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如此言语,倒是把魏知壑逗笑了,指着他们额上的刺字,“有军籍的人,你以为你不会牵连别人?查清楚你们的身份,你们的整个队伍朕都可以屠戮干净!” 此言一出,三人立马脸色大变,惶惶不安的望向最中间的那个拿主意的人。 魏知壑慢条斯理的点着指尖,他们做行刺这般危险的事情,还不毁去自己额上的刺字,便知定是珍惜军旅情义之人。“朕向来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无意向你们证明什么正统的问题。但朕知道一点,于天下百姓而言,谁做皇位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位之上的那个人,能不能给天下百姓以安稳生活。” 不想到这一句话,却激起中间那人的愤懑之情,“放屁!狗皇帝,你以为你能给天下百姓安稳吗?江南水患那一年,我们这些没办法种地的人家被征服兵役,三年前却又突然裁撤了我们。全家人本就靠着我们的一点微薄军晌度日,你让我们怎么活?” 此刻才坐直了身子,魏知壑蹙着眉追问,“与你们经历相似的有多少人?” “不可计数!” 点点指头,魏知壑了然,一群亡命之徒,自然能够帮着魏知易做任何事,之后也才会被秦珙利用。“不管你们信不信,朕此前并不知道此事。朕可以再次答应你们,将与你们经历相似之人全部排查出来,恢复军中身份,甚至提高晌银。” 听闻此言,三人中已有两人开始动摇。 “朕是天子,自然不会食言。”魏知壑站起来,冲拂笠看了一眼,他了然的绕到这三个男子之后去解绳索,“但与此同时,朕需要你们回到秦珙身边,只说你们并没有被朕抓住,逃跑后躲了几日。” 像是对他的行为十分难以置信,那三人怔忪的看着他,“你不杀我们?” “仅凭你们,还威胁不到朕。记住朕说的话,能稳住秦珙,朕就能够说到做到。”暗暗低咳几声,魏知壑没了与他们多说的兴趣,带着拂笠便转身离开,令这里的小吏负责安顿他们。 出了地牢,魏知壑眯眼看着颜色暗淡的太阳,细声吩咐拂笠,“恐怕秦珙存着要跑的心思了,你命人盯住他,绝不可放任他离开京城。” “是。”拂笠点头应下,跟着魏知壑朝武英殿的方向而去。没走几步,却有一个小宫女步伐匆匆的迎上前,正是带着秦安前往朝凤宫之人。 魏知壑眼中多了分笑意,她若是乖乖的不闹腾,反倒奇怪了。等宫女朝自己行完礼,他含笑说道:“怎么,她把朝凤宫拆了?” 如此戏谑之语,倒是把宫女先吓了一跳,深深弯着腰回道:“娘娘并未有如此不敬之举,只是……” “说!” 吓得跪倒在地,宫女埋着头道:“娘娘执意去了昭兰殿。” 笑意一收,魏知壑凝了她半晌,越过她便急忙朝着昭兰殿而去。 之前崇惠帝命人小心维持原样的昭兰殿,在魏知壑即位之后,反倒逐渐萧条了起来。除了依旧不允许有人随意靠近,便少了许多原先的命令,如今连洒扫的宫人们都被撤走了。前几日的积雪还在,散发着悠悠冷意。 魏知壑推门进去,便看到秦安跪在大殿的正中间。 肩上被压上温暖的狐裘,秦安转头,只见魏知壑与自己一同跪下。扯动嘴角,她迎着魏知壑的目光道:“我只是今日,想来祭奠她。” “能见到你,她一定很高兴。”魏知壑观她面容平静,先松下心,而后转头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说。 是啊,如若没有那些作弄人的意外的话,自己或许本该唤这位珍妃一声舅母。秦安低眸藏下情绪,在这里,全然没了和魏知壑争吵的念头。“魏知壑,我会成为下一个她吗?就这样在宫中郁郁而终?” “不会。”魏知壑应得十分坚决,眼中却不由自主的升出许多茫然与怅惘。片刻之后,他又道:“祭礼之后,是宫中的年宴,陪我过完年可好?”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秦安不再接话,脱下狐裘站了起来,便算作是默认。 脸藏在阴影里,魏知壑满足一笑,起身重新将她裹进狐裘中,随后就心安理得的将半数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走了许久,伤口实在是疼,你扶着我吧。” 被他压的险些站不稳,秦安撇嘴瞪他一眼,认命的扶着他慢慢走。出了昭兰殿,她突然听到魏知壑在自己耳边说道:“方才我去审问那几个刺客,竟然发现他们是秦珙派来的人。” “那陛下可要捉拿秦珙?”秦安心中一紧,问道。 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魏知壑状若惋惜道:“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在朝中贡献一生,又是先皇的宠臣,我总得给他留下最后一丝体面。敲打一二,就等着年后准他离京吧。只是我在审问的时候,得知那些刺客为了牵制秦珙,从他的密室里偷了一样东西。” 正觉得自己说的话毫无漏洞,却不见秦安接话,魏知壑驻足看向她。彼时正好站在一株梅树下,梅香缕缕,秦安眼神透彻的像是能看清他的念头。直到魏知壑都快起了疑心的时候,才见秦安继续扶他前行,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江南一朱姓人家的族谱,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些。”魏知壑摸摸鼻尖,回道。 秦安的手指猛然一紧,低着头不知想过什么,才看向他央求,“可否给我看看?” 她连好奇的理由都没有找一个,魏知壑也不追问,只是点点头应下。如同默契的完成了什么约定一样,他们都不再追问这些事情的细节。送魏知壑回到寝宫时,秦安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欲回去沐浴更衣。 “不行。” 魏知壑却一口回绝,玩弄着她的手指说道:“我这寝宫后面便有浴池,你既然要照顾我,总得尽心尽力一点吧?”说完不等她拒绝,就不由分说的叫来了宫人,安排带她下去沐浴。 惦记着还有奏折未批,魏知壑随后便坐在桌案边,捡起奏章查看。