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平实则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如今却被她这话逗得笑出了声,而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回到原先那严肃的神色。 苏其央头一次见他笑得开怀,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死罪并非不可能。若皇帝想要罚你,那罪名绝不止一件:私自现身于朝廷上、于早朝前的侍卫动手、暗中与武将勾结,亦可以有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数罪并罚,最差的打算便是斩立决。”韩安平一顿,“我能看出吴晚然那小子对你情根深种,到时候他若以死为你求情,皇帝念在此时再无其他合适的储君人选,应该会饶你一命。可惜,太子妃一位,苏姑娘就不要再想了。” 苏其央的双眸中的光几番流转,仰头冷笑:“若能为我爹讨个说法,什么样的罪名我都受得。只是,韩大将军这是把你的义子也算计了进去。” “看起来,苏姑娘并不在乎太子妃一位。”韩安平自顾自地说道,“该说吴晚然在姑娘心中并无分量,还是该说吴晚然与姑娘的情分不是区区太子妃三个字眼便能生分了的。” “够了。”苏其央沉声制止道,语透怒意。她与吴晚然是什么情分,和他韩安平有什么关系。 被晚辈吼了这么一句,韩安平也不恼,伫立于原地,任凭微风吹得衣袍的下摆晃动。 良久以后,韩安平冷不丁开口:“你很像我。” 言罢,韩安平径自转身,迈开步伐:“随我去取明日要用的物证吧。” 苏其央一愣。 她像韩安平?哪里像了? 不过韩安平看起来不会再多说分毫,苏其央便也没问,只是跟了上去。 . 回府时,苏其央惊觉吴晚然一直站着她的门前。 见了她,吴晚然迎面走去,虽是笑着的,语气却有几分幽怨:“今日的仪式一结束我便回府了,没想到你竟不在家中。” 苏其央看得出来他在偷瞄自己手中的檀木方盒,心虚地往背后更送去了几分。 既然确定过彼此的心意,吴晚然就不想再在苏其央的面前假装,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此刻满脸皆是止不住的失落。 苏其央本想解释一二,不知为何,开口却成了:“如今你是太子了,是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会这么问?”吴晚然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几步,去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毛。 从眉宇处传来吴晚然指腹的温度,苏其央垂眸,心情复杂。 她明知吴晚然是无辜的,可是想到爹爹,想到韩安平,想到项宇,想到项伯父,想到国师,还有吴晚然的父皇,心中总是平静不下,开口的声音略显嘶哑:“对不起,我今日脑子乱得很,明日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吴晚然抬手轻拍了两下苏其央的脑袋,眼神比春水还要温柔几分:“好,明日下朝之后,我便立刻回来找你。” 苏其央一怔。 也对,吴晚然现如今是太子了,以后日日都要上早朝了。 最初是她要求二人之间坦诚相见的,苏其央分明清楚此时此刻她应该将她和韩安平的计划和盘托出,可偏偏开不了口,咽喉处像是被谁掐得死死的,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好。” “你不是喜欢我吗?”吴晚然牵起她那只空出来的手,缓缓地摩挲她的指节,“有你的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阿央就是什么也不说,我也不会介怀。” 他的眼睛笑得弯弯得,清澈得像溪水,又像姑射山腰处林间的小鹿。 苏其央十分怀疑,吴晚然是故意说这话让她心生愧疚的。 愧疚得她一整晚都辗转反侧,可恶极了。 . 清晨。 一切都按照着计划进行。 与韩安平碰面、进宫、躲开禁军的眼线、藏身于大庆殿附近。 约定好的一炷香时间一过,苏其央提气,施展轻功朝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跃去。 殿门口的禁军远远地便发现了她,摆好阵势准备引战。 可惜苏其央无意动武,以他们的枪尖为立足点,很快便到了两扇朱漆门前:“民女苏其央,前来申冤,求见陛下!” 忍不住回头飞快地瞥了眼身后的禁军,苏其央总觉得韩安平和这些禁军提前打过招呼,否则她方才不可能这么轻松地过来。 连禁军都能操控,韩安平还有什么事做不到?苏其央蓦地有些后怕。 “苏姑娘,随我进来吧。”张内人得了旨意,来接她进殿内,只是面色不大好,想必龙椅上的那位亦是如此。 苏其央深呼吸一口,咬紧牙关,一脚踏进殿内。 放眼过去,两侧全是乌泱乌泱的乌纱帽。往里头走时,帽檐下的眼睛全都黏着在她的身上。 也有几个熟面孔:项宇、吴晚然、韩安平和站在百官之首的贾艽。 除了韩安平,无一不是面露惊讶。 “你要申冤?”原太【防和谐】祖倚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厉声喝道。吼完以后,他又去看吴晚然,后者正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这一吼,反倒叫苏其央直起了腰,直视了过去:“回陛下,是。