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太久,久得朕都忘了?” 帝王这话宛若是对空气说的,黑暗中却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陛下,柳妃二十多年前便已离宫,方才太子殿下问你时,太子殿下问的事,如今算起来,也过了快十二年了。” “皇后死了都十二年了?”这瞬间,帝王似乎反应不过来。 他沉重的身体倚靠在龙榻上,鼻中喘着粗气:“你说朕身体,是不是真的不太好了?自从装病这一年来,时时想不起事。” “朕当初要覆灭宋家和徐慕两家的计划,朕想着的是,真还活着,身体健康的活着,把大燕推向父皇和祖父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峰。” “陛下想要的自然能有。”黑暗中那道苍老的声音顿了许久才道,但怎么听着都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其实帝王和宣威大将军慕重云同岁的,当年他们多意气风发的年纪,在苍梧边关相识,可转眼,慕重云依旧年轻,是人人敬畏的宣威大将军,而他除了帝王这个至高无上的头衔外,大燕百姓似乎从未记得他的功勋。 夜凉如水,花鹤玉回到东宫。 西风才把寝殿的宫门推开,花鹤玉垂眸抬步走进,下一瞬间。 一阵带着女儿香的躯体,飞扑进花鹤玉怀中。 花鹤玉浑身一僵,正要把人给推开,然而那股属于慕时漪身体的娇软女儿香一阵阵往他鼻尖探去:“殿下,可是想我了?” “时漪?”花鹤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时漪也不说话,一个劲的往花鹤玉怀中钻去,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娇小的身体,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把人给横抱起来。 西风轻手轻脚上前关上寝殿宫门,屋里燃着烛火,昏暗中因为她的到来,在这寒冷彻骨的深夜里,带着丝丝暖意。 “夫君……时漪像你了。”慕时漪声音娇娇颤颤,贝齿咬着饱满的唇瓣,娇俏乌眸中带着明晃晃的媚色。 花鹤玉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用尽全力把人给摁在怀中,凉薄唇瓣没有丝毫停顿吻上她的红唇,沙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着急:“今夜别走了,陪着孤,孤一个人在宫中实在太冷了。” “时漪,你不在我实在是冷,心都是寒的。” “夫君。”慕时漪娇娇|喘|息。 眼底压着潋滟波光,她几乎软成一滩水,被花鹤玉揉进怀中,纤细如白玉的指尖,越发主动扯开他的衣襟:“时漪不走,陪着殿下。” “好。” 这一夜,帝王本已经大好的身体似乎严重了些。 太后因永安宫大火的事,暂时迁去了空置了十多年的万华宫,万华宫当年是皇后所住,巍峨宏伟,十年间保养得当。 但是对于移居万华宫一事,太后似乎不太愿意,拖了好几日也未曾动身。 后来还是太子亲自相请,直接把太后给请到了万华宫内居住,太后才去的,对于太子这一举动,又得了朝中大臣的夸赞,说他孝心感人,实为天下人的典范。 但被强行移居万华宫的太后,她哪怕在病中也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殿中东西丢了一地,恶狠狠道:“孝心?” “太子对哀家能有孝心?” “他是恨不得哀家就死在这万华宫中,当年皇后不就是死在这里的么,这么晦气的地方,偏偏要强迫哀家来住。” 太后骂完,当日夜里就得了梦魇。 后来的时日,更是时常被梦中的鬼怪惊醒,她死死的拉着书竹的衣袖:“书竹,这宫中有鬼,可是皇后的怨灵在找哀家的晦气。” “书竹,哀家不想住这万华宫,明日你去寻陛下说,哀家要换个地方住。” “不不不,明日你让人去宋家,去把我哥哥叫来,我要间老镇国公!” 太后似乎有些发疯的迹象,御医给开的药方用了也没见多大的效果,后来连御医都不让瞧了,反而信了鬼神的偏方。 宫中是不是有奇装异服的人士或是炼制仙丹的道士,在万华宫中住下,只因为太后夜里要时时驱鬼,若是不驱鬼她夜里定然睡不着。 转眼从新岁伊始,一个月时间悄然过去。 太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她时常白日睡觉,夜里就让宫人把万华宫点满了烛火,见不得一丝黑暗的影子。 至于太后要离开万华宫的事,她数次找了帝王,帝王以政务繁忙退了,那些送到镇国公府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连一丝信件都未回复。 在这期间,也只有令不清的宋贵妃,时不时往宋太后宫中走一走,因为宋贵妃这人,心思不坏就是蠢得够可以,只要三皇子没在她面前拘着她,她还想着和宋太后搞好关系,拉拢朝臣,为自己儿子日后登基做准备内。 春转眼过去。 夏初时节,百花繁盛绿意盎然,阳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冬雪已悄然融化,滋养着脚下的土地。 各家各府被今年难得大雪困了一整个冬春的宴会,终于如雨后的繁花,开始悄然复苏。 无数请柬像雪片一样往永安侯府中飘去,往日无媒婆上门问津的慕家二姑娘慕窈窕,更是成了堰都人人想娶回家中作正妻的对象。 至于两年前和辅国公府世子方晏儒和离后的慕时漪,竟然也莫名其妙成了抢手的对象。 以宰相府独子悄悄爬墙想要给慕时漪信开始,老镇国公长孙因为和宰相府独子争风吃醋,还从马上摔断了腿,据说还是因为宰相嫡子爬墙送信的事。 可是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府宋家和慕家可是素来不和的。 而这之中,那个因为某些事情被禁足在公主府中半步不能出公主府的庆安长公主也给慕时漪送了请柬,据说要给慕时漪做媒! 郡王世子更是过分,他原本日日和花三皇子鬼混在一起,自从花三失踪回堰都后,郡王世子也不闹腾去青楼了,酒也不喝了,整日逢人就说慕时漪是他嫂嫂。 比起之前和花三疯批,现在整个人都有种脑子不太清楚的疯傻。 至于这事件的女主角慕时漪,她连面都没有露半分,总人只打探到她从上元节宫宴回府后,就日日呆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宴会请柬更是一概不理。 堰都皇宫,东宫寝殿内。 慕时漪幽幽从花鹤玉床榻上醒来,她揉着酸胀的胳膊和后腰,咬牙唤山栀进来伺候她穿衣。 从堰都皇宫上元节宫宴后,慕时漪就悄悄在东宫住下了,她日日带着宫中陪着花鹤玉,平日里练字看话本子,不出门似乎也不会无聊。 花鹤玉下朝后,便会回来陪她,二人就像真的夫妻哪怕。 东宫中人少,物也少,宫殿奇大怪冷清的,加上平日里花鹤玉就不喜欢人近身伺候,慕时漪在东宫住了这么久,倒是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捏着永安侯府送来的那些给她的拜帖,唯独把安庆长公主那一张抽出来:“殿下,你说我要去吗?” 花鹤玉搂着慕时漪纤细的腰身,语调淡淡:“当年皇后暴毙的那杯毒药,就是安庆亲手喂下去的。” “她求你,不知是想保住自己的命,还是想保住她的女儿苏长乐?”
