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饮了几口黄酒。 此间风景宜人,珍馐美馔,只是于她而言,皆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只要她踏错一步,便皆会散得风烟俱净。 黄酒饮了一杯又一杯,脑袋越来越沉,水碧原本正埋头吃着蟹肉,一抬头便见自家小姐姐喝醉了的模样,刚想出声唤醒,哪知却突得颈后挨了一刀,便自觉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 邓知遥得知顾湄失踪消息的时候,宫中的酒宴已进行在一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有内侍匆匆来给他报信,手中的酒水便撒了满桌,有些狼藉。 倒是秦王朱峋瞧见了他这般的异动,往他这边走来,问:“怎么了?” 邓知遥并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焦急:“殿下,臣有急事要回去一趟,只怕还要借殿下的府兵一用。” “随你,可是那顾家姑娘?” 邓知遥沉默不语,秦王心底便猜出了七八分,只叹了口气,晃了晃杯中的酒:“子瞻,你心中可有深浅?” “殿下放心,臣有。”他答的干净利落,目光笃定。 “那我便放心了,此间交给我,你去吧。” *** 很快京城内陷入了搜捕,城门码头处都有京兆尹的府卫细细盘查,邓知遥则带着府上的侍卫,根据丫鬟的回禀一路追寻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直寻到三更天,最后,顾湄和水碧两人是在码头处被寻到的,那贼人本想借着水路逃遁出城,哪知却被隐在暗处守在码头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只可惜贼人机警狡诈,水性也极佳,一群侍卫竟是眼睁睁地看着人顺着水流游走了,邓知遥闻讯赶到的时候,顾湄和水碧两人都被绑在船舱里昏睡着,邓知遥只得下令彻查,将人带回府中。 天快亮的时候,栓全回府向邓知遥禀报追查的结果,结果很简单:毫无痕迹。 “据丫鬟回报,那日顾姑娘一到庭中便将她们打发下去了,只是她们也不敢走远,都在院门口守着,后来有个婆子过来送酒菜,便放了进去,哪知久久没有出来。” “那两个丫鬟生疑,进去一看,这才发现顾姑娘主仆二人早已失踪,便急急让人到宫中禀了公子,后来依着那两个丫鬟的回话,说来送菜的正是厨房里的蔡婆子,可奴才去拿人的时候,蔡婆子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是半年前被卖到府上的婆子,因着手脚勤快,才领了在厨房里的差事,如今不过一夜,城门码头处处处设着关卡,却仍寻不着她的踪迹,奴才也是费解,而那天,跳入河中遁逃的两个贼人,亦是劳无所获,线索便断在这儿了。” 栓全追查了一晚上,现下眼下发青,脸色很是颓丧,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竟然怎么都找不到,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继续查。” 既然做的这一番严丝合缝,那么要么就是这一场劫掳布置太过周密,背后之人实在位高权重,要么便是府上出了内鬼,近水楼台,所以才能水过无痕。 “当初那蔡婆子是谁招进来的?平日可曾与谁亲近?” 栓全脚步一顿,回头禀道:”是姨夫人身边的齐嬷嬷,不过府上的杂事大多数都是她管着,即便是过她手也是寻常。至于亲近之人,那蔡婆子口角伶俐,人又爽朗,与厨房众人处的都不错,特别亲近的,反而没有。” “下去吧。” 邓知遥揉了揉眉心,没有再多说什么。 *** 顾湄醒的时候,邓知遥正守在自己身旁,手中的书搁在膝上,并没有睡,却像是出神想着什么。 她仰起身子,觉得头有些胀痛,便揉了揉额角,见邓知遥已抬头看向自己,便问他:“怎么了?你怎么守在我这?不必去上朝吗?” “没什么。你只是昨夜喝多了酒。你瞧瞧外头现下亮成什么样子了。” 顾湄顺着他的话往窗外一看,果然秋阳似火,瞧着应已近正午了,她有些懊恼,忙起身要下榻:“你怎么也不叫我,水碧呢?” 邓知遥只是笑,只是因着一夜无眠的缘故,他的笑容里有些疲惫:“你倒是,自己贪杯喝醉了,反倒要找上别人。” 邓知遥并不想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她,因着凶手一直没有找到,若告诉了她,只怕也是徒增惶然,府上的众人他也都叮嘱过,尤其是水碧,他着实敲打了一番,不会有人在顾湄面前泄露半个字。 只是一日找不到背后之人,他终究是难以安眠,何况过不了几日,他便要去贡院里,如何安心,“还难受吗?” 顾湄摇摇头:“只是头有些疼。” “近日你好好歇歇,后日咱们便启程,你随我去贡院里住段时间。” 顾湄吃了一惊,很是不解:“怎么突然要带上我?何况你将我带进去,不会惹得御史参奏你吗?” 顾湄看着他眼下青黑,以及这突然之间的转变,知道昨夜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风平浪静,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的。 邓知遥不答反问:“不想同我去?你便舍得,我一进贡院,怎么也要一个月,还不能有书信往来,隔的倒不远,却总也见不到。” 顾湄被他这样一问,脸上有些发红:“你好歹也是文臣之首,我就算再舍不得,总要也要为你的清誉着想,贡院是天下抡才之所,你倒是说说要怎么把我带进去。” 见她这般为自己着想,邓知遥难得脸色柔和了些:“那便要委屈夫人了,给我当一回丫鬟。” 