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当然知道。” 拓跋宏嘴角微微扬起,看上去心情很好。 “朕登基数年,中宫空悬,李家世代忠烈,朕相信,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李家女,都能胜任。” 李泾之这才明白,这件事是他已经谋划许久的了。 他抱拳拱手,强硬的拒绝。 “这件事,恕臣不能苟同。” 似乎是猜到他的反应,拓跋宏也不生气:“李将军不必这么早回答,这是桩大事,朕也不是跋扈的昏君。如今,选择就在眼前,将军可以回去跟夫人商量商量,再来回答朕也不迟。” 说罢,突然站起身,双手按压在桌上,身子前倾,阴郁一笑。 “当然,将军也可以炮制数年前,不过,朕不是那罗延,相信将军也不会用家人的性命来与朕对抗吧。” 李泾之猛然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拓跋宏。 “将军不必这样看着朕。” 拓跋宏扳回一局,心中很是舒畅:“朕知道将军不像他们,有那样大的野心。朕也可以对将军许诺,无论为后为妃,朕都可以确保李家的地位,绝地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 说罢,挥袖劝道:“将军好好考虑考虑吧,不要把双赢的事,到最后弄出两败俱伤。” 李泾之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宫,等脸上被冰凉的触觉唤醒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天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 盛京今年的雪来的格外迟一些,都已经大年初三了,才依依不舍的掉下来了这么几片。 然而,他的心却比雪还要寒。 从贤妃母族被诛开始,他便隐隐觉得不妥,那份名单,也是为了尽快的把李眉亦给嫁出去,省的夜长梦多。 只是没想到,淑妃会横插一棍,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两个女儿,他一个都不想嫁。 天上的雪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越来越大了,雪片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撒撒。街头巷尾的人们见此,都匆匆的拎着篮子往家中赶,原本还热闹非凡的街道,顿时变得人丁稀少,逐渐冷清起来。 李泾之双腿夹紧,猛喝一声,马儿嘶鸣,飞快的向家中奔驰而去。 送走了李泾之,拓跋宏微微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到最后真有些拿不准。 这个家伙,能为了一个女人跟那罗延反目为仇,甚至不惜背上千古骂名也要反了他,如今自己打了他女儿的主意,还真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然而,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他必须要赌一把。 紧跟着,他的目光微微的暗了暗。 既然暂时决绝了外患,那么内忧,也必须去看一看了。 这一次,他没有姑息。 而是唤来了传旨的太监。 “传朕的口谕,召淑妃南书房觐见!” 传旨的太监刚说完,见淑妃从容跪下,朗生道:“臣妾领旨。” “哎呀,淑妃娘娘快快起来。” 那太监改了脸色,连忙过去搀扶,陪着笑:“皇上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往常有什么话儿啊,都直接来这永寿宫。老奴扶您过去吧。” 淑妃摇了摇头,命丫鬟取来金裸子,塞到了太监手中,问道:“是不是李将军来了?” “哟1” 太监眼睛瞪的溜圆,奇道:“淑妃娘娘您真是……” 一挑大拇哥,佩服无比:“李将军是来了,可皇上命奴才们都退下,门紧紧关着,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奴才方才瞧着皇上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娘娘一会儿说话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妙。” “多谢公公提点。”淑妃淡然一笑:“这些年,不是公公时常照料,我们母子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往后还望公公对福哥多多照料,这孩子宅心仁厚,丁当不会忘记公公恩情。” 听了她这话,好似托孤一样,吓的太监心中一凛,忙道:“娘娘有今日,也是自己的造化。皇上是个念旧的人,娘娘毕竟是跟着共患难过来的,皇上不会忘记的。” 淑妃知道他没有说谎,看来拓跋宏瞒着这件事。不过她既然敢做,也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微微一笑:“劳烦公公稍等片刻,待我梳妆之后,再同公公一并面圣。” “也好,也好。” 太监陪着笑:“外面的天儿凉了,奴才方才过来的时候,见雪也下的大了。娘娘穿暖一些,生的冻着身子,皇上该心疼了。” 淑妃听了这话,目光渐渐转到眼前的菱花铜镜上。 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当年肤色黝黑的健壮女孩儿,变成了今天敷粉消瘦的女子。手腕上的镯子,当初还带着正好,如今却直晃荡。 这就是宫廷,熬出来的,都无上辉煌。却还有许多熬不出的,香消玉殒后,芳魂依旧关在这不见天日的角落,终日游荡,寻不到从前的路。 她抬起手腕,亲自拿起匣子里面的赤金朱钗,为自己戴在鬓间。 然后,挺起了胸膛,看着镜中那个略微陌生的自己,在心底道。 “你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唯有奋力一拼,才能存活下去!”
