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宋时遇将整个随行的禁军都排查了底朝天,也彻底打乱了巡逻的时间安排,还让最亲信得力的人一直轮流换班跟着李裕,在定州城的时候,只要李裕外出,宋时遇一定都在。因为宋时遇担心意外,也知晓行刺的人手段了得。 所以,李裕忽然问起行刺的人,温印当然有印象,而印象深刻,还会毛骨悚然那种,仿佛眼下手臂内侧还隐隐作疼,想得起当时强弩擦过时,衣裳都破了,手臂内侧也红肿一片,好些时候才消退。 是真的疼…… 温印看向李裕,“记得。” 而且,她还记得,李裕提起过,是他大哥,天家的长子李恒…… 李裕凑近,同早前两人商议事情时一样,认真专注,“阿茵,我们要演一场戏中戏,做一场局中局。” 温印:“……” 温印好像忽然会意了些什么,眸间掠过一丝清亮,刚想开口问起吗,他指尖轻轻贴在她唇边,笑了笑,轻声示意道,“别出声,听我说。” 温印轻轻点头。 李裕继续道,“我们如果直接离开定州,永安侯府,娄家都会受牵连,但如果我们不直接离开的,而是演一场戏,挑起矛盾,让他们相互猜忌,将目光都放在对方身上,那我们就能从中抽身,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定州,去到驻军处。” 温印微微拢眉,“什么意思?” 李裕耐性道,“阿茵,无论是早前李坦借长风和东陵的战事逼宫也好,还是这次东边的灾荒越演越烈,甚至有流民滋事,自立为王也好,都有李恒在身后推波助澜。包括我们这次来定州,李恒也一直想方设法,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取我性命。因为我是储君,只有我死了,他推翻李坦才有意义。而我的死,他又可以反过来嫁祸给李坦,说是李坦借着让我来定州看外祖母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杀我,然后随意找个替罪羊掩人耳目。所以,我们这一路回京,原本也是李恒最后的机会,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杀我……” 温印会意,“所以,你要假借李恒之手,利用他让人刺杀你的事,从中脱身?” 李裕笑了笑,摇头,“不是。” 温印看他,他温声道,“不是假借他之手,真等他派人刺杀的时候脱身,而是借他的名义,我自己来做。” 温印微讶。 李裕继续道,“我清楚李恒在背后的动作,是因为我认出了邵安知,也知晓邵安知同李恒的关系匪浅,但李坦并不清楚。可李坦并不笨,他应当能已经察觉了,在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推波助澜,但李坦未必清楚就是李恒。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让李恒自己将自己推到明面上,从明面上制衡李坦;也让李坦以为李恒杀了我,嫁祸给他,为了自己师出有名,这样,他们的重心就都在对方身上,我们借此脱身……” 温印目光微滞。 他是要假死,做给李坦和李恒看,让他们两人以为他死了,然后鹬蚌相争,如此就没有人再注意到李裕这处,李裕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这一环扣一环,原本就是李恒的计量;而李坦一旦猜出来,也会恍然大悟。那李裕假死脱身,就让一切都合情合理。 李坦和李恒双方都以为是对方的人做的,实际,是李裕自己…… 温印倏然会意。 这一步棋很精妙,只要能和顺利脱身,一石三鸟…… 但温□□中并非没有迟疑,“有个问题,李裕,如果李恒真打着清君侧的名义,俘获人心,得了朝中和军中支持,你不怕他狼子野心得逞,一步步取代你?” 她是在担心他。 李裕笑道,“不怕。” 温印顿了顿,目光稍显惊讶,是明显还有担心在。 李裕应道,“我同李坦不一样,我手中还有父皇要我讨逆的信物在,而且我是有东宫授册的太子,入庙堂,祭天地,国中也好,朝中也好,军中也皆知。如果我还在,他就要取而代之,那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同另一个李坦没有区别,除了早前支持他的人,朝中,军中不会有旁人支持他。” 温印又道,“那如果他点到为止,隐忍蛰伏呢?” 温印其实也不大懂,但如果李恒真这么聪明,大可知进退,再隐匿起来,等待时机,那这样,是不是比李坦更难对付…… 李裕笑道,“这么担心我?” 温印微怔,没想到他应的是这句。 温印不自然往后,“没有,我就是好奇,李恒要是点到为止,你要怎么对付?” 她退后,他就凑近些,“那更好对付。” 温印:“……” 李裕应道,“他要是点到为止,那就等于在往后的时日里让人慢慢削弱他的势力,这样的结果无非两个,第一种,他再没能力掀起波澜,如此到好;第二种,他会再铤而走险,但因为已经没有势力,只会将自己逼到绝境。他心中很清楚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不会点到为止,他会鱼死网破。因为从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起,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温印也才反应过来。 