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晚然抿唇,沉默了许久,问他:“多久。” 钟御医察觉到吴晚然死灰一样的眼神,有些不忍心:“.至多五年。”他没法说谎,他记得二皇子的脉象,活脱脱的行将就木之脉。 有没有这两样东西在旁侵害身子,结果都是一样的。便是二皇子如今没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仍旧一切如常,他还是只能活五年。 至多五年。短短四个字,却判了他的生死。从前他日日盼着二十岁生辰,好不容易才熬了过去。没想到还未过多久,新的死期又赶来了。 “.今日之事,有劳御医了。”这一切太过突然,吴晚然此刻身心俱疲,只想快些回府歇息。 言罢,吴晚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钟御医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这皇室秘辛,真真是可怕,等再过几年他也要像周太医一样告老回乡。 念及这位同僚,钟太医忽地想到什么。 方才二皇子问过周太医,难道这药方是周太医开的? “周太医,二皇子,周太医.二皇子.”钟御医若有所决地反复念着这六个字,细想其中关联。 他与周太医有几十年的交情,当年还一起在乱世之中开过药房,悬壶济世。若周太医真会害人,那也必定是被人胁迫的。 可皇宫里想害人的多如牛毛,他又是被谁胁迫的呢?钟御医一边想,一边来回踱步。 二皇子是二十年前出生的,那时原太【防和谐】祖还不是原太【防和谐】祖,还未于乱世中建立朝廷。他和周太医也还只是郎中,后来幸得原太【防和谐】祖的正妻赏识,才一路跟着他,分别官至太医和御医。 思及此,钟御医忽地止步。 皇后。 周太医那时为何会忽得原太【防和谐】祖的正妻赏识。 当年他还问过周太医是如何结实皇后的。周太医只冲他苦笑,没过多解释。 二十年前,周太医偶遇云游商人,曾购入一株千年雪蒿。不久后他想借来再仔细瞅瞅,周太医却说这千年雪蒿丢了。这雪蒿可是花了他二人许多银两的,他当下便去报了官,可惜过后还是没有任何下落,他也只得作罢。 周太医买来千年雪蒿时,二皇子还未诞生;这二皇子一出生,千年雪蒿便丢了。 如今想来,未免也太过凑巧。应当是周太医和皇后在其中耍了手段。 “有了!”钟御医猛地拍案。 千年雪蒿乃是至阴补品,方才二皇子拿来的药渣和香薰中的两样东西是补阳的佳品。 若是二皇子自幼便被人喂食了千年雪蒿,又常年在无意中大补阳气。阴阳肆意相冲,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那也是会气短体虚的。 怪不得二皇子的脉象永远是紊乱得叫人害怕,仿若活不到第二日似的。 既如此,那二皇子的身子应是无虞。毕竟这千年雪蒿和补阳的佳品并非什么坏东西。 没了阳气在旁扰乱,二皇子的脉象只会逐渐趋于平和,此后也不会咳血了。 坏了!那他方才岂不是误诊了! 脑海中闪现二皇子离去时伤心欲绝的背景,钟御医打了个寒颤。今日的确是他的疏忽,应该再给二皇子把个脉才是。 也罢,明日他登门给二皇子看看,但愿二皇子不会怪罪于他。 不过这般想来,周太医果然还是那个周太医,是不会害人的。 那皇后的心思也并未有多坏,没想害二皇子的命,只是想让二皇子露拙,如此才能不叫太子之位被撼动分毫。 钟御医摇了摇头:“护犊心切,情有可原。”只可惜这太子是个不争气的,骄奢淫逸,当不起皇后的苦心积虑。 “不想了不想了,我乖乖开我的药方,旁的都不归我管。”钟御医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第68章 吴晚然带着香炉和药渣出府后,苏其央没待多久,也出了门。 出门前她准备问白灼要不要一道走,谁知找了半天也找不着他。这孩子,比她当年还爱乱跑。 苏其央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来到潘楼,拎起几只糟蟹;又买下一笼蟹黄包子,用纸袋包好。 “今日算是破费了。”苏其央嘟起嘴抱怨了一句。 很快便到了相国府,苏其央发觉府上的戒备远没有前几日森严,稍微一滞,随后轻松翻墙潜入。 “生香姐姐。”苏其央悄悄绕到白生香的身后,笑吟吟地开口,“许久未见,如隔三秋。” 白生香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苏其央后娇嗔道:“好你个苏其央,老吓我!” “也只有你会被我吓到。”苏其央笑着吐了吐舌头,在白生香发难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喏,给你带的。” 白生香知道苏其央的好意,道谢后便接下,随后想到什么:“对了,相国公走了,你知道么?” 苏其央闻言一愣。 “他去巴蜀了,走得匆忙,是连夜离开的。”看这反应也知道苏其央对此事一无所知,白生香便同她解释了一番,“似乎是因为巴蜀有好事者滋生挑起是非,然后相国公向陛下自荐,亲自去了。” 苏其央觉得此事突然,不像是真的,可也没多过问:“那便祝项伯夫早日平定此事,安然归府。但愿.不要再打仗了。” 这语气怪怪的,听得白生香诧然了片刻,不由得多看了苏其央几眼。方才那语气,就好像苏其央亲眼见过打仗的场景一般。 “不提项伯父了。”苏其央拉着白生香坐到桃木圆桌旁,笑着问她,“上回你说想经商,打算开什么铺子?” 聊起这个,白生香两眼放光,滔滔不绝了起来。 . 