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还是习惯开口唤声东家。这三年都是这般唤的,今日忽然改口,周妈一时有些不习惯,好几次都险些喊错。 区老夫人轻嗯一声。 “东家的事,老夫人操心了。”周妈扶她坐下。周妈口中的东家是温印,二小姐是赵暖。 区老夫人轻声道,“她一惯聪明,我一提,她就知晓我要说什么。” 周妈看了看她,低声道,“老夫人是不喜欢表姑爷吗?” 区老夫人应道,“喜欢。” 周妈这才笑起来,“老奴看老夫人也喜欢表姑爷。” 区老夫人也笑,“这孩子不错。” 周妈又道,“老奴看东家同表姑爷也要好。” 区老夫人轻声道,“是啊,年少时候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不参杂旁的东西,就是看他们要好,才要提醒她一声。我今日同她说这些话,是要她自己想清楚,而不是浑浑噩噩被时局推着走,被永安侯府推着走。她真正思量过,她再要怎么做,才都是她自己的抉择,而不是喜欢的和当做的混为一处,也不应当一处,她自己想清楚了,我这个做外祖母的才能帮她。” 周妈知晓老夫人用心良苦。 周妈又问道,“那二小姐呢?” 区老夫人微楞,“她不一样。” 周妈接过茶盏,奉在老夫人身侧的茶几上。 区老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阿茵与阿暖不一样,阿茵独立,有主见,遇事也沉稳泰然;阿暖则是另一幅性子。柏靳和李裕也不同,柏靳比李裕成熟,原本也手握苍月朝中大权,权势稳固;而李裕年少,阅历也少,还有很多路要走,等他经历完了这些,才是真正的东宫。所以要提醒阿茵的,同提醒阿暖不同……” 周妈好奇,“那老夫人提醒二小姐什么了?” 区老夫人放下茶盏,摇头道,“像柏靳这样的人,身边清净,平日里出使别国都只带一只猫,一个脑子清楚的人,这次却破例带了她;她是喜欢哭,但哭归哭,性子倔,却还会跟着柏靳一道走,是心里信赖他,你说我该提醒什么?” 周妈摇头,“老奴哪里猜得到老夫人的心思呢?” 想起赵暖,区老夫人头疼,“我只有提醒她,主动些,温水煮青蛙。” *** 温印回苑中都是夜深了,内屋里灯盏还亮着,不像只有一盏夜灯的样子。 温印撩起帘栊回了屋中,见李裕在小榻前的案几旁坐着,手中百无聊赖得翻着书册,见她终于回来,好似才舒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睡,不是不舒服吗?”温印问起。 李裕看她,温声道,“我在等你啊,我没不舒服,我是看外祖母有话要同你单独说,所以先回来了。” 温印这才会意。 温印轻声道,“怎么了?” 李裕应道,“你先去洗漱沐浴吧,等出来再同你说。” 温印狐疑看他。 李裕笑道,“我真有事。” 温印这才起身。 见温印撩起帘栊入了耳房,李裕这才从一侧衣裳掩盖下,拿出了那壶酒笑了笑,等她等了一晚上了,外祖母同她说了多少话啊…… 等温印入了耳房才发现耳房中的水汽淡了,李裕应当很早之前就洗过,又出来内屋坐了很久等她,一直等到眼下。 她不知道李裕什么,但方才看着他,会想起外祖母问起她的话,他笑着看她时,她也会莫名心跳。 浴桶中,温印轻叹,而后屏气,沉到了水中,在温水里什么都不想,慢慢放空。 对,明日再想。 她浮出水面,慢慢靠在浴桶边沿。 …… 等温印出来时,已经过了许久。 好几次,李裕看着屋中的铜壶滴漏都想去耳房寻她,都来都忍住了。 终于见温印从耳房出来,她这一次呆得时间很长,睡下的青丝也有些湿漉漉的,没擦干,手中还拿着毛巾。 “方才想事情去了。”她如实说起。 李裕没说旁的,从她手中接过毛巾,牵她在小榻前坐着,耐性给她擦头,一面应道,“你再不出来,我都睡着了。” “到底什么事情啊?”她问起。 “擦干头发再说。”李裕神神秘秘的。 他从黄昏前后一直等她等到现在,等头发终于擦完,温印用木簪绾起头发看他,眸间歉意。 李裕这才从一侧的衣裳里拿了一个酒壶出来。 温印眨了眨眼,他等她这么久,就是…… 温印认真道,“李裕,你病还没好,谁给你偷偷拿的酒,是安润吗?” 李裕:“……” 温印知晓猜中。 李裕知晓温印的日常管束再次开始。 “你还病着,他给你拿这些东西,安……”温印刚开口,李裕连忙打断,“阿茵,是我让安润准备,今日是我生辰。” 温印怔住。 李裕似是也有些害羞,“也没旁的东西了,就让安润帮忙备了壶酒。” 温印眸间歉意,“今日不是二月初九吗?” 她记得是三月,但只有模糊的印象…… 李裕笑道,“阿茵,二月初九是我生辰。” 温印轻叹,“我没听说起过。” “你也没问过我……”李裕稍许委屈。 温印看了看他,温声道,“生辰快乐,李裕。” 李裕才又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清逸俊朗,少年气,眸间没有参杂旁的东西…… 但这样的生辰有些冷清了,温印轻声道,“日后补过一个。” 