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弯弯要去伺候的那个—— 那可是半个月便屠了半个京城的杀神啊! 程蕙娘隐约听说,这次之所以魏王事败,秦王功成,便是那杀神起了大作用,若没有他,如今究竟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这样一个人,在秦王摇身一变成新帝后,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手握无上权柄,杀人便如同吃饭喝水。 短短半月,京城人吓唬小孩子便从原来的“再哭老猫猴叼走你”,变成了“再哭杀神抓走你”。 这样一个屠夫。 任你有千般本领,没等使出来便头颅落地,又有什么用。 但正是如此,才更要教女。 她的女儿,还这么小啊! 程蕙娘心急如焚,只恨时光太短,说话太慢,不能把半生感想体会统统塞到女儿脑子里,只得絮絮叨叨、想起什么说什么。 “你得让他为你折腰……” “骨头再硬、再强的男人,只要还惦记着吃肉,只要还记着你的好,他就会跟狗一样朝你摇尾巴,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恩荣宠爱,身份地位,唾手可得……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好处……” …… 让做什么做什么? 那她娘让她爹不要把她送人,她爹怎么不听呢? 卫弯弯心里想了一下,但也就是想一下。 她才没力气反驳她娘,也根本反驳不了。 程蕙娘的声音又快又急,有些尖利,不复以往的温润柔媚,但卫弯弯将其当成催眠曲,听久了,倒也习惯了,甚而慢慢在这尖利的噪音中生出睡意。 都快睡着了,又猛然惊醒。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娘,先停一停,这个,有空帮我送到清安坊。” 程蕙娘话声一停。 接过女儿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又一想卫弯弯的话,不由愣怔,“你——” 卫弯弯竖起手指摇了摇。 “没私定终身,没私相授受,总之,八字没一撇呢。我就是,道个别。” 跟曾经看好的未来过日子合伙人道个别。 程蕙娘愣怔片刻,随即心里更苦。 以往她还看不太上清安坊那个,有心阻拦女儿与其交往,但如今看来,清安坊那个再怎么差,也比那杀神强啊! 因为这出打断,程蕙娘又伤心起来。 一边谆谆传授驯男心得,一边断断续续地抽泣。 催眠效果倒是奇佳。 这次,卫弯弯真睡过去了。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其实有句话,她娘说的还挺对。 如果死不了的话,就得想个法子,让那个杀神为她折腰,哦不,弯腰。 毕竟,听说那人长得很是高大。 而小矮子卫弯弯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高。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点进来,希望你能留下来(*^▽^*)
第2章 离家 卫枢请的大夫医术了得。 说卫弯弯第二天退烧,真就第二天退。 翌日醒来,除了还有些手软脚软,神色恹恹,便已全无大碍了。 无碍了,也就该上路了。 卫家是大族,本家旁支,里里外外,便是不算仆从,不算祖地,只在京城里的族人,加起来便有几百口人,围绕着本家聚居,占了整个南安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往钟鸣鼎食、烈火烹油的南安坊,已经沉寂许多天了。 从得知卫家押错宝那天开始。 但今日,本家大门前难得热闹了一下。 门口停着一顶镶金嵌玉宽敞奢华的八抬大轿,那是为卫弯弯准备的。初春的天气,卫弯弯裹一身雪白狐裘大氅,整张小脸都被白茸茸的狐狸毛围着,显得那张病后初愈的脸更楚楚可怜。 晨起时,程蕙娘为卫弯弯描了眉,画了唇。 此时眉黛唇朱,虽然神色还有些恹恹,但到底少了许多孩子气,多了份少女风致。 卫弯弯的亲人们都来送行。 爹娘,祖父母,叔伯婶娘,这些是知道她此行真正目的地的。 还有不明就里的堂兄弟姐妹们以及庶弟卫镝。 “姐姐,佛寺清苦,多、多保重,祖母吉人天相,定会早日康复,您、您也能……早日归来。” 卫镝缩头缩脑、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外,卫家给出的说法是送卫弯弯去寺庙给生病的祖母祈福。 不然,送嫡女以讨好权臣,哪怕事儿过了,卫家保住了,世家的脸面也彻底没了。 ——所以说世家做事儿就是拧巴。 不要脸都不能痛痛快快的。 卫弯弯一一拜别亲长。 “病着”的祖母脸色发白,低着头,听到卫弯弯告别的声音,一抬头,昏花的老眼里全是泪,倒是很符合需要孙女为其祈福的慈爱老太君形象。 祖父沉声道:“委屈你了。” 卫弯弯福身:“为了祖母,不委屈。” 旁边的祖母听到这话,感动更甚,甚至哭地瘫软了身子,忙被人搀着劝着,扶回院子修养去了。 而程蕙娘,则不等卫弯弯开口,便哭成了泪人。 还用力捶打身旁的丈夫,一边捶打,一边咬着牙小声骂: “卫枢,你个卖女求生的懦夫!” 