第497章 红丸 拓跋宏在养心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将两人从初试到现在的种种画面,全部过了一遍。 初始时的娇憨,为人母的温婉,到现在的隐忍,他突然间有些看不明白女人了,为何每一个女子,到最后,都会变成这般模样。 拓跋宏捏了捏眼角,觉得有些疲惫,便吩咐一旁的太监拿出了那个匣子。 太监哆哆嗦嗦的将匣子捧过来,颤抖着声音:“皇上,您昨儿才服过……道长说,这密丸不宜过多服用……” “知道了。”拓跋宏目色微暗,眉间都是抹不去的倦意:“用完这粒便拿走吧。” 太监违抗不了,只有将匣子打开呈上去。 红色的漆盒里,三枚指腹大小泛着微微亮光的赤红色密丸,赫然于中。 他捏起一粒,放入口中咀嚼,微微皱眉。接过太监递来的蜂蜜水就着咽下后。依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便又捏了一粒…… “皇上!”太监失声叫道,然而却换来了拓跋宏不满的一瞥:“乱叫什么,去瞧瞧淑妃怎么还没来?” 太监心如刀绞,想要阻止却无力回天,只有托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向着外面走去。不时回头,无能为力的看着拓跋宏将第二例密丸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他刚出去,便瞧见一道倩影在雪花中款款而来,顿时跟瞧见了救星似的,飞奔上去,再也顾不得隐瞒,痛哭流涕:“淑妃娘娘,您快,快劝劝皇上吧。” 淑妃见一向稳重的公公竟然如此举动,顿时挥手让身侧太监屏退左右,而后扶起他,耐心问道:“公公,皇上怎么了?” “皇上他,他……” 大太监泪流满面,手直发抖:“皇上近年来一直觉得身子疲乏,还时常胸闷咳嗽,太医们素手无策。半年前,查哈大人供养的高僧推荐了一个得道高人,那道长炼制了一匣密丸,说皇上一月服用一粒,不仅能药到病除,并且还能延年益寿。” “起初,起初皇上服用后,的确是感觉到胸口舒畅,整个人也有精神了。可这两个月,皇上自己私下加大了药量,方才竟然一口气吃了两粒。奴才瞧着害怕,若真是神丹妙药,为何皇上却日益消瘦?淑妃娘娘,皇上最听您的话,您可要好好劝劝他啊!” 淑妃一听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拓跋宏的身子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一瞬间,过往他对自己的那些个好似乎都回来了,洞房花烛夜时,大红烛光映着他眼中好似有霞光;早起懒画眉,他便仔细的替自己用螺黛修饰;福哥诞生那晚,他看似镇定,后来才知道,他活活的掰断了桌子角下镂空雕刻的画眉。 然而后来,怎么一切都变了? 曾经深情的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磨难,都相互搀扶了过来。却最终败在了这深宫高墙,冕冠玄袍之上。 她微微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站起来时,全然不顾了往日的规矩,飞奔向养心殿内跑去。 路途很短,却感觉像有一生那么的长。 导致冲进屋子,瞧见眼前的拓跋宏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忘记了请安,忘记了规矩,淑妃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脸,话却比动作更先出来:“你没事吧。” 这个你字,让拓跋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伸手继续方才的动作。 窗户被推开,顿时一股冷风席卷着零散的雪花飘了进来。 冷风吹醒了她那颗担忧的心,比风更要冷的,是他的言语。 “淑妃。” 拓跋宏转过头,目光微冷,时光是一个很好的利刃,将往日的眷恋与温柔的那个他,和现在陌生而冰冷的他,彻底的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他微微张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跪下!” 李泾之骑着马,胸中有一股气纠缠不下,几乎快要将他憋炸了。 他一向自负,却没有想到,竟然也有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 拓跋宏说对了,今时今日,他无法跟从前那样,再赌一次。 与那罗延不同,拓跋宏是正统,况且如今朝中平稳,他虽与一代明君相差甚远,手段中庸。然而经过了多年战乱与动荡的天下,恰恰居然这么一位中庸的国主,来让子民们喘延生息。 若是他再挑动,不说留下千古骂名,但是形势上,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到头来,反而会连累一家老小的性命。 天上的雪开始有些肆无忌惮,离着家也越来越近了,他突然有一个冲动,不想回去。因为害怕面对妻子殷切的眼神,儿子们的询问,以及女儿无助的双眼。 然而,路再长,终有尽头。 盛京的寒冷,积雪不化,很快,屋顶就笼上了一层浅浅的白。李泾之不经意的一瞥,却瞧见了巷子口处的屋檐下,一个小妇人手执油伞,披着灰皮鼠大氅,冻的不时跺脚。脚尖的红樱流苏抖动,却也沾上了一些雪片。 他喉咙滚动,忍不住呵马前行,快到她身边时,勒住缰绳,快速的跳下来。一面跑,一面迅速脱下自己的大氅,几乎是裹油卷似的快速将她裹住。同时,一用力,她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只剩下脚尖的红樱流苏,在空中微微摆动。 “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瞧着她冻的微微红的面颊,李泾之目中满是心疼:“再冻坏身子可怎么办?” “没事,我穿的厚。” 见他目光中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疼惜。魏三娘小声的说出了实话:“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憋的实在难受,就想出来走走。顺便站这瞧瞧,看看能不能等到你,没想到你就真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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