李裕继续道,“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相互牵制,相互把自己手中的底牌亮得越清楚,我们才更有机会。” 温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离逃出李坦视线越来越近的李裕,已经越来越像东宫储君的李裕…… 运筹帷幄,成竹在心。 同李坦斗,也能与李恒周旋,就在眼下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里,举手投足间…… 这才是李裕。 虽会困于离院中,如折翼的猛禽,憋屈得做一只平日里生气都会脸红的小奶狗,但一旦离开的周遭的束缚,他又是真正的东宫,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是少年也是能同李坦和李恒分庭抗礼的太子。 温印一直看着他,没移开目光,也没出声,脑海里都是初见李裕时,那个躺在喜榻上,脸被人画成惨白和大红的落魄模样,但转眼间,已经是眼前隐隐压抑着兴奋与激动,慢慢有了意气风发之势的李裕…… 冰山一角的李裕。 日后,会让她更猜不透的储君,帝王…… 李裕哪里想得到她的心思,凝眸看她的同时,认真道,“阿茵,从现在起,这些事都交给我。” 温印看他。 他声音微沉,郑重其事道,“从现在开始,李裕会照顾好温印,不会让温印再担风险了。” 温印微怔。 他吻上她侧颊,“阿茵,你的小奶狗长大了。” 温印没有应声,但心跳好似在车轮咕咕声中漏掉一拍,她愣愣看着他,好似,看到日后长大成熟的李裕,而再凝神,又是眼前仍是少年气的李裕,朝她笑着。 这一幕,永远让人难忘…… “哦,还有。”李裕想起,“我刚才同外祖母说了,她已经知晓了。挂着李恒的幌子,外祖母和娄家这里不会出事,娄家早前还捐赠了粮食,是户部表彰过的商家典范,李坦轻易不会动娄家。我就是怕外祖母身边没人,如果忽然听到‘不好’的消息,又是宇博的忌日,她会忽然接受不了,但知晓了就不会了。” 温印也忽然明白周妈早前那样看她的缘故了,更明白为什么外祖母方才不来送她,因为怕看到她,同她说别离的的时候,被贵平和旁人看出端倪…… 李裕和外祖母都思虑过了。 她淡淡垂眸。 李裕伸手绾起她耳发,轻声道,“阿茵,外祖母叮嘱了,让你好好照顾好我。” 温印看他,奈何道,“不会。” 李裕坚持,“外祖母知道,我没你照顾不行。” 温印轻叹,“李裕!” 李裕眨了眨眼,这才如实道,“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温印:“……” 李裕伸手拥她在跟前,“阿茵,等事情都结束,我再陪你来定州看外祖母。” 温印看他。 李裕笑了笑,“不信啊?我是储君,日后是天子,一言九鼎。” 温印没应声,他似是又想起旁的,“对了,永安侯府这里,可能暂时还不能让人知会,永安侯府在京中,越真才越像,就在李坦眼皮子底下,祖母和岳父有一分不像都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所以要迟一阵子。” 他又道,“等安稳了,就能一家团聚了。” 言罢,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像她偷偷刮他鼻子时一样。 温印看得出他眼中是真的有希翼,在昏迷了这么之后,在被困离院处处都在旁人监视之下这么久后,他终于等到了转机。 “如果不是在马车里,如果是已经逃出去了,我一定抱着你举高,想举龙凤胎一样。”他忽然轻声道。 温印莞尔。 他又伸手,“脖子我再看看。” 温印轻声,“没事了,刚才不是都看过了。” “不一样。”方才领口就没系上他,他伸手撩起她颈边青丝,看了看她雪白修颈上那处泛青的痕迹。 “真的没……”温印话音未落,他虔诚吻上她脖颈的刮痕处。 “李,李裕。”温印觉得有些奇怪,心怦怦跳着,似是不习惯…… 他松开唇间,轻声道,“阿茵,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记得,记得在困兽之斗时,是你一直陪着我,温印,我会永远记得。” “我,我困了,睡会儿。”温印莫名脸红。 他也回过神来,“躺我腿上吧,要明日晨间才能回定州,时间有些长了。” 她听话躺下。 只要,不像刚才那样亲她就行…… 温印虽然躺下,但心猿意马,两人都没睡,也都睁着眼。 “你不睡吗?”温印问起。 李裕的声音从头疼传来,温和而亲厚,“我还有些事情要想,你先睡;等到府中了,我再同你说细节。” 温印这才看了看他,“细节?” 李裕笑道,“是啊,不然,你觉得一个多时辰在说什么?” 温印:“……” 温印轻嗯一声,没有说话了,而是像早前一样,伸手环着他的腰。心中想,总觉得他是小奶狗,但又好像往往一瞬间,他就成了小狼狗。 “睡吧,到了我叫见你。”他的声音温和而醇厚,也好听。 温印再次轻嗯。 慢慢阖眸时,又听他唤她,“阿茵。” “嗯?”她没抬头。 他轻声道,“日后别这样了。” 温印这才仰首看他,“怎么了?” 他沉声道,“陆江月身边都是陆家和唐家的侍卫,这里是定州,唐家的地盘,你要出事怎么办?” 温印轻声道,“不会出事的,贵平是东宫的人,前脚李坦才让宋时遇送你回京,贵平后脚就来了定州,是怕出乱子。我如果出事,他这边也难交待,他一定会管。而且周围还有禁军在,小冲突有,但闹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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