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婳愣住,随即其他各处也起了骚.乱,忽听有人激动的喊道:“有粮食,有粮食,抢!抢!” 死气沉沉的河口村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大批人涌出家门,朝荣婳以及各位护卫扑去,争相抢夺,甚至于连玉骨单独存放的粮食袋亦被人抢去。 荣婳眼前那大娘的眼里,丝毫不见其他神色,她疯狂的吃了几口点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忽然扑上前,扯住荣婳的双腿,就开始伸手掏她身上所有可能放东西的地方。 荣婳大惊,江淮眼疾手快,一把揽住荣婳的腰,顺势抱住荣婳,侧身一挡,用身子将那大娘撞了出去。 荣婳惊魂未定,忽又听身后传来马匹惨烈的嘶鸣,随即便听李直厉声呵斥:“别杀马!”
第22章 荣婳转头,见一名提刀的青年,已将长刀插进一匹马的脖子里。 江淮眸光一凝,朗声道:“集合!” 荣婳所带的护卫们,皆是武力值强悍的高手,面对的又是遭遇饥饿很久的灾民,他们很快就冲破了束缚。 荣婳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人影在眼前乱晃,耳边嘈杂的呼喝之声也入不了她的耳,她只能听到自己紊乱不堪的呼吸声。 任由江淮揽着她的腰,护她去与众护卫汇合。 荣婳学过武,可眼下危机关头,从未见过这等情况的荣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紧紧抓着手里的凌霄剑。 自是也没注意到,面对饿狼般扑上来的灾民,皆被江淮轻而易举的解决。 众人很快到了营地之处,李直一把扣住那名杀马青年的手腕,一下打落他手里的刀,将人推了出去。 众人回合,灾民们还在玩命的往前扑,试图抢夺更多的食物。 江淮对众护卫道:“维持秩序!” 众护卫点头,将最前那些冲得猛的灾民都踹到在地。 但听李直厉声呵斥:“全部停手!停手!” 声音要压过这片混乱不易,李直因太过用力,脸红脖子粗,声音也夹杂上一丝嘶哑。 其余护卫同样边制服边喊,可饿疯了人,眼里只有食物,这简单的呵斥如何制得住他们。 无奈,众护卫们只能拔出兵器,锋利的利刃抵上了前排灾民的脖子,李直嗓音已有些破裂:“老子看谁还敢往前冲!” 见了刀,灾民方才陆续安静下来,后方还有不少灾民,正蹲在角落吃刚才拿到的食物。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手里护着点心包,眼里满是怕被抢夺食物的惊惧。 倒在地上流血喘气的马,护卫们刀下抵住的灾民,远处努力进食的惊恐的眼……无一不清晰落入荣婳眼中。 她从未见过,甚至想都不曾想到过,恶狠了的人会是这么一副样子。 生活在同一片天下,她在京里,那些经过繁琐工序制作的菜肴,吃两口也就不想吃了。可此时此刻,居然会有人,为了一口吃的,连人都不像了。 见维持住了秩序,江淮低眉看了眼怀中的荣婳,见她脸色煞白,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眸中看不到任何神色,便知她被吓坏了。 江淮转头看了眼荣忆,荣忆还好,抽出兵器,正在和护卫们一起维持秩序,可他握着刀柄的手,手指不断乱动,足可见心内有多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荣忆也是不中用,“哎……”江淮轻叹一下,转头看向玉骨,玉骨眼下已恢复冷静,还算沉稳。 “玉骨姑娘。”江淮开口唤她,玉骨过来,江淮将怀中的荣婳交给玉骨,叮嘱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玉骨点头,揽住了荣婳双肩,扶着她到队伍后方,离灾民远了些。 江淮见安顿好荣婳,走上前,沉声道:“我们是途径此地的商人,我家小姐心软,见不得这种情况,便想将食物分发于你们,还要派人出去给你们买粮。你们若是老实听话,便有粮可得,若是还闹事,我们就走,除了今日这些点心,便什么也没有。” 人群中忽又人道:“朝廷的赈灾粮都下不来,你们凭什么找来粮食,倒不如杀了这些马,晒成肉干,够大家伙吃好些日子。” 江淮算了算从这里到陇州的距离,而后道:“我们就在河口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村,哪儿也不去。五日为期,若粮食不来,你们便杀马,我等绝不阻拦。” 灾民们相互看看,这才陆续应了下来。 江淮松了口气,让护卫们维持秩序,勒令灾民排队,方才将剩下的食物公平分发了出去。 江淮看着陆续回家的灾民,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的事是他疏忽了,今早和好几个村民说过话,见都对答如流,就先入为主的忘记了他们是灾民这件事。 估计荣婳吓坏了,他得去瞧瞧。如此想着,江淮往荣婳身边走去。 那匹被捅了一刀的马,已经断了气。李直在马身边蹲下,凝眸看了半晌,重重一叹。 “李大哥……”李直抬头,正见荣忆。 李直忙站起身:“二公子有何吩咐?” 荣忆抿抿唇,而后道:“过去哥哥让我练武,我都学得吊儿郎当的,往后这些日子,李大哥能不能抽空教我些实战技巧。” 李直失笑,点头应下。荣忆笑了,神色倒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对李直道:“江大人和玉骨去照顾我姑姑了,我和你去安排陇州买粮的事……” 说着,素来自负的荣忆,咽了口吐沫,想鼓起勇气般,对李直道:“安排若有不周之处,李大哥一定指出来。” 这位二公子素日来什么性子,李直也有所耳闻,是为三不管的爷,但今日,居然主动出来将安排陇州买粮的事担下来,看来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没正型。 两人一拍即合,即刻去点人安排。 