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了?婢子备好了温水, 快来洗漱吧。”红伊端着一盆温水过来, 冲秦安笑着说道,见她面露不解的盯着庭院中的众人,想了想便笑着解释, “陛下给这里的所有人交代过, 小姐睡的轻, 让他们都动作轻点, 也不敢随意扰醒小姐。” 闻言垂眸, 秦安也不说些什么, 先转身回去。温水拂过面颊的时候, 她却由不住在想, 今日直到现在魏知壑都还没来。坐在铜镜前, 秦安看着认真为她梳头的红伊,一时欲言又止。 眼尾瞥到了她的表情,红伊眼神一转,便含笑道:“陛下今日还没来过呢,许是有政事堆积。” “我今日要出去一趟。”秦安却神情一松,说道。 执着雕花檀木梳的手瞬时一顿,红伊从镜中看了她一眼,才将手中最后一股头发梳好。她也不多问,只是道:“那小姐的发饰可要简单点?” “嗯。”低应一声,秦安从面前的妆奁中挑出一支素净的白玉簪子,“就它吧。” 红伊接过来,在发髻中插好,簪头雕成了一朵栀子花的模样,隐在发间清新可爱。如今秦安的衣服都被魏知壑换成了最奢华的布料,红伊只好挑来一件看起来朴素些的,为秦安换好衣服。 最后接过红伊递来的手炉的时候,秦安还裹了一件滚边暗纹斗篷,低头望着那手炉,她脸上闪过些许异样,“今日不用了,我许会回来早些。” 只好将手炉搁在一边,红伊又为她理了理领子,知道她不愿意带侍卫或宫女,便只好将她送至门口。 别过了红伊,秦安望着街道踌躇了片刻,便朝着浮味茶馆的方向而去。那里的伙计送来自己落下的茶馆,总得去道一声谢,或许还可问问有没有梧州朱氏那边的旧人。 思量间,她就已经走到了浮味茶馆的门前,冬日里,茶馆的生意倒没有多好,此刻堂中也只是寥寥几人。走进之后她环视了一圈,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了角落里一个面容潦倒的老人身上。 “客官,里面请啊。”伙计笑着凑上前招呼。 秦安跟着他在一间雅间坐下,只点了一壶简单的茶,便问向伙计:“昨日你们店中可有一个人,去归还我落下的手炉?” 那伙计想了想,立马一笑,“原来是您啊,请稍等片刻,小人给您将他叫出来。” 伙计离开的时候推开了门,秦安便觉得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转眼看去,正与那个老者对视。秦安状若无事的收回视线,却蹙着眉思量他那张脸,从穿着上看他是个觉得的穷人,可是眼中的沉稳与喝茶时习惯性的动作,都觉得并非是普通人。 正想着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些许嘈杂的笑闹声,接着一个面目清秀的伙计便端着秦安点好的茶被推了进来,门打开的瞬间还能听到他们戏谑的声音。 进来的那伙计倒是心里叫苦不迭,那帮不知轻重的家伙,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自己被按的肩膀到现在还酸疼呢。规矩的避着视线,伙计将茶壶放下,“见过这位夫人。” 挑了挑眉,秦安对那些笑闹声却不做理会,只是客气道:“多亏了你来送还手炉,这里有几两碎银,便算作是对你的酬谢。” 说着,她便将银子推到了伙计的手边。这伙计哪里敢收,弯着腰连连摇头,“举手之劳,如何担待得起?夫人抬举了,小人心领。” “这算是你应得的,不必客气。”秦安却不知他为何会畏惧,愈发温和的说道。 伙计依旧不肯接,想要将银两还给秦安,又想着要避开对她的触碰,一不小心就带倒了桌子上的茶壶,泼出些许茶水。万幸两个人都没有被烫到,伙计又忙道歉。 秦安无奈的瞥他一眼,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去擦拭桌案上的一点茶水。 “这如何使得!”伙计被吓了一跳,生怕这帕子又是什么名贵的,小心捡起来,“小人去给夫人洗干净。” 那本是她自己闲来绣过的一只简单帕子,秦安本想拒绝,伙计就已经捧着她的帕子离开了,她也只好摇摇头。 伙计从雅间一出来,便被几个同伴围住,七嘴八舌的问他得到了什么赏赐。苦着脸,伙计举起手中的帕子,正想说自己非但啥都没要,现在还得去洗干净这手帕,却不想下一瞬他的掌心便一空。 “哟,最后得了一块帕子啊,这算是什么谢礼?” 他们打趣着,伙计脸色一变,心虚的看了看身后,生怕他们说出更混不吝的话,忙去抢那帕子。“混说什么,快给我,要洗干净还回去的!” 争夺之间,不想一时失了手,帕子飘起了远处,正掉在角落那个独自坐着的老者脚边。那伙计怒着脸等了同伴们一眼,才推开他们走上前要捡,却不想又有一双手比他更快。 下一瞬,那帕子就落入了老者的手中,他怔怔的看着帕子上面的简单绣花。 “客官,请还给小人。”这老者衣衫褴褛,伙计生怕他弄坏了,陪着笑说道。 不料那老人却激动起来,用力的捏住他的胳膊,“这帕子是谁的,是不是刚刚那位女子的?” 伙计皱着眉,用力挣扎,又怕伤到这个老人,“与你没有关系。” “谁说与我无关!”那老者却大喊一声,望着雅间的方向,推开伙计就朝那里跑去。事发突然,看热闹的众人都忘了拦他,他直接扑开了门,与闻声回头的秦安对视。 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显得有些疯狂的老者,秦安面有困惑,心脏却先紧张的跳动起来。 “像,真像啊。”老者看着她,痴痴呢喃。 “夫人,小人这就将他赶走。”伙计赶上前来,正要动手,秦安却冲他们摇了摇头。 望着这个老人,秦安站起来,“您认得我?” “小老儿有一言想问,这帕子上的绣花,可是你自己做的?” 