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爹先是罚我在家禁足半年,随后又罚我来姑射山修身养性三年。”项宇说完也侧脸看苏其央,好奇她会作何反应。 今日向她讲了一遍自己的悲惨遭遇后,项宇觉得心情好多了,也许是因为憋了半年,难得有人愿意耐心地听他讲这些吧。 苏其央听项宇讲完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少顷后才缓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的安慰更加真挚了:“天哪,你这也太惨了。” 苏其央暗自决定日后要对项宇好一些,不会再有事没事地捉弄他玩了。 项宇被她笨拙的安慰逗乐,破天荒地将唇角扬至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许久没有这般笑过了,在家时父亲多数时候都在对大哥赞不绝口,因为大哥确为出类拔萃,是栋梁之材;相比之下自己即便如何苦读也是等而下之,甚少在父亲面前获得夸赞之言。 而母亲对他也不甚关心,打他记事起,母亲就很少对他露过好脸色,他甚至好奇自己是否不是母亲她的亲生孩子。自从母亲死后,他更加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你笑起来真好看。”苏其央看他笑得开心,也笑了,“从我昨日见你,你就一直怏怏不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项宇仿佛被呛到,咳嗽了两声,闪烁其辞地问道:“你希望我笑吗?” “你这话问的。”借着月光,苏其央看到项宇又脸红了,并没有戳穿,“今夜你我二人相谈甚欢,我已视你为莫逆之交,自然希望你笑口常开。” “莫逆之交?你真的知道何为莫逆之交吗?不要学了个新词就乱用。”项宇又被她逗乐,思忖片刻后,郑重其事得仿佛正作出一个诺言,“好,既然你想看,那我以后就会学着多笑。” 苏其央有些纳闷:“那算什么?为什么要学着笑?我是想看你开心,又不是想看你笑,开心这事还能学的么?” 项宇觉得这话有些暖心,正色道:“好,那我往后只在开心时笑。” “你娘为什么要杀你大哥呀?”苏其央见他心情没那么糟,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难道他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项宇皱眉,半年以来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日大哥说是为了我的前程,可我觉得我娘根本不可能在乎我的前程。” “那就别想了,当我没问。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苏其央怕他难过,连忙摆手,“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从没见过我娘,但我也不伤心,因为我从不去想。逝者已去,眼前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送你,下午就想给你了,没送出去。”苏其央快速地往项宇怀里塞了个东西,又打了个呵欠,显然是有些倦了,“今夜先聊到这,谢谢你陪我说这么多话,我回去睡觉啦。” “嗯。”项宇向她挥手作别,心里生出来几分不舍。 窗外的银辉透过窗缝溜了进来,他将怀里的东西凑过去细看。月华如水下,是一只用泥巴捏的麻雀。 连项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又笑了。 嘴角咧得大开。 . “今日做的是红烧肉,你俩尝尝。”苏夜一边说,一边将一碗块块分明的红烧肉放到桌上。 亮晶晶的红烧肉,那糖色上得堪称完美,色泽金红;若用筷子轻轻碰一下,它会颤巍巍地晃动;冰糖的焦香与五花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鼻而上,闻来让人食指大动。 苏其央一看到是红烧肉,就手舞足蹈地朝对面的项宇说:“我爹烧的红烧肉可好吃啦,堪称一绝!项宇哥哥你能吃到真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 “阿央,怎么说话呢?”饶是素来不喜繁文缛节的苏夜也觉得苏其央这话太得罪人了。 苏夜有些难以为情地瞧了眼项宇,所幸项宇看起来并不像在生气。 可细细打量后,苏夜突然惊觉二人眼底下都有一丝乌青,面色一黑,“你俩昨晚干什么去了?” 正准备提筷子的项宇登时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苏其央大大方方地说了实话:“昨夜我心情不好睡不着,去找项宇哥哥闲聊了会儿。” 项宇没想到她竟敢说实话,扭过头去,张口结舌地望着她。 “只是闲聊了会儿,而不是促膝长谈了彻夜?爹建议你一会儿去水缸边往里面照照你眼底的褐黑,看看有多明显。”苏夜面上又黑了几分,自家女儿这样做着实不合规矩,但又念及她还年少,不过是十岁稚童,于是并未责怪,“为什么心情不好?” 苏其央这时得了话头,立即发难,道:“我听说爹爹你以前是大将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每次问你,你都说自己只是参过军,我想不通爹为何要骗我?所以才心情不好,而且是非常、十分、格外的不好。” “爹没有骗你,大将军也是从军后升上去的。况且都是过去的事了,爹不愿多提而已。”苏夜坐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此事是项宇告诉她的,他睨了一眼项宇,有几分怪罪的意思。 项宇有种被苏其央出卖了的感觉,哭笑不得,连忙向苏夜请罪:“抱歉,我事先不知道苏伯父没有告诉过阿央。” 