第98章 庆安长公主给慕时漪送的那张请柬慕,时漪到底还是接了。 当初她在堰都遭难时,庆安长公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但终究是在和离那件事上帮过她的,慕时漪也不是那般不记恩情的,于情于理庆安长公主被禁足公主府内,办的这个宴会,她如何都得去,哪怕紧紧只是露一个脸。 三日后。 夏末朝阳明媚,堰都花团锦簇一片,金灿灿的光落在树梢叶缝间,慕时漪离开太子东宫,町白驾车山栀作陪,一行人从永安侯府正门出来,浩浩荡荡去了青桂巷深处的庆安长公主府。 慕时漪去的不算早,她卡着时间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才到,然而庆安长公主府前依旧有嬷嬷恭恭敬敬等在外头,见得属于永安侯府标志的马车后,赶忙笑着迎了上来:“慕姑娘可是来了,我家殿下一早就派老奴在府前等着,独独接慕姑娘一人。” “嗯。”慕时漪轻轻应了声,搭着山栀的手走下马车,她神色淡淡的,有几缕斑驳暖阳落在她冷白的肌肤上,莹润如玉,只是一眼,婆子连打量慕时漪样貌的勇气都提不起。 虽庆安长公主再三吩咐,但最开始婆子打心眼里对慕时漪还是轻视的,毕竟是和离过的姑娘,去年又担着不好的名声,虽然这次随父从苍梧归来,慕家手中兵权压得堰都所有人喘不过气来,但心里若说要有多少服气,那定是没有的。 可如今,引路的婆子深吸一口气,笑得越发的谄媚,恭恭敬敬迎着慕时漪:“慕姑娘这边请,若是觉得路远,长公主吩咐了,可以让人抬了轿撵过来。” 慕时漪摆手,对于婆子骤然改变的态度她也没多大在意:“引路吧,家中父亲管得严厉,我最多一个时辰便要回去的。” 慕时漪言下之意是并不打算在公主府久留,婆子一惊,赶忙加快了脚下步伐,就怕耽搁了庆安长公主的事情。 春末夏初时节,正是冷热交替的时候。 庆安长公主把赏花宴设在院子里,日头晒得人懒洋洋的却也不见多少毒辣,四周挂了细细纱帘,公主府上没有男客,所以也不用男女分析,众人四处走动。 说是赏花宴,看着也算精心准备,庆安长公主坐在主位上,她身旁坐着沉寂不少的唯一的女儿苏长乐,母女二人坐在一处,但气氛冷淡,不像以往那般亲密。 再往下,不光安乐侯府上官云锦来了,就连镇国公府幺女宋映冬还有同她一块来的明州卢氏家的小女儿卢青岑也在,二人中间坐着的是永昌侯嫡女厉幼柔。 姑娘家一多,声音就清清脆脆交杂在一起,当众人见得远处被婆子躬身引着,缓步走来的慕时漪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了说话声音。 园子里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落在慕时漪身上。 她一身鹅黄夏裳,纤腰盈盈一握若无骨,步伐缓缓,如云般的乌发绾了个简简单单的髻,上头簪着丹红的宝石发簪,配着点翠珍珠步摇,黛眉琼鼻丹唇,肤白盛雪。 玉骨冰肌,是淡淡一眼就能令人沦陷折腰的倾城容貌。 有人慌乱间打翻了手中茶水,也有人控制不住发出轻轻的赞叹声:“好美。” “是仙子吗?” 更有甚者用绣帕捂着脸,双颊通红气喘微微,连多看慕时漪一眼都是亵渎。 庆安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她亲亲热热朝慕时漪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给本宫瞧一瞧。” 慕时漪依言上前,一丝不苟给庆安长公主行礼:“时漪给殿下行礼,殿下万福金安。” “你这孩子。”庆安长公主拍着慕时漪的手,“本宫知道你向来是个规矩好的,你我之间何须这般,若是你母亲还在,论情分叫我一声姨母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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