低头看了眼被他小心拿着的帕子,秦安点了点头。 扑通一声,那老者就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您就是二小姐的女儿,老奴终于找到你了。” 神色一震,秦安愣愣看着他,半晌后才赶忙将他扶了起来。“你知道我娘亲?” 老泪纵横的看着她,老者点点头,“梧州朱氏的二小姐,老奴是朱家的管家,当然认得!当年飞来横祸,家破人亡,老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家的人了。还好流落到京城的时候,竟然听说这里有人在打问梧州朱家,这才赶来碰运气,没想到苍天有眼,真的见到了二小姐的女儿!” 他说得言辞恳切,秦安也不由得眼眶含泪,忍了忍心绪,她先勉力冷静下来。扫视一圈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秦安低声道:“老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先随我走。” 桌案上的碎银就算作是茶钱,秦安带着他迅速离开,直到回头时再没有看向他们的人了,她才认真打量着老者问道:“老伯叫什么名字,如今住在哪里?” “承蒙主上赐姓,老奴唤做朱福。自从那年的劫难,老奴便一路漂泊,近日才到了京城,就住在一个破巷子里。”说着,老者就殷切的引路。 秦安却收住脚,只是笑笑问:“能与老伯相认,我自然欣喜。只是你既然到了京城,又遇见了我,不如我为你安排一个身份?” 毫不犹豫的点头,朱福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她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这是小人的身份文书,为了方便行路一直贴身带着,如今便给小姐。” 接过来冲他微微点头,秦安又道:“如今我情况复杂,恐怕不能将你直接带回去……” 摆了摆手,朱福阻下了她多余的话,面带着慈祥的笑意看她道:“全凭小姐安排,如今见到了你,老奴心里就安定了,也能想法子为咱们朱家报仇了。” “你都知道什么?”秦安立马脸色一变,防备的看着他问道。 又从怀里摸了许久,朱福拿出一个木盒,低声道:“当日朱家的火,一定是有人放的。这里是老奴从废墟里找到的州府令牌,正是证据!但是老奴人单力薄,现如今找到了小姐,朱氏冤屈昭雪之日可待啊!” 怔忪的接过来,秦安打开一看,竟然果真如他所说!方才的防备便少了些许,她忍着眼底的泪意,重新合上木盒交还给他。“此物还得朱伯收好,我这边办妥了一切,定然早些来找你。” “是。”擦去脸上的泪,朱福手指着的巷子,看着那破败的街道又讪讪收回手,“不如还是在浮味茶馆,老奴每日去那里等着,可好?” 冲他笑笑,秦安将带着的所有银两都一股脑交给他,郑重道:“我一定会尽快办好,请老伯再等等。” 又叮嘱了朱福几句,秦安坚持目送他离开,才转身踏上回废太子府的路。若有所思的回到西院,却见拂笠焦急的徘徊在门口。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远远看到她,拂笠趋步上前,急促道,“陛下受伤了,求娘娘随我入宫去看看吧。”
第55章 、入宫 年终祭礼将近, 礼部早早布置好了祭坛,魏知壑于今日一早便去了祭坛查看。他在此前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对祭礼十分熟悉,如今一面无聊的听着礼部官员介绍, 他信步往前走着。 却不想意外骤起。 在他拂去桌案上香灰的时候, 突然有一支箭破空而来,速度之快,任谁都反应不及。魏知壑在听到风声的瞬间往旁一避,那支箭直中他的肩膀。下一刻他就被禁军团团围住, 剩下的禁军飞速剿杀着出现的叛军。 “留活口!”魏知壑生怕他们把所有叛乱之人都杀了,赶忙喝了一声。 接着,仅有的几个没死的叛军就被压到了魏知壑的身前。 忍着肩上的疼痛, 魏知壑分开围住他的禁军, 由拂笠搀着走上前来。冷眼一凝,便看到了他们额上的刺字, 应该是军中人士。挑眉不语, 魏知壑转头冲拂笠看了一眼。 心领神会的低下头, 拂笠命先将这些人押下去,才快速带着魏知壑往宫里赶去。回到内殿中小心的解开外衫,盯着伤口并不见有毒的迹象, 拂笠才松下一口气道:“小人这便去传太医。” “等等。”魏知壑却拦住了他, 低头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他突然道, “去把秦安带来。” 着急的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 拂笠急切道:“小人这就去, 只是陛下的伤耽搁不得, 先差人唤来太医吧?” 后靠在垫高的软枕上, 魏知壑合着眼, 脸色惨白,语气却不容置喙,“将她带来,她不来之前,朕不见太医。” 真是疯了,拂笠摇摇头,不敢再耽延。离开之时又给服侍的太监传了话,让其备下参汤,也先将太医叫来等着。他步伐飞快,只盼着能快些将秦安请过来,不料想到了废太子府却没看见人。心急如焚的转了几圈,总算是等来了她。 谁知秦安听到拂笠的话后,先是愣了愣,下意识的跟着他快走几步,随后就神情淡然的收住了脚。“他受伤了去找太医,叫我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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