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竹连忙应是。 贵平离开,茂竹隐在袖间的手才死死攥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 翌日晨间,温印再次在暖意中醒来。 很暖。 还是带着体温的暖…… 温印原本迷迷糊糊睁眼,秀眸惺忪里,整个人却都清醒了! 她和李裕昨晚明明是各自背对着,盖着各自的被子。但眼下,李裕和她头对着头,近得就差头靠着头。 两人裹在同一床被子里,不,严格得说,是她一个人裹着两床被子,李裕身上只勉强盖了其中一床被子的一个边角,她的爪子还伸到了李裕的里衣中去…… 温印头疼。 温印没敢抬头看他,想像早前一样不知不觉将手收回来,然后再若无其事的转身背过去,但尴尬就尴尬在,她的手,竟然在他衣衫里卡住了?! 温印咬唇。 早前李裕昏迷不醒尚好,但眼下的李裕随时会醒。 温印硬着头皮,费了好些功夫,才好容易将手从他衣裳里收回来,刚舒一口气,抬眸时,却见李裕正睁眼看她。
第011章 小奶狗 温印:“……” 李裕:“……” 温印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道是在她鬼鬼祟祟收手的时候,手将他碰醒的,还是他一早就醒了…… 四目相视中,大眼儿瞪小眼儿,她明显看出李裕眼中有恼意在,还有,忍辱负重之类的复杂情绪在。 温印果然往后挪了些,粉饰太平开口,“太冷了。” 李裕没出声。 是冷! 她抢了他一晚被子,他被冻醒好几次! 他耐着性子从她这里抢回来好几次被子,最后都被她卷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她是怎么卷的,最后一次,干脆连人带被子被都她一道卷过去了。 她睡迷糊了,李裕不好意思出声,这个时候要叫醒她,她脸上挂不住…… 但紧接着,她的手就伸到他衣衫里取暖,他整个人僵住,他很确定她是在取暖,不是在做旁的。 而且,他也隐约记起来,早前她应当也这么卷过被子,将他晾在一旁,他太冷,下意识去够被子,然后她也是这样卷了他,再将那只冰冷的手塞进他衣裳里。 他甚至想,他昏迷这么久忽然醒来,是不是就是被她这只手冰醒的…… 他知晓她睡迷糊了,眼下在离院,他还要处处依赖他,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最后,实在是,她一只手捂完,又换了一只手,他从早前的脸红一直到脸都绿了,终于出声,“温印……” 她没醒。 “温印!”他恼火。 “嗯?”她半梦半醒。 他本就年纪比她小,他有些难启齿,“你,挪开。” “嗯。”她应声。 他心中微舒,以为她要挪开了,但她是挪了,但挪得更近了,手也从他腰间到了他后背上去,仿佛汲取了一处热量之后,又去了更暖的地方。也贴近他,把他当暖手炉一样拥着。 “温印!你给我把手拿开!”他语气中有恼意。 话音刚落,她不耐烦得蹭了蹭他,口中随意念了一句。 李裕以为自己听错。 温印迷迷糊糊继续,“小奶狗,奶凶奶凶的……” 李裕:“……” …… 眼下,温印分明一幅什么都不记得,也继续一面佯装平常,一面撑手起身,“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李裕咬牙:“不饿!” 温印:“……” 温印做贼心虚,同李裕说话原本就是为了缓解尴尬。她眼下已经撑手起身了,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李裕…… 温印撩起锦帐,俯身穿鞋。 李裕脸色僵了僵,“你去哪里?” 温印没回头,“晨间了,去洗漱,然后用早饭啊。” 温印言罢,不待他开口,又当即补了句,“你不是不饿吗?我让黎妈打水到屋中给你洗漱。” 李裕:“……” 谁说他?! 李裕忽然反应过来,确实是他自己说不饿的。 李裕还没来得及出声,温印已经撩起帘栊去了外阁间。 温印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肚子也配合得咕噜叫了一声。 李裕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才不相信她真信了他不饿的! 他知道她是特意的…… 李裕撑手起身,丧气靠墙坐着,温印昨晚根本不是什么睡迷糊了。 她能若无其事与他同榻,和他说话,也会抢他的被子,伸手到他衣裳里取暖,还会不讲道理,甚至咬他。 温印能这么平和自然待他,就如同照顾落难的猫狗一样,拎它们回家洗澡,伸手‘摸’它们,抱着它们取暖,还会喂食…… 想起她刚才问他饿不饿,李裕脸都绿了。 —— 小奶狗,还奶凶奶凶的…… 李裕无语,但同时,肚子又不争气得叫了叫。 李裕窝火,他在这里对号入座什么。 *** 好容易出了内屋,温印的脸色顿时明媚起来。 幸好她面不改色,沉着冷静,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才好。 她的这只爪子怎么就这么不听使唤,非要往暖和的地方去? 温印不由看了看自己的手。 黎妈正好入内,“夫人,手怎么了?” 温印若无其事收起来,平常道,“天太冷了,活动活动。” 黎妈笑了笑,“洗脸的水刚打好,估摸着夫人差不多该起了,夫人洗漱吧。” “好。”温印去到水盆前净脸。 