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言,我懂,我懂。”钟御医连连摆手,“你们夫妻二人若还有话说,我这个外人就先回避片刻。” 苏其央转头去看吴晚然,后者正垂眸盯着她的裙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的确还有要紧的话没说完,实在不好意思。”苏其央羞红着脸,她刚刚是真的忘了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一想到方才的事情全被钟御医给看了去,她现在就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确定钟御医走远后,苏其央才又回身。 吴晚然此刻已经把那个晚上回忆起七七八八了,却不打算说,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你想说什么?” 他眼下瘫坐在木椅上,衣冠不整,面若桃花,几缕发丝间或垂下,看得苏其央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苏其央清了清嗓子:“我问你,你方才赶我走是不是因为.” “我不是在赶你走。”吴晚然打断道,“我不想做任何惹你不开心的事。” 他神色真挚,苏其央直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那好吧。”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那你不想让我听见御医同你议事,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还有几年可活。” 吴晚然的眸中有什么在闪烁,低声应她:“是。” “那日你醉了,不记得我说过的话。”苏其央深吸一口气,鼓足莫大的勇气,“我今日再说一次,你这次要听好。” 吴晚然乖乖点头,认真地侧耳去听。 “吴晚然,我喜欢你。这份心意不会因为你能活多久而影响分毫。”苏其央走近至他的眼前,俯身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吴晚然抬着头,仰视着她,眼神里是信徒见了神明的那种虔诚。他的脖颈间有苏其央垂落下来的散发,惹得他一阵酥麻,心绪一不小心就走偏了。 而苏其央则是在回忆,从二人初见之时开始。 那时她还未离京,在京城将盘缠花光,狼狈得去偷别人的钱袋,结果偷到吴晚然时被抓了个正着。那是她第一次看他笑,笑得那样好看,像话本里的公狐狸精。 “最开始遇着你的时候,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满肚子坏水,从前项宇和我说过,长得好看的东西最是危险。所以每次和你说话,我都怕自己着了你的道,被你骗了。” 可惜千防万防,最后她还是被吴晚然骗到京城来了。 上党城中,共同抵御外敌时,她高烧不退,是吴晚然衣不解带地在旁悉心照料。她还记得那时,自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竟抱着他睡去,抱了彻夜。 “起先,我是只拿你当朋友的,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个时刻开始,才生出来别的心思。那时我还不知你是二皇子,又或许隐隐猜到了却不愿相信。你说你在家中过得不算好,又活不久,我便想着北狄军队离开后,你若是愿意,我就带你走,随我一同南下游山玩水。在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想陪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的。” 九死一生之后,他才告诉她,他不是贾如谷,他是吴晚然。她在战场上杀敌时都想着吴晚然的病,吴晚然却一直对她有所欺瞒。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喜欢他,否则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回顾从前种种,竟是心动难抵。望着吴晚然,苏其央心想,原来她有这么喜欢他。
第77章 听到苏其央说他隐瞒二皇子的身份,吴晚然怕她仍然嗔怪于此,连忙道:“抱歉。我并非想要骗你,只是那时尚未遇到合适的时机。” “事已至此,我并不想再怪你什么。”苏其央轻轻摇头,“我与你说这些也不是想怪你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若非如此,哪怕只是逢场作戏,她也不会答应与他成婚。 吴晚然似乎仍有顾虑:“可.” “可别说怕耽误我一生这样的话。”苏其央立即将食指竖起,抵在他的唇上,“你是以为你死后我会跟着你一起去死么?还是你以为我会郁郁寡欢直至余生?在你心中我便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离了谁便活不下去了?爹爹死了,我如今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吴晚然微微一愣,而后语露释然:“你说得是。无论离了谁,你都能活得很好很好。” 可想到此处,为何心有不甘,吴晚然暗自嘲笑自己道貌岸然。原来他既不愿意看到苏其央因他而难过,却又隐隐地盼着她会因他而难过。 他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自私。 苏其央看他似乎是想开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十分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阿央,你方才真该照照镜子,你说你是如何喜欢我的时候,脸也红得像除夕夜里的纸灯笼。”吴晚然像只狸奴往她的手掌心蹭了蹭,又恢复成往日的面孔,一派游刃有余地笑着。 苏其央听此,先是颇难为情地眼神躲闪,而后揣摩出几分不对劲来。吴晚然此前从未叫过自己阿央,怎么会叫得如此突然,按照他那谨慎的性子,应当会事先征求过自己的准允才对。 “你早就想起来那个晚上的事情了,你你你!你是故意的!”