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清楚她动情时的样子有多娇媚,除了他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姜音看出他眼中的克制,背对着鬼医,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下,就在他意犹未尽地舔唇时,她突然一歪头,在他颈上用力咬了口。 陆沉风吃痛地皱起眉,手按在她后背,却只是轻轻地抚着,并未将她推开。 直到咬出血,姜音才松开嘴,满眼不舍地看着他:“你我在此相逢,余傲定然是知道的,瞒不过他。想混进逍遥侯府,没那么容易,所以……” 陆沉风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齿印,眯眼道:“所以呢?” 姜音舔了舔唇上的血:“所以要让他知道,你我闹翻了。” “什么,闹翻了?”柳珩声音大得把停在树上栖息的鸟儿都惊飞了。 知道姜音今天要去兰亭街畅欢阁“偶遇”余傲,早上起来后,他急得连早食都没吃,匆忙从馆驿赶来锦衣卫署衙,却得知姜音和陆沉风闹翻了。 他随手拉过一个锦衣卫小旗,着急地问道:“音音去哪儿了?” 锦衣卫小旗看了眼柳珩身后的裴炀,见裴炀点了点头,才回道:“姜姑娘和大人不知因何吵了起来,吵完姜姑娘就走了,没多久大人也出去了,小的一直守在卫署,并不知姜姑娘和大人的去向。” 柳珩气得一把将锦衣卫小旗推开,转过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准备去找姜音。 裴炀快步上前拦住柳珩,对锦衣卫小旗道:“带几个人去把大人找回来。”随即又劝柳珩,“柳大人勿恼,此事定是有误会。你想想昨夜他们那热乎劲儿,回到署衙后还不得亲热到……”大半夜。 话说一半,他急忙收住,转口道:“况且以陆沉风的性子,绝不会和姜姑娘吵架。” 为了劝住柳珩,他连昵称都不用了,直接称呼陆沉风的名字。 柳珩能在大理寺担任少卿,本身也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稍一思考,便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闹翻是假,只怕是故意做戏给逍遥侯余傲看。 他一腔怒火刚要消下去,恰好这时陆沉风回来了。看到陆沉风,他没来由的又气了起来。 “音音呢,她去哪儿了?”柳珩面色不虞地问道。 陆沉风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理都没理他,径直往花厅走去。 裴炀走出来打圆场,问道:“怎么回事,又在演哪一出?” 陆沉风淡声道:“她和鬼医走了。” 这话看似在回复裴炀,实则是在说给柳珩听。 “鬼医?”裴炀诧异地问出声。 陆沉风道:“他半夜到的,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裴炀迟疑片刻,问道:“你们还真把鬼医叫了过来?” 陆沉风道:“音音把他叫来扮演……”他看了眼柳珩,嘴角隐隐上翘,“由他扮演音音的父亲。” 说到“父亲”二字,他特地咬重“父”这个音,说的又慢又重。 柳珩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两腮绷得紧紧的。 “你说是鬼医扮演……”话没说完,他狠狠地剜了眼陆沉风,拔腿就往外跑。 紧跟着裴炀低吼道:“你呀!”他扬手在陆沉风肩头重重地打了下,“你呀你,枉你平日里精得跟猴似的,一遇到姜姑娘的事,脑子就犯糊涂。你可知鬼医他……” “他怎么了?”陆沉风问。 裴炀不答反问:“你查过鬼医没?” 陆沉风淡声道:“没查。” 实际上他早就派人查过了。 裴炀道:“鬼医这人很不简单,鲜少有人见过他真容。传闻他已经是个年过花甲的白胡子老头,也有人说他又矮又丑,是个相貌丑陋的侏儒。实际上他本人很是俊俏,虽然已经四十了,但仍旧风流倜傥,才情不输师游,单看相貌,怕是比你还要年轻些。” 陆沉风冷着脸没说话,低压着眉眼看了眼门口方向。 裴炀急道:“昨晚你和姜姑娘在沙滩上打情骂俏,你还说要扮演她父亲,我只当你们小夫妻闹着玩,后来姜姑娘说要把鬼医叫过来帮忙,我也就没在意,没想到你们还真把他叫了过来。” 陆沉风不耐他啰嗦,冷声道:“说重点!” 裴炀缓了口气,温声道:“鬼医本名余衍,江湖人称不老圣手,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看着却像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他是余友年的堂弟,十二岁就离开了余家,外界传言他是因为行事荒唐、过于离经叛道才被赶出余家的,事实上……” 他冷笑了声,讥讽道:“像余家那样的世家大族,从里到外烂得透透的,你可知余衍的生母是什么人?” 陆沉风道:“少废话,说重点!” 裴炀仍旧不急不缓地讲述道:“两淮一带的盐商,以养瘦马为乐,从中牟取暴利。余衍的生母便是扬州盐商养的瘦马,养成后卖给江州一个武将做妾。武将对她很是宠爱,可惜她时运不济,产下子嗣没几天,武将便去世了。武将的夫人对她本就怀恨在心,武将一死,便将她连同她那不足月的孩子一并赶了出去。” “再说余家,余衍的爷爷余老太爷,一共生了七个儿子,长子是余友年之父,幼子便是余衍名义上的父亲。当时余家在江州是响当当的大户,余衍之父因行七,被人尊称一声余七爷。” “正好当时余七爷的夫人产下三子,余家对外招奶娘。