顾湄被他一声夫人叫得心中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勉强笑笑: “你不正经。” *** 八月十九那日,顾湄早早地便起了床,由水碧伺候着梳洗打扮,梳了双丫髻,头上只插了一只卷草纹的银簪。上头着了件交领左衽的月白色上襦,外头又罩了件银白色的比甲,下头则是样式简单的水蓝色百褶裙,一副深宅大院里的大丫鬟打扮。 她刚装扮完,恰巧此时邓知遥走进来,见她这副打扮,倒也着实有几分新鲜,左端详一遍,右端详一边,最后只是看着她摇头笑笑:“我昨晚交代的,你可记得了?” 顾湄被他这样一问,便站起了身,学着丫鬟的模样躬身给他行了一礼,才恭敬回道:“大人,奴婢记得。” 说完顾湄又抬头,难得娇俏地冲他扬了扬眉眼。 邓知遥又好气又好笑地往她额头上一弹,才佯装出严肃的神色,转过身吩咐道:“走吧。” 待出了邓府门口,上了马车,邓知遥仍嘱咐道:“到了贡院不要乱跑,亦不要惹事,有什么事及时来找我。” 顾湄一一地应着,若实在听得烦了,便顶一句“若实在放心不下我,不去也成。”诸如此类的混账话。 邓知遥终究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如今还是没有查出什么头绪,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但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总比把她一个人留在府中要好上很多。 马车一路粼粼驶过街巷,最终停在大街上,顾湄跟在邓知遥身后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只见一处占地极广的院落伫立在大街上,其上挂着一方匾额,上书贡院二字,左右东西砖墙内各开一砖门。 东门内挂着牌坊写着明经取士四字,西墙则是为国求贤,远远看着,垣墙高耸,门楣庄肃,处处透着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凛。 两人刚走下马车,贡院里头便走出几位官服品级不一的官员上前为邓知遥行礼,而后又自发地略后一步,围拢在邓知遥的身后,一路引着进了贡院,顾湄低着头紧随邓知遥的身后。 待入了大门,绕过石砖砌成的影壁,便是一座‘天开文运’的牌坊,路过了三龙门,视野这才豁然开朗,最为宏伟壮观的当属明远楼。 楼为三重檐,歇山十字形屋脊,楼下设有公堂七间,前出抱厦五间 ,东、西更道各设木栅,为东、西文场,各有号房五十七连,号房朴素简陋,远远望去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之感。 再举目一望,见贡院四角皆有高高的瞭望楼,以供监视之用。 突然觉得有道目光落自己的脸上,顾湄望过去,见正是邓知遥停了步子,转头正看着自己,目光凌厉而威严,也有敲打之意,亦有几名不明就里的官员,也随邓知遥的目光而来。 顾湄不禁脸颊一热,做丫鬟东张西望的,实在不成体统,剩下的路上仔细小心,不敢再多看一眼,这样一路才到了供官员们休息的居室。 顾湄寻了张椅子坐下,这一路着实是有些吃不消,邓知遥只见她就靠在椅上,双腿伸直,微微甩动着脚的模样,没有平日里的娴雅端庄,知道她该是真的累着了,便走过去将她的鞋袜都脱了,将她小巧的足拢在掌心里。 低头一看,果然通红一片,他用掌心细细地揉着,顾湄想收回脚,却被他按住,见自己两只光溜溜的脚丫搭在他的膝上,顾湄有些发急:“万一有人进来瞧见了不好,你要怎么解释?” 他手下的动作不停:“就说你是我的通房丫头。” 顾湄气得拿脚往他怀中一踢,待踢完,自己愣了一下,竟不知何时间,自己也一直熟悉了与他之间的亲昵。 邓知遥见她恼了也掩唇低咳了一声:“贡院内条件简陋,这些日子你将就些,这居室还算好些,外头的号房才是破的厉害,年年都有朝臣说要修整,户部总也没往这拨银子。”,说到这儿他便叹了口气,“十年寒窗苦读,总有诸多的不易。” 这话落在顾湄耳中,就让她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便是另一层意思,不由得便垂下了眼。 邓知遥也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失言,只安慰道:“不要多想。” 顾湄穿好了鞋,倒是想起来,因着深入贡院,因此各位官员所带的随从侍女皆不多,基本都是一个两个。 邓知遥此事此次回来也只带了他和栓全两人。 眼下自己在这房中,栓全不不合适进来。想到这里,她忙穿好鞋袜,站起了身。想起自己如今扮的是他的丫鬟,便要往外走: “我去给你打盆水来净手。” 说完又端起茶壶,拎了拎,里头是灌了热茶的,于是便斟了杯、递到他面前。 只是方才不觉得,此刻他见了这茶水,才觉得口中饥渴的口中发渴。却也不好意思再给自己倒一杯。 邓知遥见她难得这般乖巧,觉得好笑,只将茶杯往他面前一推: “这时倒装了个样子出来,方才在外头,是谁这一路东瞧西看的,没个样子?” 顾眉忙辩解道:“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时好奇,便忘了形也是有的。” 他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将她扮作丫鬟丫鬟带过来。多一事总比少一事好。 便出言安慰道:“你若真对这贡院好奇,等春闱过了,我再带你来好生逛逛,只是这年久失修,只怕你不会喜欢。这里粗陋,不比府上,这些日子先忍忍。要么呆在这屋里,要么去前厅侍候,在我眼皮底下,不要乱走。免得招惹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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