李裕目光温和,“不用,今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且,你不是还在吗?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也有你在啊。” 温印看着他,喉间忽的哽咽,却还是笑道,“也是。” 李裕也跟着笑起来,温印总是这样,出乎意料。 温印莞尔。 李裕郑重其事,“我十七了!” 温印似恍然大悟,“恭喜你,又涨了一岁。” 李裕:“……” 又是这种语气,李裕一脸恼火,不满模样。 温印忍不住低眉笑了笑,而后才抬眸看她,“生辰愿望,可以许三个。” 李裕轻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入乡随俗。” 李裕笑开,凝眸看她,“那第一个,希望父皇龙体安康。” 温印看他,眸间笑意。 李裕继续道,“第二个,希望定州这一趟顺利,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尽早回到从前。” 他正要开口说第三个愿望,温印伸手捂住他嘴角,唇畔微微牵了牵,“最后一个别说出来,要在心里,说不出来不灵验了。” 李裕恍然大悟,差一点就说漏了。 李裕看着她,笑着应声,“说完了。” 李裕开始兴致勃勃斟酒。 “安润拿得酒?”温印问起。 “嗯。”李裕颔首。 温印闻了闻,“是许府酒庄的酒。” 她早前应当尝过这种酒,但忘了是哪一种,安润给李裕拿的酒应该不会烈,也不会上头,许府酒庄有这样的酒。 温印没想旁的。 “生辰这天,要说些开心的事。”温印打趣。 李裕应道,“今日见了外祖母,我挺开心的……” 李裕不知道算没算说明白。 温印托腮看他,“以前呢,说说以前吧,我想听。” 早前在侯府,爹说了不少她的事,她倒是没听过李裕早前的事。李裕很少提起早前,但许是今日是他生辰,周遭又没有旁的人缘故,两人的话匣子都慢慢打开,说了许多话。 早前就入夜已久,眼下夜色已深。 不知不觉间,温印才发现壶中空了。 “该睡了。”温印放下酒壶,好像有些酒意慢慢上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带了些许醉意,撑手起身时,眸间微微滞了滞,俯身吻上他额头,“生辰快乐,小奶狗。” 李裕:“……” 李裕轻声,“阿茵,你是不是喝多了?” 今日这壶酒很少,其实也就一人三杯,其实远不像年关时候…… 温印原本要起身的,眼下轻声,“没有。” 李裕越发肯定,“去睡吧。” 温印强调,“我真的没喝多,不信吗?” 李裕心中轻叹,“我信。” 一听就是敷衍,温印唤了一声,“安润!” 李裕意外。 安润才硬着头皮入内,原本他不该值日的,但是他给殿下拿了壶酒,估摸着最后会挨夫人的骂,所以一直等着。 好容易等到这个时辰了,觉得过去了,但又听夫人唤他,安润想哭,“夫,夫人……” 温印没骂他,而是道,“再去拿壶酒来。” 安润:“……” 李裕:“……” “愣着做什么?方才是谁拿的?他让你拿你就拿,我倒是使唤不动你?”温印想要义正言辞的时候,安润哆嗦,一溜烟跑了出去。 李裕轻声叹道,“温印,你……” 温印看他。 李裕头疼,不得不改口,“你没喝多……” 温印唇畔微微扬了扬,“小奶狗。” 她没喝多,没睡迷糊是不会这么叫他的,李裕奈何。 她指尖抚上他脸颊,暧昧道,“我的小奶狗。” *** 酒窖处,安润上前,“夫人还要一壶酒,别拿年份太高的,也别拿太浓的,也别太烈的,就刚才的红缨就好了……” 红缨最舒缓,也不醉人。 许府酒庄的酒,有特别之处,喝起来口感些许诧异,但醉不醉人差很远。 安润说完,酒窖的小厮挠了挠头,“可是安姑娘,你早前拿的那户不是红缨啊。” 安润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厮摇头,“真的,你看,红缨都在这里,你刚才拿的……” 小厮找了找酒窖处,终于看到了空隙,“哦,你刚才拿的是十年春。” 十,十年春? 安润揪头发,他拿的是十年春?! “你怎么不提醒我?”安润微恼。 小厮也无奈,“安姑娘,您自己拿的呀,再说了表小姐和表姑爷要十年春不也对吗?” 安润觉得自己的头马上要保不住了,快步往山河苑去的时候,见山河苑内屋的灯都熄了,只剩一盏夜灯…… 安润想死的心都有了。 *** 内屋中,两人就在案几后并肩坐着,同年关时候一样,慢慢接吻,除了接吻,没有旁的。一侧的夜灯映照在脸上,剪影出柔和动人的轮廓,微微睁眼时,才觉得方才脑海中一片空白。 四目相视里,温印轻声道,“我腿麻了。” 他心中唏嘘,轻声道,“是,(亲得)有些久……” 他伸手替她揉了揉小腿,轻声道,“这样好些了吗?” 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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