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陛下知晓殿下截见私谒御前常侍,您可知自己多大罪责?拿了您晋王之衔都可。” 夏辰安抽吸,按住他肩头的手也颤了颤。 “本王知。”他眼中陡然起了股子阴鸷:“但黎常侍在这等关口有意停见本王,你又是什么罪?勾结皇子,是要表忠结党?” 黎至笑笑,不受他恐吓:“就是您这样自以为是,才害得娘娘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 “奴才昨日在御前听闻了一件事。” 夏辰安跟随他的语气神情微微变动,喝止:“本王不该知晓御前之事,我今日就是为母妃... ...” 黎至自顾自截断他的话:“昨日宸妃娘娘受的刑杖被人下了毒。” 夏辰安脸色骤变,一把提住他肩头布料,低喝:“母妃可有事。” 转身便要去上宸宫,刚迈半步他又直直转回来,眼下晕红。 咬死哽咽:“本王眼下无权势,连调动身边一人去打听母妃、或进狱里询问事件都无能,宫内四下能求拜的只有常侍。您与上宸宫有渊源,又在御前行走,权势皆全。” 他吸口气:“若本王当真跪下求你,您能周旋救我母妃吗。” 黎至瞥眸并未说话。 夏辰安捏紧衣角:“本王虽为皇族,却被逼至此处,无能救母是我无用,佞听妄言害了母妃是我无知不孝,今日特求常侍救我母妃。” 说着撩袍屈膝。 “... ...” 在他并膝落地之时,黎至一把提住他衣裳,松手将人甩正,夏辰安脚下趔趄颠簸几步才堪堪站稳,身形狼狈。 还真跪。 黎至心思搅杂,拧眉:“殿下可知奴才替宸妃娘娘清查这案,再呈报陛下,奴才会如何吗。” 夏辰安摇头,倏尔又点点头。 两眼炯炯有神:“黎常侍会失君心、会受罚,日后会迁任不顺。若父皇执意让母妃为太子哥哥填埋声誉、将此事化了,您会受累而死。” 他指尖绞了绞衣袖,这样下场... ...任谁也不可能答应。 黎至点头,松口:“大差不差。那殿下明知奴才是这般前景,您觉得我因何才会答应你?奴才享不到一丝好,这笔买卖划不算。” 夏辰安脸色青白,眼下出现急色,像他是唯一一根将要扯不住的浮萍。 急急且认真张口:“若常侍这次冒险救母妃,本王他日之藩,会求父皇请你随行,届时本王拨你两城做谢礼。” 黎至神色一顿,目光稳稳落他身上。 两城? 见他目光落来,夏辰安又呼口气。 盯紧黎至眼睛以示诚心:“若这次没有救出,你的恩情本王也会记得,宫内迁任不利,你便可随本王之藩,我许你家宅钱帛,奉赡你为老。” “若你受母妃牵累而亡,本王会亲自为您供香一辈子,年年墓祭。待我长成,你黎家所有尸骨本王会带走,受我子孙吊祭。” “这样,黎常侍觉得够吗。” 黎至憾然,神色淀重地看他,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他小小年纪便能将前后算计清白,拿捏人心人性,这般长大该是何等模样。 黎至摇头,落音声调沉稳:“殿下,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非君御下所行,您不可为此道。为君者,以权势名利诱臣下,他日亦可为此背叛。” “您学偏了,您该去陛下面前为自己求位老师,好好习君子之道。” 夏辰安一把握住他的手,却因手小,只堪堪握住了黎至两根手指。 黎至怔愣垂眸。 “眼下本王只希望奉母而安,君子行与君子不行本王顾不上。只问这样,黎常侍应否。” 小孩子怎么沉稳都是性急。 黎至好一会儿顿漠,笑笑:“奴才不需要那些,但我想求殿下一事。” 求?他无权无势,能求什么。 夏辰安看他,嗫嚅:“常侍请说。” 黎至抬起掌:“奴才求殿下他日给奴才留一条性命。” 是打算击掌为誓。 夏辰安谨慎他这个举动:“本王不懂黎常侍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笑:“殿下不用懂,您应了,奴才这回便是拼死,也会替殿下将娘娘救出。” 夏辰安明知有诡,却探不出分毫来。 看着他的掌心一动不动,熟思审处。 “殿下别无选择,且奴才只为自己来日讨上一命,这不比殿下方才提的那些简单?” 见他彷徨犹疑,黎至做收掌之势。 夏辰安来不及细想本能一掌击上去,小手捏住他指尖:“本王应你来日一命,若救不下,我以性命在天下前替常侍担下。本王在,您必无碍。” 稚声铿锵。 黎至挑了挑眉:“那请殿下记得今日之言,他日奴才必找殿下应诺。” 从昨日起夏辰安便拦了他五次路,他几次视若无睹,此刻方是时机。 皇子联谈御前侍奉之人是大罪,他不敢贸然现身,只能这般偷摸。 夏辰安轻轻扣紧他指尖:“本王记住了,那黎常侍看眼下该如何行。母妃没人伺候一人关了一日有余,你... ...” 黎至松手,宽退半步:“急什么,殿下可还记得是谁诱您用毒为娘娘挽尊的。” 夏辰安点头:“我醒后描了像,已经让平顺成在宫内寻人了。但因御园色暗,本王瞧的也不是很清,不知画像准确,加之我画工也不好,平顺成这几日也没探出个头绪。” 黎至嗓子闷了笑意,却没出动静。 