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抚上她的后背,魏知壑感受着她在自己掌下的颤栗,轻缓说道:“我不动你,安安。我只是想在你的肩上刺青,我不会迫你的。只要做完,今日之后我们都忘了那件事。” 刺青?秦安的身体僵住,双手被绑着,她还是奋力转过头望向他。泪水哭尽,心脏抽痛不已。她只是短暂的顿了一瞬,接着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甚至不管不顾的朝着床边撞去。 只有犯人和妓子才会被刺青,他是将自己当成了什么?明明说过他无论怎样羞辱,自己都无所谓,可事到临头才发现骨头一丝一毫都不能被折断。 而她的奋力抗拒,也让魏知壑一时茫然,下一瞬便不假思索的用尽力气按住她。望着她挣扎间在额头上撞出的青紫,魏知壑心中动怒,大喊道:“你要做什么!” “是你!”秦安却也大喊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怨恨,“你若是敢在我身上刺青,我绝对会一头撞死。” 浓墨般的眸子瞬间泛起寒意,魏知壑冷冷哧了一声,“你在用死威胁我?”说完之后,他直接大力将秦安再次按倒,另一只手径直拿起了长针。 秦安被按着陷入轻柔的被褥中,感受着背上被一下下刺痛。渐渐的,她停下了反抗的动作,麻木的感受着身上的痛楚。 那根针一定很长,不然怎么能刺透了她的背,穿过了她的骨,扎进了她的心里? 落下了最后一针,魏知壑动作轻柔的拂开她的青丝,似是十分满足自己的作品,连声音都透着笑意。“我不会让你死的。秦安,我原谅你了,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追究了。” “你再等我几日,我很快就可以夺回太子位。”慢慢俯下身来,魏知壑贴近她的身体,看着她的头发纠缠在自己手中,“我会为我母妃报仇。届时,我带你坐金辂游城。” 秦安只感觉自己后背上的痛楚依旧在延续,她轻轻的喘息着,并不回答。 耐心的为她重新穿好衣服,魏知壑怜爱的摸摸她的额头,“我还有许多事要忙,你这几日好好歇着,想要什么都只管吩咐下人。”说完后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她回答,魏知壑心情渐沉,才挥袖离去。 门被轻轻合上,似乎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秦安伏在床上,却漠不关心是谁,直到听到了青荷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颤抖着解开她的手腕,青荷泪眼婆娑。 秦安这才抬眼看过去,下意识的想要为她擦去眼泪,自己却又哭了起来。哭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背上的刺青,连声喊道:“青荷,去给我备水,我要洗澡,快去!” “好。”一叠声的应下,青荷不敢耽搁,飞速前去命人准备好浴桶。 虽然房中除了青荷再无他人,秦安还是让她搬来屏风严严实实的挡住。咬牙脱下衣服,她听到了青荷的惊呼声,只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我要洗去刺青。青荷你帮我,哪怕是掉了一层皮也无妨!” “刺青?”忍住泪意,青荷扶住她小心的说,“可小姐背上不是刺青,只是被针扎出的印子。” 瞬时愣住,秦安急切的走到镜子前面,扭头去看。青荷说的没错,只是被针扎出的血印,似乎是个什么字。陡然卸了力气,秦安扔下镜子跌坐在地上。 无力去辨认那到底是什么,更没有心思去猜他为何最后停了手。 时下天气寒凉,青荷赶忙拿来衣服,小心的给她披上,“小姐,还要沐浴吗?” 摇了摇头,秦安撑着她站起来,走到桌边。那里还是他留下来的托盘,秦安用力挥手将其打翻,颜料在地上搅合成一团脏污。 重新躺回了床上,秦安蜷缩在被子之中,此时才分神认真的看向青荷。她也瘦了许多,低低叹一口气,秦安拉住她的手,“青荷,委屈你了。” “小姐。”用力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哭过,青荷的嗓音嘶哑,“到底都发生什么事了,拂笠说是你给翊王殿下传递消息。” “我没有。”秦安迷茫的看向远处,“可他认定了是我。” 心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青荷轻声建议,“我们找个好时机,跟殿下好好解释好吗?” 倏的蜷紧手指,秦安猛然摇头,“他不信我,他从来没有信过我。” “好,那我们就不说。”见她有些激动,青荷赶忙安慰。不敢再提起他,青荷轻柔的哄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秦安却是被一股浓郁的饭香唤醒的。 她睁开眼睛,身体还有些酸痛,头脑尚且迟钝的不清醒,肚子却抢先叫了几声。 “醒了?” 耳边响起魏知壑的声音,秦安瞬间坐起来,不安的看着他。 只站着魏知壑一人,他手中拿着一件新的罗裙,对秦安道:“我为你穿衣,今日无事,用完早膳带你出去逛逛。” 他神色平稳,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秦安陌生的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夜过去,他能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说出这种话。 “早膳要凉了。”魏知壑直接过来,要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 躲避开他的触碰,秦安绕过他下了床,“我自己穿。” 到底不可能真的忘记了昨日发生过的事情,魏知壑只略一挑眉,将衣裙递给了她。 连看一眼衣裙的兴味都没有,秦安顺从的穿好,“青荷呢?” “自然在外面候着。”魏知壑却噙着笑,将她拉到了镜子前。那是一件枣红天竹水仙纹金宝地锦裙。恰合她的身材,繁重的华裙掩盖住她脸上的一丝病色,魏知壑手指轻拂,见她的腰似乎又细了些。 