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你先答应。” 冲天开口,要回“你先说来听听”,但顾忌裴爱到底是主母,不能顶撞,便道:“好,我若能做,自当为夫人赴汤蹈火。” “你告诉我,在我昏过去后,玄妙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 裴爱的追问再次从房内传来。 冲天其实别得也很心烦,他本就不是个守秘密的人。冲天跺脚道:“夫人,我答应了府君,不能与你说话啊!” 房内沉默片刻。 裴爱回道:“你刚才都说那么多了。” 冲天愣住。 半晌回神,对啊,誓言早就破了,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先向裴爱述说,在她中毒未醒的日子里,王峙有多焦虑和关心。 裴爱亲历过,自然知道,心中感动,但这不是她现在想了解的重点。 裴爱便问:“你们是几时发现的我?发现我时,可是在玄妙观中?” 门外沉默许久,冲天沉声道:“夫人,说出来你莫怕啊。” “你说。” “府君从衙门回家,到门口,得知你还未回去,便满街寻来。寻到玄妙观门前,见我们家的人都死了。府君带着人直接冲进去,殿内就只有夫人你,你趴着两手握住一把剑。” “我握剑做什么?”裴爱心跳。 “你握着一把剑,趴在一人身上。”冲天的声音越说越轻,“那人趴着,剑……从后刺穿了他的心脏。府君把尸体翻过来,发现是魏太宰。然后府君就抱着你出了门。你浑身是血,他也被染得浑身是血。” 裴爱声音都变尖了,不敢置信:“魏太宰?” “是。”冲天在门外点头。 裴爱觉得荒诞,她从未见过魏太宰,但普天下大半人都晓得他。 当朝一品太宰魏榆柏,死在了玄妙观里。 且……凶手现在看来是她?
第43章 裴爱追问:“那观里的道士呢?” “原就只有一老一小两个,都死在观中。” 裴爱身子发凉,看来那位令郎,远比她想的狠毒,斩草除根。 她又道:“冲天。” “奴在。” “你去陈家求药,是否有查过往买家的底细?”想来王峙应已命冲天去查了那个令郎。 冲天沉吟:“令郎是假的。” “什么?” “陈家原先的买主已被毒害,百足之虫是由人扮作令郎相貌去买的。案涉太宰,已禀天子……现在,陈家已经全家下狱了。”冲天说完,摸摸胸,他憋了这么多,可算畅快了! “什么!”裴爱这声不是疑问,而是震惊。她脑海里幻象出监狱的画面,不由得为陈氏姐妹担心。 裴爱道:“冲天,你快放我出来,我知道假令郎的相貌!” “是吗?”冲天目露喜色,没有犹豫,打开了们。 两人一人磨墨,一人找纸,裴爱擅长捕捉人面部特征,三下两下,勾勒出假令郎相貌。 虽然简单,但却传神。 因为心思全在画上,裴爱手上沾了墨而不自知。 冲天端详着画:“这人便是假令郎?” 裴爱刚要开口说是,冲天又道:“怎么觉得怪怪的?” “糟了!”裴爱伸手一拍,忘了掌有墨汁,全染在脸上裙上。她哪还顾得上这,连拍数下——为什么一直觉得假令郎的脸奇怪?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真实相貌! 所以她现在画出来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人心狠手辣,更是密不透风,怎么留线索由人按图索骥。 裴爱脑子里重新浮现假令郎的笑意,现在想来,这笑除了胸有成竹,还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裴爱有几分自责,当时她对自己过于自信了,还以为可以顺腾破案。 哪知道什么忙都没帮上,还搞砸了。 现在自己应该是头号疑犯吧……身为父母官的王峙,一定受了许多议论。他却什么都不说,还细心照顾她。 裴爱心中愧疚,拼命在脑袋里搜刮线索,想到假令郎的暗号,便同冲天分析:“他让我与道士接头,暗语是玄静、妙门。我猜是来源自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我们可否从这推出一些线索?” 冲天道:“奴……不大懂。”他书上的知识都是王峙教的,裴爱方才讲的,王峙没有教过,所以一头雾水。 冲天思忖片刻,问裴爱:“夫人,你去玄妙观,可是蒙着眼睛?” “没有蒙眼,但也差不多。他勒令马车直接进去的。” “所以他们一直都等在外头?” “不是,他们进去了,后来又被勒令退出来。” 冲天听得握拳,其实死的几个随从,都与他关系不错。昨日尚在谈笑,今日已经永隔。 冲天想了想,还是告诉裴爱真相:“之前我去送女郎了,并未亲历,都是听人所说。但今早我去了一趟玄妙观,已经围起来了。夫人你坐车直接进去,可能没有看到,观门有三扇,中间正门,车从正门行。两边是侧门。正门没有匾额,左右两扇门,左门书着玄静、右门书着妙门。” 裴爱听完,颓然坐在榻上。 所以暗号其实就是门上题字,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她突然觉得,她和王峙这回要面对的对手,是从未有过的强大。 “你们在做什么?”王峙处理完事务回来,远远就眺见门开了,心一慌,加快步伐走过来,睹见眼前乱糟糟一切。 他首先跪在裴爱旁边的榻上,掏出绢帕,给她把脏兮兮染了墨汁的脸擦干净,一面擦一面问她:“墨汁好吃吗?” 裴爱才晓得自己脸上有墨,茫然回应:“没吃到啊。” 王峙看她发笑:“我怎么摊上这样一位傻娘子。”又说她裙子上全是墨,要喊婢女进来,帮她把裙子换了。 裴爱低头一瞧,忙道:“待会再换,夫君,我有事要和你说。” 王峙心中猜到数分,缓缓看向冲天,见他脸上神色,愈发了然。 哼,小奴果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王峙愠声责备冲天:“我怎么吩咐的?” 主人的话都不听了。 裴爱闻言,忙道:“别怪冲天,是我非让他帮我复案的。” 王峙道:“他懂什么。” 裴爱却是迫不及待,将方才与冲天分析的那些,与心中所有思索和疑惑,毫无保留向王峙托出。 冲天被训,原本退到墙角,但听裴爱讲述,他心中痒痒,忍不住重上前插话补充,被王峙骂回去。 冲天退回去,握着拳,怯怯道:“府君,你要替阿洋他们报仇!”阿洋是死的随从中的一个。 王峙道:“自然。”他心也痛,死的那几个,最少的也跟他三年了,骤然惨死,已逐一安排厚葬,抚恤家属,至于真相和血仇,他也会一一解决,但这些……王峙看向裴爱,柔声劝道:“你说的我知道了,接下来,你不要再操心这些。” 裴爱听他言语,是仍不愿她涉及此事,可她已经是涡旋的中心了啊! 裴爱坐得有点低,此刻王峙躬身,她也躬着,显得比王峙矮了一截。裴爱便坐直,连脖子都努力伸长,与王峙持平,道:“案发时我在现场,杀人的宝剑也是我握的,我怎可能置身事外?” 王峙道:“我说能,便能。” 裴爱摇头,此事死去的官员,仅比丞相小一级,肯定已经惊动圣上。王家手可遮盖半边天,却也有半边遮不住。 裴爱道:“可我不愿被你护着,我心头也有痛恨和不甘,更愿与夫君一道,侦破难案。” 王峙闻言,反复看她。 他的眸子里波光流动,如果说之前当她是娘子,是心上的人。此刻浑浑黄钟,振聋发聩,觉裴爱于伴侣之外,亦当引为知己。 从此刻起,她的名字是镌刻在他心上。 冲天眼瞅着气氛微妙,已不是他该杵在这的了,便埋头默默倒退出去,顺带关上门。 当然,冲天以为的,关上门后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裴爱和王峙都没有那个心思。 裴爱向王峙再呈述一遍她的所见所闻,每一段都是仔细回忆后再说,以免遗漏任何细节。最后,裴爱道:“我完全想不到,魏太宰会在我身边,更想不到,我会握着杀他的剑。” 王峙道:“我知道太宰不是你杀的。”又道,“陛下也不认定你是凶手。” 裴爱望着他。 既觉刻在心上,要共享苦乐,王峙便不再隐瞒他所知道的一切。他告诉裴爱,此事重大,当天他就上报了天子。 同时,自己亦做分析。 裴爱握着的剑,是从背后插进魏榆柏心脏的,乍看之下,是裴爱从背后偷袭了太宰,恰好一剑毙命。 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要知道,魏榆柏虽是文官,但父亲曾经是武教头,少年练起来的功夫,现虽年纪偏大,看着就是个旁老头,其实两三个壮汉,都近不得他身。 这事是久远的家事,魏太宰平时文雅,也不在他人面前漏。只有他少时的玩伴两人知道——其中一人是当今天子,另一人则是王崇。 所以裴爱要偷袭,哪能轻易成功? 而且那一剑是直插心脏的,无比精准,很有可能是高手所为。 好,就算不是高手,裴爱是碰运气,恰巧刺准的,她一个女郎,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人从背后碎骨贯穿? 这一点,肯定是个练家高手所谓。 更何况,还有其余近十条人命,会武功的,不会武功的,都被凶手结果得悄无声息。 王峙继续道:“你呈述的事情,我都听进去了。照我看,那个假冒的令郎,是来广陵办他要办的坏事,途中出了岔子,或是遇着仇家,或是内部起了火拼。他受了伤。我们家牛车未有标识,他可能并不知道车是郡守府的,或躲避追杀,或找地喘息,躲进了你的车里。然后挟持着你,一路到了他本来要去的玄妙观。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且成功杀了魏大人,逃之夭夭。” 王峙慢慢牵住裴爱的手:“这个假令郎很聪明,所以不会蠢得去嫁祸一位女郎。” 裴爱道:“是,我看他待我如草芥,怕只想结果了我,并不觉得我重要。” 王峙听这话,心中一扯,极是疼痛。他视若珍宝的女人,不仅被别人蔑视,甚至还想轻易了结她的性命。 王峙的手掌覆在裴爱手背上,反复摩挲,默默想着,以后要好好保护她,再不能置她于危险中,而那个假令郎,自是要抽筋剐皮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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