玉骨将荣婳扶到了树下,站在阴凉地里,江淮走过来,见荣婳面色依旧泛白,冲玉骨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而后走到了荣婳身边。 江淮开口道:“你别怕,不止饿久了的人,任何人在急缺一样东西,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都会不择手段。” 荣婳轻声道:“我不是怕灾民。”虽然确实吓到了,但是想明白他们是为了吃的,她也就没那么恐惧了。 她转头看向江淮,长睫微颤,颤声道:“你告诉我,今早里吏家,那个小男孩的妹妹,去了哪儿?” 江淮顿了片刻,眸中有些躲闪,半晌后,似是下了决定,方才道:“怕是易子而食。”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荣婳眼眶里掉落,砸在脚下干涸的土地上,顷刻间被吸收殆尽。 江淮见她哭,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对她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确实冲击过大,哭一哭也好,总比憋在心里强。 且,若她历经此事,还想跟自己走下去的话,见到的只会更多,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河口村而已,提前有个心里准备也好。 泪水挂在她的脸颊上,江淮很想帮她擦去,但深知于礼不和,眼下还这么多人看着。江淮只能忍住,对她道:“荣小姐还愿意陪我走下去吗?” 荣婳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忍住哭腔,尽力说话:“我家有钱,这么多人吃不上饭,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要是昨天问她,兴许还会犹豫下。可是今天,见过了岐州人过得什么日子,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当年河东道沦陷,祖父若是坐视不理,团结照护汉人,何来荣家坚实稳固的地位,如何能与突厥有抗衡谈判之力? 当年陛下试图收复河东道,父亲若是坐视不理,何来大越收复失地,何来万千河东道汉人认祖归宗? 打小爹就告诉她,他们家有能力,于家于国的事上不能袖手旁观,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既然来了,也见了,就得试着出力。 江淮闻言沉默片刻,他其实还是希望荣婳走,毕竟岐州这种地方,不适合她一个女孩子呆着。 而就在这时,玉骨走到江淮身后,低声道:“江大人,我们事先单独存放的干粮,也被灾民抢走了。” 江淮轻叹一声,看了眼方才被灾民杀掉的马,看来眼下,必须得去陇州买粮了,不然他们自己,就得自顾不暇。 江淮对玉骨道:“照顾你们小姐。” 说罢,江淮去找李直,打算商量安排买粮的事。 可当他走过去,却见荣忆已经和李直安排妥当,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交给去买粮的护卫,十位护卫上马,接过银票,即刻打马离去。 江淮愣了愣,见他过来,荣忆上前道:“我安排了十名护卫去买粮,经李大哥提醒,他们来去都会走我们来时那条小路。他们回来时,会伪装成前往西域的商队,粮食亦会藏在丝绸里。” 这也是江淮想提醒的,很妥当,没问题。江淮想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凝眸看了少年半晌,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做得好。” 荣忆很少在这种事情上被夸,但今天被夸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儿高兴的感觉,只道:“我去看看姑姑。” 江淮目送荣忆离去,转头对李直道:“我们自己也没吃的了,他们来回,快马兼程,也得五天的功夫。这五天……” 江淮看了看地上死去的马:“只能靠这一匹马,处理一下吧。好生分配,尽量够我们五日之用。” 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让他们吃马,真的心里格外难受,但事已至此,这匹马已经被杀,只能先用它来解燃眉之急。 李直重叹一声,招呼了几位兄弟过来,一起收拾死马。 众人心情沉重,这一下午基本都没说什么话。他们要在河口村呆到粮食到位,护卫们便重新扎起营帐,营帐扎好后,荣婳便进了帐篷,一直都没再出来。 入夜,玉骨端了熏烤过的马肉进来,递给荣婳:“小姐,先吃东西吧。” 荣婳回过神来,问道:“哪来的肉?” 玉骨低眉,答道:“是今日被灾民杀掉的那批马。” 荣家养马,荣婳打小爱马,一听眼前这是马肉,当即一阵干呕,别说吃了,连看都看不下去。 玉骨急忙放下手里的马肉,扶住荣婳,解了水壶给她:“小姐喝些水。” 荣婳喝了几口,对玉骨道:“我吃不下,明日再说吧,我想睡了。” 说罢,荣婳和衣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玉骨。 玉骨无奈,只能拿了马肉出去,江淮见玉骨原封不动的拿出来,问道:“她没吃吗?” 玉骨摇了摇头,江淮叹息,他明白,河口村的事,荣婳没经历过,甚至都没怎么听说过。这对她冲击,不仅是在情感上,还有认知上。 认知被打碎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她得有个接受的过程。现在她情绪正上头,他说什么怕是用处不大,不如等两天,等她好些,他再去开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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