卫枢任程蕙娘捶打发泄,不仅不发火,还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程蕙娘哭累了打累了,又抱着卫弯弯哭了一场,叮嘱她千万记住自己昨晚说的话,才终于轮到卫枢。 卫枢却并未多嘱咐什么,父女俩一向不够亲近。 他只对卫弯弯说了一句: “莫急,用不了太久,你就能回来。” 这话说的有些笃定。 更重要的是,这话是从卫枢口中说出。 程蕙娘陡然止住哭声,看向卫枢,眼里放出了光,她紧张又希冀地抓住丈夫的手臂,眼巴巴想要个解释。 卫枢却没多解释什么,只淡笑着轻轻拍拍她的手。 卫弯弯也笑笑,却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回来。 也得有命才回得来啊。 卫弯弯上了轿。 “小六子,待会儿仔细些,走慢些,山路颠簸,别颠着小小姐,小小姐病还没好全乎呢!” 放下轿帘前,门房的王老头操着一口破锣嗓子,跟抬轿的孙子王小六如此嘱咐道。 见卫弯弯朝他看过来,便咧开了快没牙的嘴冲她笑,“小姐莫急,六子若抬不好,就揍他!” “嗯!”卫弯弯笑眯眯地点头应声。 自然不会说,她压根不用去劳什子寺庙,自然也不用受山路颠簸之苦——虽然她宁愿受这个苦。 她看着王老头苍老的脸,再看看因为得了爷爷敲打,满脸讪笑的六子,须臾间,他们的脸便变了,变成昨夜梦里那些脸。 大厦倾覆,焉有完卵。 卫弯弯放下了轿帘。 轿子起时,外面又响起呜咽啜泣声。 似乎是程蕙娘。 卫弯弯却再没回头看一眼。 - 小轿从卫府启程,穿街过巷。 从一条无人的小巷穿过,再出来时,卫弯弯乘坐的八抬大轿便变成了一顶朴素的蓝呢小轿。 轿里还多了个人。 一位三十来岁,风姿楚楚的美妇。 人是换轿时,卫家一个颇得脸面、卫弯弯也见过的管事塞进来的,说是她爹卫枢找的人。 却没介绍来人身份。 上了轿,美妇一开口,卫弯弯才知道。 怪不得管事不介绍。 原是位风月录事。 “唤我眉娘就好。” 眉娘年轻时是行首,所谓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风流人儿,年纪大些,便卸了脂粉,收了艳帜,低眉做人,只偶尔出入青楼教坊,教教新粉头儿。 如今,却被卫枢请来教卫弯弯。 程蕙娘上兵伐谋,教卫弯弯不费一兵一卒,靠手段让男人为其折腰。 而这位风月录事,便教她防御反攻,真到兵临床上了,怎么应对,才能不受罪受伤,甚至伺机反攻。 一个教攻心,一个教攻身。 她爹娘,可真是体贴又周到呀。 卫弯弯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又笑了。 惹得眉娘话声微顿,看了她一眼。 眉娘正在讲,若被迫承欢,怎么才能让自己最不受罪,甚至得些趣味,涉及到具体操作,用词描述难免直白地叫人羞窘又悚然。 怎么听都不像好笑的。 尤其对一个才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千金小姐来说。 不过眉娘也只微顿了下,随即便敛眉,若无其事接着讲。 讲完理论,还要眼见为实,模拟实操。 眉娘拿出一个黄铜描金妆匣。 置于膝上,打开,露出的不是脂粉梳篦,而是许多奇形怪状的器物和瓶瓶罐罐。 瓶瓶罐罐上贴着字,定坤丹、龟龄集、yao草詹实、玉人秉烛、武陵缘溪行、三十六宫春……一大堆卫弯弯觉着自个儿明白了,却又想着,恐怕不是自己明白的那个意思的东西。 不过,看到那些器物,卫弯弯便一下就明白了。 器物上虽没贴名字,但好在长相直白。 卫弯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好歹见过穿开裆裤的小猪崽儿。 于是,一下就认出了那几支最引人注目的角先生。 还有一堆奇形怪状她不认识的小玩意儿。 眉娘一一给卫弯弯说了名字用途。 什么勉子铃、悬玉环、相思套云云。 这些东西,有助兴的,有媚人的,但更多却是单只取悦男子,折磨女子的,听着便比那些瓶瓶罐罐更叫人羞窘,也更骇人。 “不定用得上,但多知道些,真若遇事,好歹有准备。”眉娘似安慰般说了这么一句。 卫弯弯点头,仔细听完,就好奇地摸来摸去。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可太新奇了。 于是她手心里搓搓勉子铃,手指头戳戳相思套,又蠢蠢欲动摸那栩栩如生的角先生…… 就……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 惹得眉娘原本淡漠的眉眼都跳动着,瞅了她好几眼。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 瓜子脸,杏核眼,皮肤雪白似牛乳,身子娇弱如蒲柳,因年纪小,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一嗔一笑都娇憨可人。 不算勾人,但很讨喜。 男人就算不好这一口,多半也不会讨厌。 就是太矮…… 坐着都比眉娘矮一头。 矮不隆冬,骨架又细,小娃娃似的。 还这么一副不知该说无知无畏还是天真烂漫的性子。 也不知随了谁。 她爹当年可是闻名京师的卫郎,身姿容貌心眼都是一等一的,她娘虽外貌娇小柔弱,可心却一点儿也不娇小软弱。 “你跟你爹娘都不像。”最后,眉娘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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