苏婉婉的前头,便被嫡母以礼仪不端为名罚站了一个晚上。起初是钻心的疼痛,到后面近乎没有知觉。 “嗯。” 卫潇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触动了少女伤心的记忆,他脱了外袍铺在长凳上。 “坐一坐,休息一会儿。” 苏央看着长凳上的外袍有些犹豫:“这样会把衣裳弄脏的。” “一件衣裳而已。” 比起苏央的感受,卫潇并不在意衣裳是否弄脏。大不了,再买一件便是了。他看着苏央在长凳上坐下,又退后一步,站在苏央右侧,打开伞挡在苏央背后,避免飞溅入亭子的雨丝让少女受凉。 雨还在簌簌落着,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苏央坐在长凳上,小脑袋不知不觉往右边倾去,最终靠在卫潇紧实的腰上。 卫潇目光微垂,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少女越加放肆地握住卫潇的手。 十指相扣,白皙细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卫潇硬邦邦的手掌,摩挲卫潇掌心的掌痕。 不是断掌。生命线很长,不会让她轻易当寡妇,感情线也很专一。苏央满意地看完卫潇的掌纹,转而去拨弄卫潇竹节般的手指。 少女的指尖顺着手臂上青色藤蔓似的血脉向上攀援,手掌两侧用力,按了按他手臂上方结实有力的肌肉。 从手掌到手臂全都是硬硬的,跟她一点也不一样。 眼见少女把他的手当作玩具,卫潇终于出声:“动手动脚?” “只动手,没有动脚。”苏央弯唇笑了笑,给卫潇戴高帽,“夫君人生的好看,心地也很良善,只是玩手这样的小事,一定不会介意的。” 卫潇“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说上阵杀敌的将军好看可从来不是夸奖。前朝有一个相貌阴柔俊美的兰陵王,便是因为常被人夸赞好看而做了一个面具挡住脸,省的人总是注意他的外貌。 至于良善……真正良善之人,大约也不可能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活下来了。 可苏央这般说,卫潇心里却有小小的满足。 苏央坐在长凳上,听着雨,绣鞋里胀痛的脚终于没有那么煎熬了。 不光脚不疼了,心里也暖乎乎的。 她不禁在想,嫁给夫君当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夫君不仅会带她去灯会玩,还会心疼她脚疼不疼,比起衣裳脏不脏更在乎她的感受。 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娘以外,好像终于有一个真正疼爱她的人了。 苏央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她趁着卫潇不备,站起来吧唧一声在卫潇左颊落下一个吻,准备给夫君一个大大的奖励。 奖励没有成功。 少女站起得太急,没留心踩到了脚下的枯枝,失去重心当即向后跌去。 卫潇反应迅捷,大掌揽住少女的细腰,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她站稳。 “嘶,好疼。” 苏央虽然没有当真跌倒,可脚腕处有一瞬剧疼,连站也站不住了,整个人几乎没了力气,挂在卫潇身上。 破碎的泪珠从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滚落,苏央倒吸一口凉气。 “夫君,脚……脚崴了。” 苏央是被抱回城南宅子的。 落雨的夜晚人们大都行色匆匆,一路上没有多少人,可苏央还是觉得有点脸热。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大理寺那一次,卫潇不由分说的把她扛在肩上,带回马车欺负。 “夫君今晚会欺负央央吗?” 苏央一只手替卫潇打着伞,另一只纤细雪白的手勾住卫潇的脖颈,少女的唇贴在卫潇耳侧,绵长滚烫的呼吸停留在卫潇耳根上,若有似无地撩人。 男人抱着怀里的软香温玉,大步行走,骤然听见苏央的话,手臂有一瞬的微颤,肌肉附近的肌肤迅速绷紧。 但仅仅一瞬,男人冷声道:“伤成这样,想什么?” 苏央撇撇嘴,小声道:“装模做样。” 她想什么,夫君还不知道吗?” 卫潇此行来扬州并没有随身带着医师,现下这个时辰医馆大都关了门,一时也找不到医师来。 苏央本以为要等到明早再说,卫潇却不同意,只说病不能拖延。 卫潇把苏央轻轻放在椅子上,将她的小腿平放在自己的膝上,将裤腿卷上一截,观察她脚腕处的伤势。 “夫君还会治脚伤?” “在军中看多了,自己便会治了。” 有人说久病成医,但对于行伍者来说,刀剑无眼,看过最多的便是同袍的伤,有的人治好了,投入下一场战斗,有的人再没有好起来。 卫潇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刮蹭过苏央细细的莹白脚腕,又在红肿的伤处轻轻捏了捏,疼的苏央冷汗都下来了。 “夫君,轻一点。” “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轻微的扭伤,还算好办。” 若是伤了骨头须得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般轻微的扭伤十来日便能好全。 卫潇松了一口气,从架子上找出治疗扭伤的药,先替苏央把脚腕处的淤血揉开,再把膏药涂抹到苏央脚腕处红肿的地方。 无论是揉淤血还是涂药自然会触及伤处,苏央疼的时候往往不管不顾得挣扎,甚至在卫潇胸口也蹬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忍一忍。” 卫潇不容许她胡闹,用一只手握住她的玉足,免得她四处乱动,另一只手轻柔的给红肿的脚腕上药。 “行吧。” 苏央委屈巴巴地忍着。 上完药,卫潇一只大掌将苏央的玉足包在手心,蹙眉道:“怎么那么凉?” “小时候便这样,好不了了。” 苏央身子实在不算好,不然也不至于三天两头的生病。怕冷更是自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冬日里汤婆子不离手,临近夏日人人都穿一件清凉夏衫了她还要穿厚衣裳,每隔一两月都要生一次风寒。吃药像吃饭一样平常,可她又最讨厌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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