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经此一役,他不得不承认苏傅楚的出色或许还在自己之上,能有这样的子嗣,于苏家而言是好事,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要想办法磨掉苏傅楚的棱角,完全掌控住他,而这桩婚事,是个很好的契机。 他就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收复苏傅楚的心,叫他破而后立,真正的臣服于苏家,臣服于他。 至于娶顾弦思,就如苏傅楚所言,冲着顾弦思杀了西岐太子一事,这桩婚事就不亏。 而且以顾弦思对他和靖安军的恨意,她与苏傅楚是决计成不了佳偶的,顾弦思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对平原侯府也没什么影响,不过就是一个名义上的婚事罢了。 什么不能让苏家族谱蒙羞,那不过是他故意言之而已,他没有那么迂腐,只要对他,对苏家有利,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告诉暗室的护卫,熄了所有的灯,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我要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暗室是什么样子的。” 苏淮的面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苏傅楚坦然而去,想必是早有心理准备,认为暗室不过是一个监牢罢了,这也是他故意给他的错觉,叫他没有防备,如今,该是好好叫他见识一下苏家的家法了。 苏傅楚不用任何人的催促,自己痛快的下了地窖,走进了暗室,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如今是冬天,暗室又在地下,自是冰寒刺骨,可苏傅楚却没有去碰地上的被子,就这么闭目养神。 这暗室建的如同真正的监牢一般,靠近通道的一侧是木头栅栏,通道中有护卫值守,所以虽然暗室中没有光,但通道内的烛光却能映照进来,倒也不至于真的一片漆黑。 然而就在苏傅楚进暗室没多久,通道内的护卫却是全部退了出去,并将烛火熄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没有一丝的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 苏傅楚倏然睁开眼睛,却跟闭着眼睛没有什么区别,他下意识的握紧双手,此时方才意识到,是自己大意了。 那日他将苏若南从暗室中接出去的时候,特意留心了这里的环境,却并不觉得被关在这儿有什么可怕的,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苏淮想用来这种吓唬小姑娘的把戏吓唬他,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 而如今他自己身处其中,面对这寂静的黑暗,却明白了这暗室真正的可怕之处。 苏傅楚伸手摸索了一下,挪动身体,让自己靠在墙壁上。 此时他也顾不得墙壁冰冷刺骨了,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倚靠,冰冷的墙壁能让他保持清醒,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但他知道他不能轻易认输,必得等苏淮先忍不住,到时他在服软,才能让苏淮真的相信他。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没有一丝声响的寂静中,苏傅楚无法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即便是他再智计卓绝武艺高强,也无法打败来自虚无的恐惧。 苏傅楚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苏淮不会真的要他的命,如今这一切不过是在吓唬他罢了,暗室之中只有他自己,绝不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任凭苏傅楚如何的在心中安慰自己,都无法叫他真正的放松下来,他慢慢的变成了双手抱膝的姿势,将自己蜷成一团,默默的背诵着顾弦思曾经教他的诗书,努力的回忆着顾弦思的笑颜和熟悉的香气,想让自己陷入回忆之中,尽量忽视周围的环境。 然而他的脑海却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当年在西岐时的场景。 西岐地处西北,那里的冬天要比大安京城寒冷的多。 年少时,他便被带入西岐王庭,因为母亲受宠,也曾得到过很好的照顾,享受过锦衣玉食。 然而不知何时起,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开始有了变化,讨好的笑容变成了不屑的嘲讽,甚至是打骂羞辱。 他依旧穿着锦衣,却要为了吃到一口热乎的饭菜而辛苦劳作,他那时才丁点大,却要在冬日里跪在地上一遍遍的擦地,但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会失去那本来就很少很少的食物。 为了不被饿死,他甚至不知廉耻的抱着西岐王的脚叫父王,可以此换来的一盘糕点却被人倒进了污水桶中。 西岐王命人硬生生的将那脏污的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他的亲生母亲却冷眼旁观,甚至还在一起拿他取笑。 那时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心疼他,他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取乐的玩偶罢了。 他开始学着自己保护自己,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手段。 面对狐假虎威的恶奴,他拼命反抗,绝不屈服,因为事情闹大了,他固然会受罚,那些恶奴也逃脱不掉,久而久之,他们便不敢明面上欺负他,而是漠视他。 面对皇族权贵,他学会顺从,面对鞭打也能做到曲意逢迎,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一时兴起拿他取乐罢了,只要他不反抗,他们就会失了兴致,不会再理会他了。 