由着他动作,秦安只是半低着头道:“青荷的病似乎还没好,我想请殿下给她请大夫。” “好。”魏知壑一口应下,又拥着她坐在了桌边。 满桌珍馐,菊花佛手酥、蜜饯樱桃、双色马蹄糕、凤尾烧麦以及白玉奶茶,还有几道她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菜。盛着菜的,还是金累丝嵌松石盘。秦安的目光一一扫过,心中由不得发笑。怪不得魏知壑此前对她做的饭食多有嫌弃。 用白玉碗盛了八宝福禄粥,魏知壑连同金镶青玉柄匙一起递给她。 “你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秦安并不接,只是直直看着他发问。 嘴角微抿,魏知壑按捺着脾气轻点指尖,眼神中暗含警告。“我说了,过往不究。” “不究?”秦安听笑了,一下一下耸动着瘦削的肩膀,“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殿下大发慈悲的原谅了我?” 细细眯着眼,魏知壑强硬的将碗放入她的手中,嗓音如同寒冰。“秦安,我劝你见好就收。” 转动勺子搅了搅温热的粥,秦安深吸一口气,执拗的与他对视。“我没有做过。绣香囊,背着你买布料,都只是想为你做一件衣服,我从来没有传递过什么消息。” “不用再说了。”魏知壑皱着眉,阻下了她的解释。他眼看着秦安又落下泪来,蹲在了她面前,魏知壑艰难的勾唇一笑。与其说他不信她,毋宁说他根本不信自己会被坚定选择,在他的人生中,与他亲近的人都会离开他。 魏知壑如同喟叹般开口道:“我不在乎了,是不是你做的都无妨。秦安,只要往后你不再说什么寻死觅活要离开的话,我都不计较了。” 垂眼看着他,秦安心中越发觉得荒谬。她冷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从旁边拿起碗,狠狠朝他扔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一整碗热粥浇进了魏知壑的衣领里,烫的他连同脖子都泛红,米粒粘了一身,无比的狼狈。猛地站起来退开,魏知壑眼中划过一丝狠色,又生生忍了下来。隔着三四步,他对秦安道:“看来你还没有想清楚,无妨,我有的是时间。” “今日我不会再带你出去了。想要青荷好好的,你就安稳在这里待着,一日三餐都不准落下。” 他说完之后,径直向门外走去。而秦安则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举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他带来的膳食。 倒显得他的嘱咐多余。关门之前,魏知壑嘲讽的笑笑自己。望着那个坐在桌边的娇小身影,魏知壑细细感受着心中的抽痛,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用力的捏着门框,他恍然发觉,已经很久没见秦安笑过了。 合上门背手离开,青荷看到他身上的粥,更担忧秦安的状况,当下就想要进去。蹙眉拦住了她,魏知壑道:“你先别进去。” “殿下,秦小姐身边也是需要服侍的。”拂笠抢在青荷之前开口。 冷漠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魏知壑不耐道:“你去请太医,为她看病。” 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拂笠冲青荷使个眼色,让她先下去等着。 四下看看小院中看守的人,魏知壑捻指沉思,半晌后道:“再多派些人手,最好是习过武的。” “殿下,秦小姐身体娇弱,这些人应该足够看着她了。况且习过武的大多是粗人,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她的。”拂笠斟酌语气开口,唯恐他真的这样做了。 “我不是为了防着她。”魏知壑看着前面,微微失神,也不知是在跟谁解释,“魏知易越来越心急,而父皇又在两日前生病。京中要变天,我是怕有人来打她的主意。” 拂笠惊讶的看了看他,才笑道:“原来殿下是为了保护秦小姐,那不如与她说清楚。” “不必了。”魏知壑回神,面色寒凉如冰,“你再去查,魏知易到底是怎么知道名单的。” 已经查过一次了,结果干干净净,除了秦安再无别的可能。连拂笠都信这次是她做的,却不料殿下还要再查。拂笠点头应下,转而问道:“今日原本约了冯大人品茶,殿下不带秦小姐,那还赴约吗?” 转头再次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魏知壑蹙眉大步离开,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后带着拂笠出门。
第34章 、求情 茶馆的二楼临窗雅座中, 冯沅穿着一件朴素常服,正在煮茶。听到了小二引人上来的声音,他斟好一盏茶放在对面, 才起身相迎。“见过殿下。” 冲他颔首, 拂笠在门外守着,魏知壑请他坐下,而后随口赞道:“冯大人果真清廉,衣服都这般简朴。” “殿下见笑, 并非只是图它简朴,更是因为这是拙荆亲手做的。”又往茶壶中添了一些水,冯沅含笑回道, 没发觉魏知壑却神色短暂一滞。 渐渐冷了神情, 魏知壑捻起茶杯浅啜,没了与他闲聊的兴趣, 直奔主题。“劳烦冯大人查的事情如何了?” “已有结果。”冯沅也坐直身子, 不久前魏知壑亲自前来告诉他, 要他探查珍妃娘娘在入宫之前的往事。关于他身世的传言,冯沅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如今先搞清楚真相, 比被捏着皇裔血统要主动许多。 整理着查到的消息, 冯沅尽量说的直白一些。“珍妃娘娘, 原本是江南梧州人士, 是当地望族朱氏的养女。及笈之后, 与朱家嫡长子情投意合, 定下婚约。郎才女貌, 彼时在当地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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