同是这日,修王府。 吴晚然告别钟御医,回到府中。眼下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只想躺回他的病榻。 “二皇子。”玄林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也不知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国师已在议事堂内等候多时了。” 吴晚然心中一沉,本就不平的眉毛更是皱了几分:“他是来找苏其央的?” “是。”玄林垂首看地,语气没有起伏,“不过苏姑娘不在府中,国师没见着人。” “我知道了。”说完后,吴晚然便调转方向,朝议事堂走去。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他暗自感叹。 还未至议事堂内,吴晚然就和贾艽隔着大开的折门打了个照面,不紧不慢地笑问:“难得一见国师登门拜访我这修王府,怎未提前送拜帖过来?” “.临时起意,此番是微臣唐突了。”贾艽能听出这话里似有似无的责怪,暗道这二皇子今日心情似是不佳。 再仔细瞧上几眼,贾艽又觉得吴晚然今日的脸色也比平素的惨白,沉吟片刻,道:“二皇子须得照顾好身子,皇孙如今还年幼。” 弦外之音便是:你吴晚然一定得撑到皇孙有主政之能,才能死。 听了这话,吴晚然的脸色更不好了,嘴角的弧度倒是不减分毫:“国师请放心,我心中有数。我方才从宫中回来,御医说我还能再活五年呢。皇兄之子有国师和新上任的太傅在侧悉心教导,定能在我死前修得治世之道。” “.”贾艽不清楚今日的二皇子怎么好似换了一个芯子,说话阴阳怪气得像相国公。 见贾艽不说话,吴晚然又笑道:“不过国师前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特意来提醒我注意身体的吧?” “.不知二皇子与即将成婚的那名女子,关系如何?”贾艽懒得和他打官腔,索性道明来意。 也不知那苏其央是不是刻意避着自己。 “自然是情比金坚,多谢国师惦记。不过国师为何要叫她那名女子?她乃是苏夜之女苏其央,是有名字的。”吴晚然只想早早打发了这不速之客,“莫非国师是觉得苏其央这三个字拗口?” 贾艽微蹙白眉,他想不通素来不近女色的二皇子为何愿意成亲,为何偏偏选了苏夜之女、为何这般“情比金坚”。 本想细细盘问二皇子与苏其央相识相遇相恋的过程,可张口之时,贾艽却没好意思问出来,只是好意劝告:“此女子于二皇子而言,并不合适。” “何以见得?”吴晚然本就心情极差,现下更是收起了笑容。 “我若说苏夜之女会危害大原,更会害死二皇子殿下。”贾艽盯着吴晚然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殿下可信?” 未等吴晚然反应,贾艽知道今日的气氛不宜谈正事,起身离开:“那便劳烦二皇子替微臣给苏夜之女留个口信。明日,待陛下六十大寿的寿宴散场后,微臣还会前来修王府找她。” . 原朝并未设立宵禁,是故苏其央从相国府回来的时候,天色虽晚,路过的夜市还是十分热闹。 苏其央随手买了三串糖葫芦,慢悠悠地往修王府里走。 进府后苏其央一眼就看出树上有人:“.玄林?” 好端端地,在吴晚然门口守着干嘛?还隔得这么远。 玄林闻声后从树上下来,垂首跪地:“玄林在。” “别别别,我受不得。”苏其央连忙把跪着的玄林拽了起来,想了数秒,又把自己的那串糖葫芦塞给他。 玄林虽是起身了,仍是安分守己地把糖葫芦塞了回去:“请恕玄林多言,今后给苏姑娘下跪的人会只多不少。” 随后他便当着苏其央的面再次上树了,剩她一个人恍惚呆在原地。 也不知恍惚了多久,苏其央才长叹一声,朝白灼的客房处走去。 给白灼扔了糖葫芦后,苏其央听得他说了声:“多谢阿姐。” 于是她这才去找吴晚然。 还未推门,苏其央就闻到酒气。推门的动作停了一瞬,她记得吴晚然从不喝酒,应该是不胜酒力才对。 “啪嗒——”苏其央进屋后轻轻关上门,而后转身去问吴晚然,“见过御医了?” 吴晚然瘫坐在床榻上,食指勾着酒瓶的把手,听到她的声音便侧身去瞧,有些惝恍。苏其央从不曾深夜来找他,他这是在做美梦么? 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入眠的。 四目相对,苏其央不是呆子,能看出来吴晚然的神情不大正常。 怎么回事?他今日不是去看了御医么?难道御医说这毒没得解? 她今日是本来是想问问吴晚然的病情是否能够有所好转,眼下看来是问不出口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苏其央朝他走去,这才发觉他床榻上有四五个空酒瓶子。 吴晚然仍未说话,只呆呆地盯着她。 苏其央挨个儿将床榻上的空酒瓶拿到桌上,又伸手去取那只被吴晚然勾着的酒瓶。 动作之际,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搅得吴晚然心里痒痒的。 “陪陪我。”吴晚然忽地拉过她的手。 他的动作极轻,苏其央一愣,看到他满眼的哀求,忘了把手抽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吴晚然见她呆呆地杵在原地,不满地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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