等到天色都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揉捏着困顿的眉心,宫女们鱼贯而入,对魏知壑拜道:“陛下,娘娘已经沐浴完毕。” 了然点点头,魏知壑朝她们身后望去,却未看见秦安的身影,心生奇怪,他莫名的看了宫女们几眼,扔下手中的奏折向屏风后走去,“怎么不……” 后半截话,被魏知壑生生咽了回去,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前面。 秦安穿着薄如蝉翼的寝衣,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衬的她的小脸越发温和动人,此刻正羞恼的瞪着他。 喉头滑动,魏知壑明明想笑,却又生怕惹得她不悦,忙退后一步瞪向宫女。“朕何时说过,是要临幸皇后?” 这才明白会错了意,宫女们发着抖连声求饶,而后便被魏知壑不耐的赶走。轻咳一声,魏知壑隔着屏风看向她的影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没那个意思的。” 万般无奈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秦安正要开口的时候,卷进来的冷风却逼得她直打一个喷嚏。 听到声音的魏知壑赶忙取来一件外袍,上前盖到她的身上,系衣领的时候,猝不及防便对上了秦安的眼睛。他转念一想,反倒坦然的抱着她塞进被子里,“今夜,你与我一起睡吧。”
第57章 、侍奉 月影重重, 殿中只有一盏蜡烛摇摇晃晃的燃着,秦安拘谨的缩在被子里,手指紧紧的攥着被角不敢动弹。 本以为会发生些什么, 可魏知壑真的只是拥着她沉睡, 呼吸触在自己的脖子间。 秦安难耐的转过头,就看到他含笑的眼睛,未及她说些什么,额头上就落下他心满意足的一吻。 喟叹一声, 魏知壑贴着她的额头絮语,“你能亲手为我做一个香囊吗?我一直带着的,都是从魏知易手中抢过来的。” 忍着翻白眼的念头, 秦安道:“我笨手笨脚, 做不出那些精细的东西。” 撇撇嘴,魏知壑像是不满一样在她腰侧轻捏一下, 在她耳边嘟囔着, “有时候我都恨不得寻来那种让人记忆全无的药, 一气全灌给你。” 低头窝在他怀中,秦安听到他这句话时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声的咧了咧嘴。 “到时候我就骗你, 说你对我始乱终弃。”磨着牙, 魏知壑又说道, 无赖扬眉。半晌后不见秦安有所反应, 他撑起身一看, 只见怀中的人已闭着眼面容安详。不自觉的柔和了神情, 魏知壑再次用力抱着她, 合上眼在她背上轻拍。 感受到他的手垂了下来, 呼吸也平稳下来, 秦安才轻轻睁开眼。无人的寂静夜晚,秦安听着自己心里的声音,慢慢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如今他周身的戾气都少了许多,偶尔对着她笑的时候,仿佛还是初见的模样。。 心脏一抽,秦安陡然收回手,无声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盯着摇晃的烛火,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秦安一睁眼就看到了笑着的红伊,揉着眼坐起来,看到了明黄色的床褥,她才猛地回神。 “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吧。陛下上朝去了,应该快回来了。”红伊收好帷幔,含笑说道。 转头一看,自己旁边的位置果真早就空了,摸过去都是凉的。自己明明睡的极轻,稍不小心就会被吵醒,他一定是蹑手蹑脚离开的。想象着那副笨拙模样,秦安不由弯了弯眉眼。 红伊看到了她的表情,也是会心一笑,“小姐好像今日心情很好?” 摸摸眼尾,秦安坦然站起身,新换一件衣服后坐下来让红伊为她束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安伸手拉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突然问:“红伊,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应该见好就收,他身为一个帝王,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了?” 不急不躁的梳着青丝,红伊温和开口,声音像是清风拂在秦安心间,“奴婢只知道,人活一世,自己舒爽快活最重要。小姐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更重要。” 低垂着头,秦安半晌后才冲她勉强笑笑,将挑好的簪子递给她。等梳洗完毕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娘娘,太医到了。” 走出内殿,秦安将太医叫了进来,便看到他端着两碗药。“这是?” “回娘娘,陛下命您自己的药也不能停,让微臣一并备下。”太医恭声道。 蹙起眉,秦安总归是不喜欢那药味,“我之前的伤寒已经全好了,为何还要继续喝药,莫不是我还有什么病?” “娘娘多虑了,只是温补的药。”太医弯着腰,秦安乃是心病,说严重自然也没多严重,日常保持心情舒畅更重要。只是陛下担心,他也只好开着温养的药。 秦安无法,只好将自己的那一碗接过喝掉,苦的她直皱眉。捻着一块糖含下,秦安转眼看向另一边侍药的宫人们,挑眉道:“把陛下的药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是。”秦安是宫中除了魏知壑最尊贵的主子,宫人们不敢多言,纷纷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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