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延小心翼翼的避过刺,将花儿拽到自己跟前。 那月季开的极艳,层层叠叠的花瓣徐徐绽开,露出了嫩黄的蕊。无须低头,便能嗅到浓郁的香。 一如她的模样,想要靠近,便也要忍受可能出现的利刺。 然而,跟花的美比起来,那么一丁点的刺又算的了什么呢?会痛,证明他已经很靠近了,只需要耐心,假以时日,便可以如同这朵花一样,让他嗅到独特的美妙滋味。太监在短暂的时光里感受到了大喜大悲的滋味,原本以为自己肯定是要挨一顿板子跑不了了。不成想,却见那罗延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挑眉问道:“不是说宗亲们在养心殿候着吗?走吧,正好我也想 听听,他们准备说什么。” 其实那些个老生常谈,他心里早就门清,从万寿宫出来宁可在花园里面躲清静也不愿去,不就是懒得跟那群老头嚼舌头。 而这一刻,他突然心情大好。 他需要耐心,无论是对那个女人,还是前朝的宗亲贵族。只要他不着急,便完全可以占据主动权。 然后,徐徐图之。 天空蓝的直逼人眼,明晃晃的日头晒的太监不得不眯起眼睛。瞧见那罗延抬脚之后,自己连忙起来,来不及拍去膝盖的灰,便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什么?”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力道之大,差点要将桌面震碎。不禁是周遭的宫人,便是底下站着的宗亲贵族们,也都不由哆嗦了一下。 “李泾之他,竟然反了?” “是啊。”蓄着山羊胡的老祖宗拄着拐棍,气的直发抖:“我早就说过了,这些降臣不能重用。可当初先皇就是不听,非我族类,岂能与我同心?殿下,趁着现在,赶紧将朝中的南臣给肃清。” 李泾之反叛的消息,实在过于震惊。毕竟那罗延没有想到,他竟然抛弃唾手可得的富贵,选择了与北狄为敌。 “二叔公也不能以偏概全。”那罗延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如今朝中一大半都是南朝臣子,他们为我北狄也立下不少功劳。怎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将他们一概抹杀。” “殿下糊涂啊!” 老王爷手里的拐棍敲着金石地面,梆梆作响:“这李泾之在朝中,极具威望。这些个降臣,都以他为首。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殿下以为,仅凭他一个人,就敢起兵?” “是啊。” 身后又一老贵族出来附和:“殿下,老王爷说的对。有时候我都纳闷,这天下,明明是我北狄的汉子流着鲜血,踏着枯骨一寸寸打下来的。缘何罪是我们受,却叫这群两脚羊来享福?” “住口!” 那罗延狠狠的斥责:“舅舅早就严厉禁止,不许再提两脚羊这样侮辱的字眼。” 汉子不服,老王爷一个眼神,止住了他。”你也不要怪哈克,他的话,是代表了咱们北狄多少族人的心里话。殿下,你说说,过去,南人见了咱们,那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我北狄是何等的威风?而自打入关之后,倒是反过来了,这些个手无 缚鸡之力的南人,编出了一条条的规矩,将咱们给绑的严严实实。可他们呢?享受我北狄赐予的荣耀,还嫌不够。如今,李泾之敢如此,定有后招。而这满朝的南臣,就是他最庞大的后盾啊!” 见老王爷声泪俱下,哈克再也忍不住,怒道:“殿下,我北狄男人,死在战场不怕。可若是死在这些两脚羊的阴谋里,到了地下,都无言面对祖先!” “哈克!” “我怎么了?”哈克一头卷发,怒火中烧,挺起胸膛对准了那罗延,满脸不服气:“殿下若是不喜,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也好过去受那些个软脚虾的气!” 那罗延紧紧攥着的拳头提起,到最后,终于向歪一挥,成功的碎了一只汝窑梅瓶。 半晌,他才抬起头,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老王爷花白的头发,渐渐下移,对准那双满浑浊的双眼,咬牙道:“这件事,二叔公有没有去问过母亲的意思?” 老王爷摇头:“去啦,可是长公主闭门谢客,说从此不问政务。殿下,如今,能为我们北狄着想,为天下黎庶做主的,就只有你一人啦!” 尽管早有猜测,然而在听到劳王爷的话时,那罗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母亲她,当真是如此狠心啊!