余衍的生母为了养活她的孩子,便进入余府做了七房三公子的奶娘。” “余衍之母生得楚楚动人颇有姿色,即便产下子嗣也没能减少半分容颜,反倒为她增添了另一番风情,这份风情使她更招男人了。她初到余家,便同时被余家的三个男人馋上,余七爷,余三爷,以及余友年的大哥,三个男人都要了她,到后来四个人一张榻,要多荒唐有多荒唐,然而比这更荒唐的还在后头。” “没多久,余衍的生母便有了身孕,至于是谁的种,无法确认,反正都是余家的种,究竟是余七爷的,还是余三爷或者余友年大哥的,那就说不清了。” 陆沉风紧皱着眉头,讥诮道:“那个生父不明的孩子就是余衍?” 裴炀点点头:“是,余老太爷得知后,气得将三人痛打了一顿,把余三爷赶了出去,又将余衍的生母指给了余七爷,从此余衍也就成了余七爷名义上的儿子。不久后,余友年的大哥战死疆场,余三爷也染病去世,余家奶娘的丑闻,才算是被掩盖了过去。” “两年后余衍生母产下一女,这次能确定是余七爷的,产下女儿不到半年他母亲就去世了。余衍比他妹妹大两岁,兄妹俩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余衍妹妹十岁时,被余七爷的长子以及余四爷的两个儿子凌.辱致死。” “那年余衍十二岁,他亲手杀了余七爷的长子,并将余四爷的两个儿砍成了人彘,之后逃出余家,改名为姜衍。” “余衍十六岁进入月门,二十岁不到便当了暗杀堂堂主。冯姚把柳小姐带去月门后,便是养在他名下,他为柳小姐取名姜音。一开始他把姜姑娘当妹妹般养在身边,可后来……” 陆沉风垂着眼,脸色很难看。就算裴炀不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鬼医和姜音的事,在来琼岛前他就知道了,可他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他故作不知地问了句:“后来怎么样?” 裴炀咳了声:“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姜音的安危。余衍和她亦师亦友,不会害她的。姜音把他叫来,不外乎是想让他带她进逍遥侯府。” “以余傲的手段,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和姜音的关系,更何况我们都在岛上,余傲只会更加谨慎。想假扮苦情女吸引余傲的注意,根本不可能,所以她才把鬼医叫来,因为她知道鬼医和余傲的关系,想让鬼医以余傲堂叔的身份直接带她进逍遥侯府。” “这些事,你不该到现在还没想透,只是与姜姑娘重逢,你失而复得,一下被情爱冲昏了头。” 说到这,他言语间已然带了些责备的意思。 “阿昭,身为锦衣卫统领,无论何时,你都需清醒谨慎,说句难听的,哪怕是在床上,你也要保持三分清醒,时刻要像一柄锐利的刀,否则你就到头了。” 陆沉风气得脸色铁青,袖袍一甩,阴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这两日他满心只有姜音,的确是大意了。 裴炀赶紧追上去,一边追赶一边喊道:“陆沉风,你冷静点。” 匆匆来到兰亭街畅欢阁外,陆沉风冷着脸到处找姜音,把四周找遍了也没看到姜音和余衍。 先一步赶过来的柳珩,也把兰亭街都找遍了,急得满头大汗,看到陆沉风,他又急又气,低声吼道:“找到没有?” 裴炀怕两人打起来,赶过来劝道:“都别急,姜音聪慧,定不会有事的。眼下之际,我们是想办法安插人手进去。” 陆沉风手一抬:“不用。”他冷声吩咐道,“黎江,安排人手,马上去逍遥侯府。” 裴炀皱了下眉:“你要直接闯?” 陆沉风勾了下唇:“本官奉命抓捕江洋大盗!” 姜音和余衍走在通往逍遥侯府的路上,路不宽,曲折弯绕,一面靠山,一面临水,堪堪能容纳下一人。 余衍走前面,姜音跟在他身后。 路旁半山腰上长着高大的木棉树,临近溪水的一边长着密密匝匝的棕榈树、间或有几株椰树。 后半夜下了场雨,红色木棉花被春雨浇落枝头,从高山上摇落下来,零星地散在羊肠小道上。 春光穿透棕林,洒下斑驳光影,照得地上木棉花红艳似火。 两人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着,突然余衍转过身来看着姜音。 姜音笑着问:“怎么了?” 余衍轻轻扯了下唇,温雅地笑道:“你该清楚余傲的手段,从锦衣卫登岛的那刻起,你们的一举一动便都落在他眼中。你想以猎物的方式进入他府中,几乎行不通。别说他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同情心,就算是有,你以为你假扮苦情女就能骗过他?” 姜音扬起唇角,笑容乖甜:“我知道骗不了他,所以才把您请过来,由您带着我,光明正大地去他府中。” 之前她说假扮苦情女吸引余傲的注意,只是为了骗陆沉风。 她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直接进入逍遥侯府,亲自去接触那个叫段毅的人。 “你……”余衍被惊了下,唇角一抖,忽地笑开,低沉的笑声自胸间荡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大。” 姜音笑了声:“都是您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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