温热的水汽顺着毛巾紧紧敷在脸上,不仅暖和,而且舒缓了方才的尴尬情绪。 元宝和铜钱端了早饭入内。 温印已经洗好脸,放下毛巾去了屏风后更衣。 黎妈看着元宝和铜钱放好碗碟,又朝屏风方向道起,“夫人,今晨让厨房做了鸡丝粥,还有野菜干。” 都是她爱吃的,温印应好。 她昨日才同黎妈说起想吃了,今日黎妈就让厨房备了。 等她从屏风后更衣出来,见黎妈看了看内屋方向,“夫人,殿下可醒了?要给殿下送些吃的去?” 温印神色微微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平和,“黎妈,你去问问他,顺便给他打水洗漱,他醒了。” “好。”黎妈去了屋中,温印则在外阁间的桌案前喝粥。 雪白纤细的指尖,使着筷子夹野菜干时,若青葱般好看。喝粥的时候,手中又轻轻捏着勺子,无名指和小拇指微翘起来,粥到唇边再缓缓吹了吹,一口一口,慢慢尝着鸡丝粥的味道。 她唤声“水”的时候,元宝上前倒水给她。 等温印用完,放下碗筷,“撤了吧。” 铜钱上前,端了水盅给温印漱口。 温印漱完口,再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元宝和铜钱从外阁间离开的时候,温印余光终于瞥见苑外守着的人影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温印放下手帕,这府中各处都有耳目,这么装模作样吃东西给旁人看,委实累了些,却又不得不得做,怕旁人看出端倪。 稍许,黎妈撩起帘栊从内屋中出来,“殿下说他不饿,想自己呆会儿。” 温印饮了口饭后茶,“不饿算了,由着他吧,对了,黎妈,今日归宁,东西替我收拾了吗?” 黎妈思绪从李裕处挪开,“夫人放心,东西昨晚便收拾好了。” 黎妈又问起,“老奴同夫人一道回吧?” “不了。”温印摇了摇头,放下茶盏,“新妇回门要在府中过夜,而且,照旁人看来,离院这处李裕还在病榻上未醒,我不应当着急回来,兴许要在府中多留一日。李裕这处要有人看着,不然怕出乱子。黎妈,你留在离院中,我带元宝回去,院里要是有什么事,你让铜钱来府中同我说一声。” “老奴省得了。”黎妈能分轻重。 温印才又端起杯盏,又饮了一口饭后茶。 去定州的两三年,温印习惯了早醒忙碌,眼下用过早饭,又喝了饭后茶,还不到归宁的时辰。 黎妈扶着温印在苑中散步,“殿下有一整日没吃东西了,会不会有事?” 病榻上这么久,黎妈担心她不吃东西,身子怎么抗得住? 温印反倒平静,一面在苑中散步,一面同黎妈道,“黎妈,我不这么看。” 黎妈看她。 温印轻声道,“黎妈你想,若换作是你,在边关九死一生,昏迷两月醒来,忽然发现舅舅一家都没了,你也从家中最受瞩目的嫡子,沦为什么都不是的庶人,而最宠爱你的父亲被软禁,帮不了你。你被困在这个看似宽阔,但其实走不出去,日后也可能见不到人的地方。无论你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日后都不再有人知晓。久而久之,府外光阴变化,四季更替,朝中之事也依旧如常,你却如同这座皇家园林一样,慢慢被人遗忘,可能到死,旁人都想不起还有你在。黎妈,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黎妈倒吸一口凉气,“这……” 早前虽然也知晓殿下的处境,但忽然听夫人这么一说,黎妈还是忍不住寒意。是啊,光是听听都觉得压抑,更何况殿下自己…… 温印又看她,“你会不会吃不下东西,也不想说话,就想自己在一处呆会儿,静一静?” 黎妈颔首,“怕是了。” 黎妈轻叹,“但话虽如此,老奴是真怕殿下就这么意志消沉下去,什么都不肯用。殿下还年少,若是长此以往,日后还不知当如何才好?夫人,老奴是担心这条。” 温印笑了笑,“黎妈,他是太子,师从太子太傅,天家从小就带在身边,朝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一定见得比你我多,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意志消沉?” 黎妈眸间诧异。 温印又道,“换作旁人,我许是会信从此一蹶不振,但李裕明显不是。他虽然年少,但打从昨日醒过来开始,除了起初迷迷糊糊咬了我手臂一口外,而后的哪一处你见他仓皇失措过?” 好像是不曾,黎妈跟着回忆。 温印继续道,“他一直在察言观色,听你我二人说话,再从你我说的话里,推断京中形势,却没让你察觉他的心思。他让你察觉的,只是他茶饭不思,不想说话,只想自己一处呆会儿,是不是?” 黎妈隐约想起这两日的蛛丝马迹,恍然悟了过来,是了,是不曾见殿下惊慌过,黎妈悄声道,“夫人的意思是,殿下在演?” 温印没应声。 黎妈奈何,“夫人同殿下都成亲了,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演给夫人做什么?” 温印低眸笑了笑,“试探我啊,就算我是永安侯的女儿,不能是东宫的眼线吗?他越小心,便越会反复试探。他若轻易信了旁人,那他的储君之位也坐不长久,他越小心,反而人越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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