第315章 夜宿伽蓝 “让我再想想,容我再想一想。” 李泾之是他的兄弟,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将剑对准对方。他唯一的错,便是贪恋了那一丝温暖,心生魔障,无法自拔。 然而,他却愿意用所有去补偿,为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呢。 “殿下!” 身后恨铁不成钢的叫喊,是谁的声音? “殿下。” 耳旁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是谁在低语? 那罗延觉得眼前一片紊乱,甚至看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待眼前清明一些的时候,瞧见的是亮如白昼的烛光。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伽蓝殿。 这里是是母亲出阁前住的地方――北狄贵族信佛,文帝自幼疼爱女儿,请来高僧讲佛。并为长公主修建了一座佛气浓郁的宫殿,取名为伽蓝殿。 只可惜,再多的疼爱,也抵不过日渐消退的国运。在文帝病逝之后,外戚把持朝政,若非长公主忍辱负重,釜底抽薪,或许今日,北狄已经早早回到草原也未必。 只是现在…… 那罗延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听着夜间的微风拂过,终于,推开了这座尘封的记忆。 朱红的门分左右,吱呀而开。 迈过高高的门槛,威严的宫殿耸立。在别处都是一片暗色,这里的亮光成为了夜的指明灯。 正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燃着长明灯――事实上长公主年幼的时候,主殿便一直都是用来祈福的。 那罗延缓缓走了进去,瞧见了文帝时期请来的佛祖金身。 他坐在了蒲团上,抬起头,瞧见了那张宝相庄严的脸上,眼角流露出的悲悯众生。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一夜无眠。 翌日。 添灯油的宫人进来之后,冷不丁瞧见蒲团上好似躺着一个硕大之物,吓的差点没叫出来。仔细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殿下。” 半梦半醒之间,那罗延好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却瞧见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什么时辰了?” 宫人垂着头,又惊又怕:“回殿下,已经是辰时三刻了。” 都这么晚了? 昨晚他睡不着,索性闭上眼睛念起了佛经。到最后入了定,不成想,这一入便是到了这会儿。 “好了。”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胳膊。一直贴身伺候的太监也终于寻了过来,捧着铜盆,绢帕,茶水。伺候着梳洗干净之后,小声道:“殿下,朝堂上已经快吵起来了。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是该吵起来了。” 李泾之的起兵,简直是给北狄的一记重创,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不如,就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而洪都这边,却也是不大太平。 “爹为何不直接对外言明?有了太子这个明晃晃的理由,也是名正言顺。可现在却藏着掖着,咱们师出无名啊!” 李琰的焦急是对的。 也不知那晚拓跋宏跟李泾之在营帐里面说了什么,一直到半夜才出来。第二天起,李泾之便将几个副将叫到营中,只说要对太子在营中一事保密,不可对外传。 众人都不明白所以,只不过都听命惯了。李琰是他儿子,好歹还能私下会谈。 “我认为爹这个举动实在不妥,将士中,不少都是北狄人,他们刚刚才拿下洪都,都等着领赏。可这会儿却又要调转了头去打盛京。现在士兵们都很是不满,我怕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李泾之不疾不徐,落下手中的最后一枚白字,眼看破了残局,这才满意的起身。 “大郎,你是不是认为,拓跋宏若是回京,就一定被拥戴登基?” 李琰一愣,有些不大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 “好,那我接着问你,拓跋宏在盛京遭遇不测,可离着盛京不远,便有他的母族,为何他宁可舍近求远,也要来找我这个外人?” “那是因为……” 李琰被问住了,想了半晌,才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咱们和他同仇敌忾。” “非也。” 李泾之摇头:“为了一个女人,而与朝廷为敌。大郎,拓跋宏不敢冒这个险。比起来,倒是我将他来个瓮中捉鳖,拿去跟那罗延换个爵位,更为让人信服。” 李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所以说,拓跋宏,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他的身后,没有任何的援手。所以才会来我这里碰运气,看看这一片浮萍,能不能承载他最后的希望。” 说到此,李泾之突然笑了:“很幸运,他赌对了。” 结发妻子,年幼的女儿,都是他不能割舍下的。那是被视为比生命,信仰还要珍贵的东西。那罗延要夺,他便会抛下所有,也要换回她们。 “我不懂。” 到底还是开窍晚,不过李泾之也不急,经过这件事,他已经有些倦了,以往的那些个心思,最近是越来越淡了。相反,总会在梦中出现的,是那张笑靥如花的俏脸。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拓跋宏的存在,已经是可有可无,打着这个旗号,没有半点用处,反而让对方早早准备好了对策。不如留到最后,没准还能当个底牌。” 李琰当即大悟:“那,咱们对外该如何说?总是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吧。何况那罗延在北狄,口碑皆好,实在是,很难撼动啊!” “谁说我要去打那罗延了?” 李泾之这句话,把李琰给说糊涂了。 “可咱么不是要去救娘和妹妹吗?” “许多事情,未必一定要硬碰。看着前面这条路不通,就换一个。不同的方法,只要到达的结果是一样就好了。” 解释之后,他望着儿子的脸:“大郎,你怕不怕?” “怕个甚。儿子只恨,当初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则的话,娘也不会受这个罪了。”李琰愤愤不平:“父亲只管说要如何,只要能救出母亲和妹妹,我干啥都行!” “好!”李泾之拍了拍他的胳膊,眼中赞许:“明天一早,大军出发之前,我会言明一切。到时候,万众一心,一定会打回盛京,救回咱们家人!”
第316章 残阳如血 窗几明亮,树枝婆娑。 张氏抱着已经睡熟的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回摇篮。起身道:“大少夫人还在见客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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