苏其央迅速起身,咬牙切齿道。 而吴晚然只是笑,不置可否。 “好啊你!既然想起来了,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听我说那些话!你成心逗我玩呢!”苏其央现在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吴晚然此刻心情大好,双眸中盛满了笑意,坐直身子整理发冠,换了个话茬:“听白灼说,阿央你曾跟他说我不行?” 苏其央拼命搜刮记忆,想到某个携着白灼外出的日子,心虚地眨了眨眼睛:“钟御医还在外面等着呢,你先.先穿好衣服!我去找他。” 望着苏其央消失在眼前的裙角,吴晚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 这大抵就是世人时常提起的幸福罢。 人生能尝到这样的滋味,哪怕是片刻也好。哪怕他明天就死掉,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屋外的阳光在他眼中显得更加明媚了几分。 很快,钟御医就进来了,苏其央微着低头跟在他后面。 半个时辰后。 吴晚然钟听了御医刚刚说的话,彻底理清来龙去脉。 皇后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给自己喂下千年雪篙,只是想让外人相信他是真的气短体虚,并不曾动过坏心思。是他那个皇兄太过心狠手辣,从皇后口中得出真相后觉得如此做法只是徒有表面,怂恿皇后去下真的毒。 皇后不肯,却也知道她这孩子心毒,若是明着面否决了他的提议,只怕他会私下里行动。于是皇后便设计联合周太医串通一气,骗过了太子。 吴晚然猜想,当时的情景,大概是皇后对皇兄说:“既然如此,你就去找周太医。他乃是用毒的个中翘楚,你去问问他该用什么毒。”而周太医自然不会给太子真的毒药。 “那也就是说,吴晚然其实没事?他其实没得病,还能活很久很久?”苏其央也听明白了,激动地快要雀跃起来。 钟御医笑着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正是如此。二皇子的身体,底子里是与常人无异的。我此行特意带了调理气血的药方,二皇子以后记得每日服用三次,中和梳理体内的寒气与阴气,这以后啊,就会慢慢好起来喽。不出一年,二皇子往日咳嗽的毛病便不会再犯了。不出三年,二皇子这身上所有外显的病症就全都看不见了。” 活了这么大把岁数,钟御医看人脸色的本领已是炉火纯青。他看得分明,二皇子如今得知此事,已是欣喜万分,不会怪罪他那日武断的误诊。到底是未来的太子,说不准还是未来的天子,他还是不敢、也不能得罪半分的。 “多谢钟御医前来告知,这份恩情我永生都不会忘却的。”吴晚然朝钟御医作了一揖,强压下心中欣喜,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收不住,“只是病弱二字到底是伴了我二十年的护身符,可否求钟御医不要将此事告知给任何人?” 别人尚且不提,他那位疑心病重的父皇若是得知此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来。 钟御医自是满口答应,从医箱里取出药方和几叠药包,言语间透露出谦卑:“二皇子放心,在宫里待了这些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下官还是知道的。” “还有一事,想请钟御医赐教。”吴晚然侧身看苏其央,后者此时因为知道他实则无病的事实,眉眼都写着开心二字。 吴晚然佯装难以启齿的神情:“钟御医方才把过我的脉象,可知我这身子在那等事情上,可也是无碍?还是说,我有什么隐疾,应该补补那处?” “二皇子说笑了,好端端的,无需去补什么。”钟御医知道他暗指的是房事,也知道他这话是问给未来的二皇妃听的。 “多谢钟御医。”吴晚然作了个揖,又侧身去看苏其央,“太好了,以后阿央就不必忧虑于此了,日后这等事也无需让阿央的义弟知晓,免得多一人为此烦恼。” 他虽然笑得和往常一样叫人挑不出差错,却看得苏其央有些瘆得慌,声音压得极低:“不说就是了。” 苏其央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吴晚然还记仇。白灼也真是,怎么还偷偷告状,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十分恶劣来着,何时变好了? “二皇妃与二皇子恩爱和睦,真是羡煞旁人啊。”钟御医已将要事讲清楚,提上医箱便准备走了。 苏其央暗自腹诽,还没成婚,哪儿来的二皇妃。 “离去之前,下官不过是个略懂岐黄之术的大夫,斗胆僭越一句,二皇子从前虽住在修王府,陛下却一直未正式过封王,没有王爷的架子也就罢了。可二皇子今后便是太子,若面对群臣时还是这副随和的性子,怕是难以服众。” 依他之见,二皇子和原太【防和谐】祖虽为父子,却无半点相似之处。 . 苏其央已经许久不曾早起过了,往往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今日她记得与国师之约,特意起了个早。 说“约”可能也不太恰当,只不过是她单方面撂下的一句话罢了,谁知道贾艽是否听了进去,此时又有没有待在府中呢。 昨日的事历历在目,她眼下心情好极了,走在街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刚出府还未多久,偶尔引得零星几个路人侧目,见着她笑,也回笑一下。 突然,苏其央有意识地将步伐放慢。 她向来警惕,很快便察觉出有人在尾随她。 只是她摸不准这人的意思。若说是跟踪吧,这人偏偏有意无意地在向自己透露出他正在跟踪的蛛丝马迹。 那就是刻意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而非是真的在跟踪她。 苏其央心下有了答案,当机立断地停靠在路边卖吃食的摊位,佯作挑选,不再走了。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一位身着常服的男子靠近她:“我家主子想请苏姑娘前去京城西郊的金明池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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