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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又重重的闭上眼，脑袋一歪，吐出一个字。 “滚！” 淑妃不敢再惹他生气，只有含泪站起来，艰难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沉闷的响声后，她抬起身子，光洁的额头上清楚的瞧见了一块儿淤青。 “皇上，您，多保重身子……” 她的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儿了，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不住的扑上去。她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她不仅伤了拓跋宏的心，还毁了他苦心为自己营造的将来。 淑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养心殿大门，又是怎么回去的。只是在一进门，瞧见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摆设之后，突然间腿一软，身子一松，便歪斜了过去。 她看见许多人焦急的面孔，耳旁是无数的惊呼声，然而，黑暗逐渐席卷而来。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掌，死死的攥住了她，将她往深渊里拖。 淑妃觉得太累了，她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却是一场空。或许，一开始自己就用错了方式，结果，越错越深。 宫婢们见她闭上了眼睛，吓的连连叫喊。更恐怖的是，其中一人指着地上，面色苍白，惶恐不安的：“血，血！” 从淑妃的双腿之间，一股血流蜿蜿蜒蜒，缓缓淌出。 霎时，整个永寿宫乱成了一团。 叫喊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似乎注定了这会是一场悲剧。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渐渐的，盖住了金色的琉璃瓦。而一角的杂草，却穿透了松松软软的雪，在寒冷的冬季，摇摇欲坠，却强硬的晃着那弱小的身子，给苍茫茫的世界，带来最后一抹碧色。 养心殿里，拓跋宏依旧躺着。 他的意识已经越来越轻，迷迷糊糊中，好像远处有哭喊声传来。然后，突然一个梳着总角的漂亮小姑娘冲他嫣然一笑，然后伸出了白白胖胖的手。 几乎是第一眼，他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他下意识伸出手，女娃娃迅速的握住，冲着他甜甜一笑，蹦着跳着，一同走入前方的暗夜中。 香炉里的香，终于熄灭了。 寒风吹开了留有缝隙的窗户，白雪顺着飘了进来，屋内的一切味道，都随着这股寒风，消失于天地之间。
第500章 进宫 当丧钟回荡于皇宫上空的时候，京中的文武百官早已经得到消息，换上丧服，匆匆往宫门赶。 各府各衙，一个个早就挂上了白布――原本因为过年挂的大红灯笼，统统取下罩上白布，牌匾挂白绢布做成的挽花，府中上下一律丧服，就连那宠物的猫儿狗儿都没逃过。 李泾之领着三个儿子已经匆忙赶往宫中了，留下魏三娘带着儿媳妇，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家中――毕竟这是大丧，一定要周全了，不能引起不必要的事。 阮琼华和孟卿果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没一会儿家里便弄得仅仅有条：原先遍地的红都换成了庄穆的白，那些个喜乐玩物一律收起来，便是上个月定下来热闹的戏班子，也一一推了，更别提早早定下要去串门拜访的，也通通派人去通报了一声。 魏三娘早已经换上了素色衣裳，怀中的嫣儿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拽了拽她的手，仰着小脸：“娘，为什么把我的琉璃鼓给收起来了？” 魏三娘低下头，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现在是国丧，按照规矩，是不可以奏乐喜乐的。” “什么叫国丧呢？” “就是”她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一连不懂的安安，将原先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拐了个弯儿：“就是一个对国家而言很重要的人不在了，为了缅怀他，大家都自觉的纪念他。” “原来是这样啊。”嫣儿若有所思，胖乎乎的手掌重新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娘，那我就不要吹琉璃鼓了，这个人死了，大家一定都很伤心的，嫣儿虽然不认识他是谁，但是也有些难过，我不吹了。” “乖孩子。” 魏三娘将脸贴到她的小脸上，只要一想到淑妃的话，就忍不住的难过。虽然李泾之跟她保证了，但是拓跋宏的突然离世，谁知道会不会又引起别样风波呢？ 抱了一会儿，隐隐的瞧见一个丫鬟匆匆走进来，附耳在自己丫鬟便悄声说着什么，面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紧跟着，自己房中的丫鬟低着头，走了过来。 “嫣儿。” 魏三娘拍了拍她的背：“去跟安安回屋玩吧。” 嫣儿点了点头，站起来去拉安安的手：“安安，我们回屋去解九连环吧。” 待两个丫头出去后，魏三娘有些不耐：“二少夫人那怎么了？” “夫人还是过去瞧瞧吧，丫鬟过来说，好像二少夫人那边不大好” “现在是什么节骨眼了，这么的不懂事？”魏三娘原本便因为淑妃的事，多多少少有些迁怒于她，这会儿家里两个儿媳妇都忙的人仰马翻的，她可好，还矫情上了。 想起李泾之的话，她压下了火：“去回话，就说我这会儿忙，顾不得许多。她妹子死了男人，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全天下的人都跟着奔波劳累。另外，现在非常时期，宫里宫外都是忙成一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近日叫她就别再进宫去了。” 