家父苏夜,乃是本朝前任大将军,为官时大退北狄,军功累累,普天之下,无人不晓。可正是这样一个一心一意为原朝的将军,却被歹人所杀害!” 一时之间,群臣俱是窃窃私语。 项宇神色不安,止不住地去看苏其央的背影。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敢来朕的面前告御状,证据可搜集齐全了?”原太【防和谐】祖冷笑一声,没想到苏夜的这个女儿还真不安分,竟敢擅闯垂拱殿。 “回陛下,算是齐全。”苏其央将手里的檀木方盒递给张内人,张内人快步呈了上去。 说完,她用余光去看贾艽。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正在后悔没有早些对自己下手。 “这些是当年与家父一起在朝为官的同僚们按照当年的记忆所述而抄下来的奏折,据他们所所言,都是在国师贾艽的怂恿之下才上的折子。”苏其央赶在原太【防和谐】祖打开盒子前说道。 这其中大部分的官员今日都在场,频频看向韩安平,心中想的不外乎是:好你个韩安平,当初是如何说得,怎么现在把我们给卖了! 原太【防和谐】祖一看群臣的反应,心中便知苏其央所言约莫是确有其事。 “哦?你是如何与朝廷重臣们有接触的?”原太【防和谐】祖的手一停,把檀木盒放至一旁,又不打开了。 韩安平快步站了出来,“扑通”一声地单膝下跪:“还请陛下责罚,这些都是微臣求来的。” “你?替苏夜求这些?”原太【防和谐】祖哈哈大笑,“朕怎么不信呢?” 未得圣意,韩安平不敢起身,仍旧跪着:“回陛下,苏大哥对微臣有恩。当年如若不是苏大哥有意提拔,微臣又如何能身居如今的高位。” “那又如何?”原太【防和谐】祖瞬间发难,将檀木盒打翻在地,怒吼,“难不成你二人想凭这来历不明的盒子,逼朕治国师的罪?” 韩安平侧身给苏其央使了个眼神。 小不忍则乱大谋,苏其央默念数遍后也跪了下去:“回陛下,这些年间,国师从未停止打探家父的下落,时常在私下里询问其他臣子与家父是否有私交,此事在朝百官也能作证。而最有分量的物证,便是国师府中暗室里的留魂刀。不知国师可愿带着陛下去看看?” 原太【防和谐】祖知道贾艽的性子,没给贾艽回话的机会:“荒唐!就凭你的只言片语,也敢安排朕的去处?” “微臣斗胆进言。”又有一人的声音兀自响起。 苏其央心中一惊,怎么是项宇?完了,她最讨厌欠别人的,若是连累了项宇,她该如何去偿还这个人情。不过有项伯父在,项宇应当无事。 “她并没有欺君罔上。”项宇跪在苏其央身侧,“苏夜的行踪,正是被家父透露给国师的。而家父事后也告诉过微臣,是国师派人杀的苏夜。” 原太【防和谐】祖看了看苏其央,又看了看项宇:“好啊,好得很。朕竟不知,太子未过门的正室与项爱卿的关系亦是匪浅,竟能叫项爱卿为此出卖你的父亲!” “陛下!微臣只求公正,与太子妃.不日后的太子妃绝无任何关系!”项宇闻言慌慌张张地将另一只腿也跪了下去。 项宇为人清正廉洁,这一点原太【防和谐】祖也是知道的。正是如此,他才更气。 眼下的局面可谓是骑虎难下,贾艽自知今日难逃过去,索性向前一步:“陛下,微臣确实私自杀害了苏夜,还请陛下赐罪。”
第81章 “国师既已认罪,陛下还在等什么?”眼下朝廷内的百官都听见了贾艽方才认罪的话,苏其央连忙仰头去看原太【防和谐】祖。 原太【防和谐】祖用力一拍,龙椅跟着震动,气极了:“放肆!你这是在催朕?” 百官也是面面相觑。皇帝的性子他们再熟悉不过,这些年间还没人敢当面对皇帝这么说话。 “陛下,民女绝无顶撞圣威之意,实在是一心想要惩治杀父凶手,心急之下说话难免唐突了几分。”苏其央双膝下跪,言之凿凿,每个字都念得铿锵有力,“天子尚且与庶民同罪,国师又怎能免责?若整个原朝的百姓都知道是国师暗杀了忧国奉公的苏大将军,该如何看待我大原的律法!还请陛下以儆效尤,即刻将国师押入天牢。” 百官听了这话,瑟瑟发抖。不愧是苏夜的女儿,就讲话不懂分寸这一点来说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眼见着自己的气势险些被苏其央比了下去,原太【防和谐】祖怒极反笑:“苏其央,你胆敢威吓朕?” 苏其央乖乖地跪着,摇头道:“民女不敢!还请陛下以儆效尤,即刻将国师押入天牢!” 项宇只觉得数月未见,苏其央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原来有的人当真一辈子也不会变。 韩安平偷偷偏头去看苏其央,察觉到她面颊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看来她并不似表面上那般无法无天,只是不愿在外人前露怯。 下头的百官虽是一个个儿地低着头,却是各怀鬼胎,看得原太【防和谐】祖心里烦躁。 “.传朕的旨意,将国师打进天牢。”此时此景,他没法在这等气氛下放任无视国师杀人的罪行,而后话锋一转,“我大原的这个朝廷,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你们一个个的,好得很啊!” 韩安平心中了然,原太【防和谐】祖这是要问罪了,却丝毫也不担心。眼角的余光瞥见昔日风光的国师贾艽此刻被人架着脖子,押着去往天牢,畅快不已。 果不其然,原太【防和谐】祖头一个说的便是他,盛怒之下,竟是直呼其名:“韩安平,朕从前只是怀疑,现如今已能确定。满朝文武,竟一个个儿地都顺着你的意思,替你还原当年的奏折。待朕查出你私下勾结权臣的证据,你也和国师一起尝尝天牢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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