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这些时日休养得可还好?”晏奚一手支了额头,姿态慵懒地靠着椅把。 “挺好的。多谢……”话到一半断了,她不知如何称呼蛊美人。只能露出一个微带害怕的无措神情——毕竟她可是被“重新审过”的,不露怯意反而不妥。 “既然如此,夏姑娘不介意多聊一会儿吧?”晏奚稍稍正了身子。 “不介意。”哪敢介意! “前些日子晏末一时情急误会了夏姑娘,幸有夏姑娘师姐及时赶回,才未酿成憾事。这些时日,便想着好好补偿一番,这才特请了夏姑娘到木山养伤小住。” 晏奚一番话,看似解释了来龙去脉,却反倒让南衣愈发心惊。 误会?若真是误会,为何这几日她一直没见到师姐? 为何偏要来木山?她重伤之时,不是应当回更近的清夏阁救治才对吗? 南衣稍稍一想,面上摆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后小心翼翼再次道谢,“多谢晏宫主。” “应该的。”晏奚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了个有些怀念的笑容,“其实,将夏姑娘接来木山,也是在下私心。实在是夏姑娘……太像我一位故人了。” 故人?脑中弦瞬间绷紧。 南衣保持小心表情,“不敢不敢。” 见她没有后文,晏奚抬了一边眉毛,“那位故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却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真是天妒英才。” 话说到此处,已经很明了,蛊美人说的正是东方门的南小公子。 南衣故作惊讶地张了下嘴,而后急急收了神情,“实在是……遗憾万分。” 语气恰到好处的有些吃惊,又满是遗憾,接着便似忍不住般,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知我与那位姑娘……何处相似?” 南衣自然地说出“姑娘”二字,是因她本就是姑娘,论及与蛊美人故人相似,正常反应便是——那故人也是姑娘。 晏奚面上表情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而后缓抬嘴角,淡淡一笑,“你与他,都很聪明。” 南衣诧异地抬了下眼,满脸写着——这也算相似点? 晏奚笑着轻点下颌,道,“近日春光明媚,木山风景也正是好时光,夏姑娘伤势初愈,不如安心在木山多游玩几日,也好让晏某表表歉意。”他这话这便算是结束了“故人”话题。 这是又要继续留人?南衣忙道,“承蒙晏宫主厚待,在下多日未见师姐,且伤势大好,实在是思家心切,想归家看看,还请晏宫主见谅。”因听到晏宫主还要留自己这才提出要离开,正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回话。 晏奚面上笑意盛了几分,“不急在这几日。”这话便是拒绝了。 南衣赶忙再道,眼露急切,“我师姐她一定很担心,再不回去……” “六月,送夏姑娘去休息吧。”晏奚打断了南衣的话。 “是,主上。”六月听令,直接来拉南衣。 “不是……我真不想看什么风景!我要回家!”南衣努力拽着她的手不走,发觉六月拉自己的手劲太大抵抗不过,急得眼睛都红了,“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有你们这么道歉的吗!” 这番因为气极而口出狂言的表现,完美符合了她之前在净慈寺的胆大行为。 最后,南衣挣扎未果,还是被六月带了回去。 “主上。夏姑娘气得在屋里砸了茶壶、水杯,还撕了桌布。”六月很快便将情况回报给了晏奚。 “嗯。”晏奚翻着手中信笺,这是属下查探得到的消息。 ——夏南衣,原名李南衣,两年前被夏真人从李河村带回,收为弟子,留原名,改姓夏。 ——李河村,两年前瘟疫肆虐,除李南衣外,无人生还。 李河村瘟疫的事情已经被核实,当年为了防止疫情扩散,整个村子都烧了,故而并无留下具体名册,更无从查起是不是真有李南衣此人。 这一点,太过巧合了些。 蹙着眉头,晏奚阖上了信笺。 夏南衣两年前去到清夏阁?时间对不上。东方门的南衣是一年前死的。 相貌、性别、声音、姿态都对不上。 夏南衣虽会易容,但只是用胭脂水粉画了面貌,与南小公子全改死人骨相的本事天差地别。 两人唯一对的上的,便是这名字,也正是这名字让晏奚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位胆大包天却又绝顶聪明的“南小公子”。每每想到他毫不犹豫拔箭的动作,胸口的旧伤似乎都会发痛。 净慈寺那夜,夏南衣以“六月”身份从屋内走出,借鲜血掩饰手伤。 不仅仅是易容与夜色让晏奚放了警惕,更是因为他没料到一个重伤且刚受刑的女子,能保持那般平稳步态,挺拔身姿,就连说话都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最后在崖边发现了高烧昏迷,奄奄一息的她,还真让人怀疑她的伤没那么重。 就是这样的夏南衣,鬼使神差与晏奚脑中另一幅场景叠了起来。 被蛊控时,明明已经疼到浑身颤抖,眼神涣散,少年却还死死拉着他的手,努力反抗。 ——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七月,要你是那南小公子,诈死出逃,可会再用原名?”晏奚点名了身后站着的七月。 “回主上,我会隐姓埋名,再躲得远远的。”七月老实答道。 晏奚轻笑了一下,“是啊,谁会留着原名,还胆大妄为地搬到南林?”手指轻点信笺,他往后靠上椅背,眼神晦明难辨。 但若是有人故意反其道而行呢? 回到屋内的南衣,装模作样发泄了一番,而后气鼓鼓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了脑袋,暗自嘀咕。 从今往后,对于晏宫主的那位故人一定要认为是个姑娘。 今日蛊美人没反驳她的问话,毫不知情的“夏南衣”就要下意识认为那故人是个姑娘。 所以,除了女的,年纪轻轻死了,很聪明,她对晏宫主的“故人”一无所知。 ——以上,切记切记!可千万别露陷了。