说完这些，魏三娘一挥手：“出去吧，再有这类的事，你直接去问大少夫人，别来烦我！” 丫鬟跟着魏三娘数年，鲜少见她如此。但经过淑妃那么一出，大家都明白了现在夫人明摆着是生了张家的气，便缩着脖子，也不敢言语便出去了。 丫鬟出去后对门口人将方才魏三娘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叮嘱道：“夫人现在心里有火，所以才如此，你一会儿回去说话好歹注意些，再叫你们奶奶生气。这边你也放心，夫人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等就好了。” 那丫鬟发愁道：“夫人这边我倒是不愁，难为的是姐姐也知道，我们奶奶什么都挺仪翠的，原本她就眼红大房和三房，没事总在奶奶跟前上眼药，这会儿还不知要说成什么样呢。” “怎么，仪翠还没撵走？”她大惊：“那会儿夫人在院子里瞧见你，可是点名了要你过去做大丫鬟的。” 原来这丫鬟就是那日魏三娘在院子里瞧见与章韵致丫鬟争辩的，当时觉得这丫鬟口齿伶俐且会处理事宜，便问她愿不愿意去二房做一等丫鬟。 二房那边的名字都以翠字收尾，去了之后便改名叫了环翠。 环翠苦笑：“姐姐不知，我们奶奶这个人就是心态善，仪翠姐姐跟她面前哭了两回，她便拿不下心撵走，一直还留在身边。经过上回夫人那一次，如今她也多少收敛了些，只不过背着，奶奶还是听她的更多一些罢了。” 丫鬟皱眉：“如此以来，早晚奶奶得被她给坑了。环翠，你听我的，若是你奶奶被那个仪翠给教唆的头脑发热，你可一定要拦住，千万别出了岔子，否则的话，不是我吓唬你，这会儿真是非常时期呢。” 环翠点头：“我知道了，好了姐姐我先回去了，安姐儿就在这儿吧。奶奶现在哭的不行，叫安姐瞧见也不好。” “行，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千万要看住你们奶奶，别处了纰漏！” 环翠一路沿着廊下回去，才刚进院子，便见仪翠搀扶着张氏从屋子里面迈了出来。 张氏穿着一身孝服，头上干干净净，只在鬓角插着一朵珍珠攒成的小花，眼眶通红，瞧着憔悴不堪。 环翠大惊，连忙上前：“奶奶这是要去哪儿？” 仪翠立马站出来，骂道：“奶奶去哪儿，莫非还要先问过你不成？你是哪里跑来的东西，还不滚开！” 环翠跪下：“奴婢刚才从夫人哪儿过来，夫人说，如今非常时刻，家里的几位爷都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女眷们最好都在家中，不宜外出。” “奶奶，您听听，您听听。”仪翠连忙上眼药：“皇上薨了，现在最难过的是谁？是淑妃娘娘和福哥啊，可怜淑妃娘娘无依无靠，只有您一个亲姐姐。这会儿您不去，还等着什么时候呢。” 正在张氏犹豫的时候，环翠站起身，劈头盖脸道：“什么叫无依无靠，难不成老爷夫人不是她的依靠？京中谁不知道，张家和李家结的亲家。淑妃娘娘的事，就是李家的事，李家的一举一动，也逃不开淑妃娘娘的干系。这个节骨眼上，正是要紧的时候，你这般撺掇，非叫娘娘冒着风险也要入宫，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安的什么心？”
第501章 灵堂 仪翠双手叉腰，怒道：“你这个小蹄子，知道个什么。你，你再在这里挡路，小心我叫人把你拖出去。” “你尽管试试。”环翠一点都不惧怕，迎面而上：“你是奶奶身边的个丫鬟，我也是。何况咱们到底谁是真为奶奶好，谁是自己藏有私心，心里都明白，不必在这里装。” 张氏原本脑袋就疼，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饶是泥做的人也有三分气性，何况是她。不由怒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仪翠。” 张氏有些烦躁：“你先下去吧，瞧瞧两个哥儿怎么样了，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再吓着了。” 仪翠想要再说话，却被张氏阻止：“去吧，我这会儿脑子乱的很，想一个人静静。” 仪翠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再走开时，狠狠的瞪了环翠一眼。 见她离开后，环翠上前叫了声：“奶奶。”而后被张氏阻止。 “你也下去吧。” 她很是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娘派来的，是为我好。但仪翠好歹是一直在我身边伺候的，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们少争执一些，别叫我为难。” 环翠连忙低头：“奴婢不敢。” 然而张氏明摆着不想再听任何人的解释，环翠无法，只有先下去了。 她们两人都走后，张氏一人站在门口，抬头仰望天空，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脸上，肩膀上。 然而，身上的冷，却丝毫抵不过心底的冰冷。 拓跋宏骤然离世，妹妹还身怀六甲，后宫里还有虎视眈眈的丽妃，前朝还有一群人精似的贵族和重臣。这一切，妹妹都能扛过去吗？ 若是按照本心，她恨不能现在就飞奔进宫，至少给妹妹一些个依靠。 然而，环翠说的对。 二丫现在除了是妹妹之外，还是皇子的母妃，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后。而自己，则是将军府的儿媳，禁卫军统领的夫人。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不管对谁，都不是一个好事。 眼睛酸酸涨涨，似乎有东西想要喷涌而出。然而雪花落入其中，冰冰凉凉的雪花在眼中融化，抵消了那股酸胀，最终让它憋在了心中。 张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她心中，从未觉得姐妹有什么变化。在记忆中，妹妹依旧是那个从小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时至今日，她才明白，那一堵高高的宫墙，早已经在两人面前划出了一道鸿沟，并且，让人不能随心所欲，禁锢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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