而面对西岐王,他选择了躲避,因为无论他反抗也罢顺从也好,都改变不了他是西岐琼妃的儿子,却不是西岐王的儿子这个事实。 他的存在,就是西岐王的耻辱,可西岐王却不会杀他,因为他亦是西岐王显示气度的工具。 所以无论他平日里受了多少折磨,在需要他出现的场合,他都必须身着锦衣,面带笑容,用自己来显示西岐王的大气。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数年,直到那日,他被西岐公主皇甫珊故意找茬,当众鞭打之时,遇到了那个来和亲的大安公主。 她救下了他,将他带回了东宫。 一开始,他并不相信她的善意,依旧用对付权贵那一套糊弄她,想叫她觉得无聊便放他回去,可没想到,他在她身边一待就是四年。 她教他读书习武,与他诉说心事,她管教他,却从来不会无故打骂他,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慢慢的照亮他内心的黑暗,将他引向正道。 可她不过是个和亲公主,面对性情暴虐的太子皇甫玟时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有一日,他在院中守夜,她的房间里突然传来惊叫和皇甫玟的狂笑,他知道她在拼命的抗拒,可却终究无济于事,因为天亮之后,皇甫玟得意的笑着离去。 他以为这么多年的痛苦生活,早已经叫他心无波澜,可那一日,看着她哭肿的双眼和一身的狼狈,他只觉得有一把利刃插在了心里。 他的太阳被人欺负了,可那人是她的丈夫,他却不过是一个奴仆,连保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从那日起,他开始日夜苦读练武,他起步太晚,纵然天资聪颖,也得付出数倍于旁人的努力来弥补时间的不足。 他不怕苦,也不怕累,她因为恐惧而夜不能眠,他就陪着她,守着她,给她读书,哄着她闭眼。 等她终于睡去,他却不能休息,也不敢休息,他必须抓紧所有的时间去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有能力保护她。 两个孤独寂寞的灵魂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他慢慢变得强大,而她亦变得日渐坚强。 后来,他开始学会算计人心,想办法说动了觊觎太子之位的皇甫琰,给皇甫玟寻来了许多美貌姬妾,让皇甫玟失了对她的兴趣,不再时不时的来欺负她; 她开始联络大安在西岐的暗探,想办法打通归国之路。 就在他们终于打通关卡将风飒送出了西岐,让她带这蓝羽令向兰国公求助的时候,皇甫玟却突然闯进了顾弦思的屋内。 不知为什么,皇甫玟认定了他们私通,命人抓了他,要杀了他泄愤,而她为了保护他,再一次被皇甫玟压在了身下。 他不能忍受她在自己的面前被欺负,愤然拔刀杀了抓着自己的奴仆,而她见事情无法擅了,竟是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扎进了皇甫玟的心口。 鲜血沾湿了她的双手,她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坚强的笑着对他说,这回好了,再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他们了。 他知道,她这都是为了他,否则她已隐忍多年,又怎么会突然忍不了了呢? 是因为他杀了皇甫玟的奴仆,她知道皇甫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才会当机立断,直接杀了皇甫玟。 事已至此,他们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她留在东宫善后,他则是去找皇甫琰密谈,将他们原定的计划提前。 然而他却是大意了,他以为自己说动了皇甫琰逼宫弑父,就可以护住她的平安,却不想走漏了消息,在皇甫琰逼宫之时,皇甫玟的属下闯进了东宫,要诛杀她报仇。 等他得到消息匆匆赶回,雪晴已经为了保护她而香消玉殒,她没有怨他,可她的眼泪和悲痛,却叫他心如刀割。 也是从那日起,他便打定了主意以后万事都要早早做足准备,先发制人,决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让她身处险境,而他却迟来一步。 所以回到京城之后,他筹谋良久,终于觅得良机,拼着让她生气,也要强行回到苏家,上战场,就是要从苏淮的手中将靖安军夺走,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她再也不会受到威胁。 苏傅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如今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他不能怕,也不能急,距离他的目标已经不远了,他此时要做的,就是让苏淮以为他已然臣服,放松警惕,然后一击毙命。 …… 琼辰长公主府内,顾弦思握着圣旨,刚刚面对礼部官员时故意装出来的怒意尽消。 花蔓笑着道:“恭喜公主得偿所愿。” 顾弦思哼了一声,将圣旨丢到一旁:“谁稀罕嫁给他了?我正要进宫去拒亲呢!” 这道赐婚的圣旨,自是叫她心中很是高兴,但她这戏也必须还得演下去,至少在表面上,她应该恨平原侯府的所有人,不可能愿意嫁给平原侯世子。 所以该闹还是要闹的,最好闹的人尽皆知才好。 “叫人去打听一下,平原侯世子何时进宫谢恩。” 顾弦思对着碧渊吩咐道。 要唱戏也要有个好对手才有意思,他休想偷懒,必得陪她一起演戏才行。 碧渊应了出去,不多时,却是带着绿水匆匆回来。 绿水一进殿就扑跪了下来,焦急道:“公主,您快救救公子吧,平原侯把他关进暗室了!” “暗室是什么地方?”顾弦思神色一紧,开口问道。 绿水答道:“是平原侯府用来惩罚犯错奴仆的地窖,建在地底,阴森寒冷的很。” 顾弦思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只是关起来,没有打他吗?” 绿水摇了摇头,咬牙道:“若只是普通关起来,自然不怕的,只是我暗中听看守暗室的护卫说,平原侯命人撤了暗室中的守卫,熄了所有的烛火,说要叫公子好生知道知道苏家家法的厉害。” 绿水的神情很是惶恐,嘴唇有些发抖:“属下以前曾经被人关在地窖里许久,深知其中的可怕之处,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在里面待久了,真的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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