他是真聪明,可是年纪还尚小,许多不足。 “殿下可将那人描绘一遍?比如她身高,说话,衣着饰品,任何殿下记得的告知于我便可。” 清风一阵,将黎至红色衣袖吹卷。 夏辰安忖目思索:“那宫人大致有常侍胸口高度,身形清丽,一身黄栌色低阶宫服,梳着整齐的双螺髻,无饰,说话... ...虽是官音,讲得周正,可总有些音很奇怪。” “殿下学一句?” 夏辰安瞧他说话没了方才耀武扬威模样,颇携厚重,不禁侧目看一眼。 他想了想,学了句那日听得最别扭的一句,可实际还是宫中官音为主。 黎至听完抿唇:“那殿下可有注意那宫人裙角、鞋,或是手,身上有无饰品。” 夏辰安极尽全力想那晚那位宫人的一切行迹。 “裙角... ...那人裙角颜色好似葱倩,鞋... ...”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是素锦鞋面,这不是低阶宫婢。” 兴奋这是有用线索,可这鞋面除了用料之外,旁的异处也讲不出来,一时又蹙眉:“她牵过我,手柔软,但拇指食指指腹有薄茧,指甲不长,但有。” 黎至听罢心下了然:“奴才知道如何清查这人了。” “那平顺成寻殿下时,您在御园什么方向,那人又往哪个方向去了。” 夏辰安想也不想:“平顺成在谢了的木槿那片寻到我,宫人往御园洴湖那边躲,我们走后我瞧她是往后面夹道走的。” 黎至私声喃喃:“看来是绕洴湖走后面夹道回宴上了。” “殿下今日回去拟帖,明日请旨带宣邑公主出宫清谈去吧,这是你应娘娘的事。” 夏辰安一愣:“你怎知。”蹙眉,“这个关头本王帮宣邑姐姐寻夫婿做什么,她还将生母之死污我母妃身上... ...我不去。” 小孩子气性上来最遮掩不住,明晃晃全挂脸上。 “晋王信奴才么。”黎至问。 他点头,自信道:“你我有誓,自然是信的。” 黎至温和牵唇:“那殿下便出宫两日,清谈上可多注意刑部尚书、鸿胪寺卿、左散骑常侍、中书侍郎、中州刺史这几位家的公子,来日可做殿下臂膀。” “军器监家不会攀这门亲但又不敢悖旨,约莫是会送幺子承帖胡闹敷衍,他比殿下大三岁,届时殿下勿怪,可亲近相待。他家上下均为人耿秉,士心君器十分刚正,来朝定会是佼佼国士,望殿下日后向陛下求来做伴读。” 夏辰安不解:“你知不知道这是母妃为宣邑姐姐选夫君的宴?只是我好出面牵联罢了,又不是为我。” “不能是娘娘同时在为殿下择才?” “这些本该在您出宫前娘娘亲口与您交代,她如今被闭锁,才由奴才道出来罢了。” 夏辰安张口要问,黎至先他答出来:“奴才会猜度人心而已,若不是奴才与殿下有誓,奴才不会同您言语这些。您的前程生死在方才之前,与奴才并无干系。” 夏辰安闭口。 “那本王现在回去拟帖,母妃... ...母妃就拜托黎常侍了。” “宫婢画像需要给常侍送来吗,虽有些模糊不清。” 黎至掸袍起身:“不用,奴才有大致追究方向了,画像不重要。今日奴才便能捉了审问诓诈殿下、戕害宸妃娘娘这人了。” 夏辰安拧眉:“您如何知晓的。” 怎么就知晓了。 黎至抬眸掐算了下时辰,尚余。 又重新蹲下身:“您说了素锦鞋面,这一般是三等及以上女官,或二等及上的贴身侍婢才用得的,双螺髻无饰,是这人刻意摘下饰物,让殿下无从辨认身份。双螺髻鬓发又要出现在宴上随时观察殿下动态,宫人虽多但也有名单。” 夏辰安惊心,那这样已然便是好排查了。 “兼殿下所见黄栌、葱倩二色,那晚天暗,她必然不会提灯,所以您看见的颜色应该是盖了夜色的,不该是掖庭西苑、司彩司两处制衣。” “您看见的应该是皇后殿中三等婢女的光明砂色,或尚膳局红友色女官服。可她裙角颜色不一样,这是她取用旁人的衣量大小不合适,殿下看见的葱倩应该是碧山或石发色。有本事借穿皇后殿侍女衣裳、或尚膳局官服的人不会太多。” “微带口音的官声,您方才那句发声是山南东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黔中道黔州这几处人才有的音色,塞擦音无论平仄,一般读成不送气清音。” “拇指食指有薄茧,约莫针线拿的多。有指甲,便是身份‘贵重’,身形您也说了。” “殿下清楚了吗。” 夏辰安滚凝喉咙,气粗,胸腔偶有震浊。 黎至笑而不语,起身拱了手,随意行了告退礼人便走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79章 风云万变 ◎你将人调度起来困守我?黎至,你好大的胆子。◎ 这两日御前事忙, 前朝数部呈告,太子清白事关国体,更关天威。 绪王乘着陛下病重忧急手松, 不断暗访巡察,藐漠圣令慢剖太子连党门徒、三亲六眷诸般罪行, 积了一手。 他向太子那处投毒拉扯视点, 给绪王透露太子屯兵点滴,掌前朝舆情风向, 兼要查调许襄君诸多细处,诸多繁杂加起来一直不得空。 今日刚挤一个时辰空闲, 他忙收拾了自己往上宸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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