这下苏夜更感到奇怪了:“你叫她阿央?你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般好了?就聊了一晚上的天?” 眼见着项宇束手无策的模样,苏其央抢着说道:“爹你别为难哥哥了,是我喊他这样叫我的。我俩一见如故,如今已成了顶好的朋友了。” “我何时为难他了?”苏夜深感啼笑皆非,不愿多言,“罢了,都不说了,吃饭吃饭。” 项宇如获大赦,心道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见苏夜动筷后,他也去夹菜。 “慢着。”苏夜突然冷不丁地出声。 项宇将将夹起一块红烧肉,此刻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苏夜问他:“你爹有没有和你说过,在外绝不能说我有个女儿?” “啪嗒——”一声,项宇因吃惊松了手上的力道,红烧肉掉回碟中。 项宇摇头,说:“家父从未提起过。” “这个项守,一定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苏夜面色一沉,却不是真的生气,“他是吃准了这话该由我来说。” 听到苏伯父这样讲自己的父亲,项宇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喉咙。 只听得苏夜又说:“十年未见,你爹越发老奸巨猾了。” 项宇看出苏夜的忿然,说:“确然。” 苏夜闻言一愣,笑了,说:“你小子卖你爹还卖得挺快。” 项宇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在旁边吃边看戏的苏其央突然问:“爹,为什么不能说你有个女儿?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孩吗?” “你怎么可能是见不得人的小孩,快吃你的,别问了。你看你的项宇哥哥,人家就没像你这样问东问西的。”苏夜摆明了不想回答。 苏其央怒了:“为什么?又不让我问?我就是想知道!” 苏夜拿她没办法,只好扭头去看项宇,说:“总之你二人记住,下了这座山,就绝不可再提山上之事。” 苏其央眼见着苏夜不理自己,顶嘴道:“下山?你从来不肯让我下山,我去和谁提山上之事?” 苏夜沉默片刻,说:“阿央,会有一天的。到了那一天,你就可以下山,去看看山下的世界,只不过下山后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父亲是苏夜。爹一直不愿让你知道爹从前当过大将军,也是有我自己的苦衷的。” 苏夜赶在苏其央问为什么前继续说:“至于到底是什么苦衷,爹会在你下山前告诉你,你先别问,等着那一天便是。” 苏其央觉得爹爹心情似乎很差,也不好再问了,心里却盘算着爹爹是不是有很多仇家。 . 吃过饭后,苏夜叫住了苏其央,他到底有些好奇昨夜发生了什么。 “你昨夜和项宇聊了什么?”苏夜如此问她。 苏其央模样老实地作答:“待到我下山前日,我再告诉爹爹,爹爹你且先等着。” 这是在学自己适才在餐桌上说的话,苏夜不由得哭笑不得。 得了便宜,苏其央也不继续卖乖,她见好就收,不再故意气苏夜:“就是闲聊呀,项宇哥哥以前过得很惨,爹爹你对他要好一点。” “好,爹会的。”苏夜点头,“你也要答应爹,晚上就要好好睡觉,要聊天的话等到白天再聊,知道了吗?” “阿央知道了。”苏其央答应了他后,又一转话锋,“不过,爹爹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很厉害的仇家?” 苏夜默然了半晌,应道:“嗯。” . 这日夜里,苏夜的屋内。 油灯闪烁,屋内有些微的昏暗,弥漫着醉人的酒气。 抽屉内躺了一沓书信,这都是项守寄来的。这十年中,他们二人也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不那么频繁,一年只一次。 书桌上也躺着一纸书信,这是项守托项宇带来的。 短短三日,苏夜已将这封信看了数遍。 他方才又读了一遍,心下烦躁,灭了油灯,信手拿起一旁的留魂刀就往外走。 心神不定之时,他最爱舞刀以泄愤。 . 项宇听到院内有动静,循声出来一看。 原来是苏伯父在舞刀,看起来苏伯父的脚步有些虚浮,他身侧的树下还有一坛酒,看样子是喝醉了。 只见苏夜手中的刀,招招凛冽,看得项宇眼花缭乱。 月色笼着苏夜,照在刀身上,又随着苏夜的动作,不断反射出来。项宇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月光,还是刀光。 项宇正出神地欣赏着苏夜的英姿,身后乍然传来苏其央的声音。 “我爹帅吧?”苏其央朝着项宇挑眉一笑,洋洋得意极了,“我告诉你,这招呀,叫丹青一梦。” 项宇有些崇拜地看着苏其央,说:“你真厉害,还知道这些招式的名称。” 苏其央仿佛被什么呛到一般,咳了两声,随后轻轻地捏起项宇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在揶揄我!我不仅知道,我还会呢!像你这样的柔弱书生,我苏其央一个能打十个!” 项宇见势连忙去捂耳朵,不料还是慢了一步,苏其央已经捏到了。 可他发现自己的耳朵并没有想象中的疼,他突然联想起昨夜,自己曾叫她下次下手轻点。想来苏其央是有把那话放在心上的,思及此,项宇不禁感动地笑了笑。 “你怎么还笑,好啊你,我就知道你方才说的话是在故意调侃我!”苏其央似嗔似怨地瞪着项宇,手中力道重了几分。 耳朵处传来迟到的痛感,项宇连忙向她求饶:“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阿央你快些松手,我耳朵有点疼!” 不远处的苏夜听到响声,停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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