第23章 此次谈话后,南衣活动范围变大了,但每逢出门,身后必跟着一个尾巴——圆圆脸的严肃七月。 “夏姑娘,此处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夏姑娘,丑时已过,该回去了。” 南衣好几次都试图甩掉七月,都以失败告终。 ——这圆圆脸的胖丫头最擅长的竟然是轻功! 眼看自己逃不成,那么只有再去谈话了。 可提了几次想要见见晏宫主,都被七月直接得不能再直接地给回绝了。 “主上说不见”。 南衣:不见?你倒是好歹装模做样地去请示一下,再告诉我说不见啊! 就在南衣一筹莫展之时,小尾巴换人了! 新人名叫小满,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叫立夏,芒种,大暑小暑之类的?” “是。” 小满面上满是稚气,却已开始学着一板一眼的语气了。 南衣乐了——不愧是夏樟宫,把这夏日里的月份、节气都用满了,真是简单方便。 前头有个六月、七月,那天站在蛊美人后头的生面孔说不定就是八月。 “叫这些名字的都是姑娘家?” “是。” 南衣笑笑,转身走在了前头,心中暗自嘀咕。 蛊美人也挺独特,近身的全是姑娘,难不成是个大色胚?但要说相貌,那六七八月,还有这小满都只算中人之姿,反倒是站在殿外的侍卫里头还有几个出挑的。 ——矛盾,很矛盾。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藏着秘密。 “夏姑娘,前面不能去了。”小满横侧抬了手,拦了南衣去路。 南衣抬头瞅了眼,故作疑惑地转头,“七月上次就让我往前走了呀。” “可是……” “前头又不是禁地,再说我之前都去过了!”南衣直接拉了小满的手,“走吧,没事的。” 前头确实不是七月提过的禁地,但却是她说的“不宜进入”的地儿。 南衣准备浑水摸鱼,诓这新来的一起瞧瞧。 “但是……” “走啦。”打断小满,让她压根来不及思考,“今天中午不是说有鸡汤吗?快些散完步,还得赶回去喝汤呢。上次那鸡汤好喝得不行,尤其是里头的香菇……” 絮絮叨叨两句话的功夫,南衣已拉着小满穿过了围墙上的门洞,走到了先前没见过的一片竹林。 “可这里已经出了夏樟宫了。”小满还在纠结,这地方真能带夏姑娘来吗? 出了夏樟宫? 南衣心中一喜,“你家宫主说的是让我好好逛逛木山,可不是好好逛逛夏樟宫。不信你去问七月。”扯起谎来向来都得真真假假掺着来。 在林中走了一小会儿,面前出现了另一个门洞。 南衣正准备一鼓作气再穿过去,却被小满死死拉住了。 “不能进!”这次小满一点儿不带犹豫,“秋梧宫没有令牌不能随便进!不然遇到了秋梧宫的侍卫,可以不问缘由直接杀人。” 戾气这么重? 南衣摆出一副无辜模样,“我上次怎么没注意到这个门洞?难怪七月没告诉我这些。” 见她没有勉强要过去的意思,小满舒了口气,“过了门洞就是秋梧宫了。我们还是往回吧。” “行。”无所谓地笑笑,南衣脚步依然定在原地,“木山一共几个宫啊?” “四个,春柳、夏樟、秋梧、冬柏。” “四个宫难道都是这么相连的?还真挺方便。”南衣顺着继续问。 自己所处这片竹林,更像是两宫的交界处。 小满毫无察觉南衣正在套自己话,“嗯,夏樟宫就临着秋梧宫和春柳宫。” 南衣默默记下。 两人站在门洞边聊了没几句,就见秋梧宫那边有一小队侍卫走了过来,冷着脸道,“令牌。” 小满忙摆手,“我们不过去。” 说完就想拉着南衣回去,结果一回头,南衣已经走到十步开外了。 ——领头侍卫竟然是“送药大哥”!这个秋梧宫的宫主八成就是“主子公子”了。 南衣脑海里全是惊雷。 木山宫主之间竟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当初救了蛊美人就是明明白白得罪了秋梧宫。得快些回夏樟宫压压惊。 就这么刚和小满混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不苟言笑的七月又回来了。 “听刘先生说,夏姑娘伤已经都好了。” 是有这么回事。 南衣点了下头。她在木山已有一个月,肩头的伤也成了一道淡粉色的疤。三个受伤的手指也都消了肿,无甚大碍了。 得到回复,七月开门见山,“主上要见夏姑娘。” 说话真是很不客气啊。 南衣内心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捋了下头发,“你家主上有说什么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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