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平眼中也确实复杂。 其实看到她换了这身衣裳, 他就知晓准备周密, 她不是被李裕推给陆冠安的, 而是李裕冒险回来救下的。 她在这里,是李裕走了。 她引开他。 或是,眼下走了。 贵平低声问道,“无论废太子跑不跑得掉,你留下来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吗?” 温印没出声。 贵平说起这句的时候,她害怕的是贵平发现,然后当即去追李裕,温印特意没出声。 贵平步步朝她走近。 但许是一直以来贵平给她的印象,哪怕是东宫的人,都不坏,所以她并不害怕。 而贵平也只是走近她。 四目相视里,贵平沉声道,“今晚的事,我会都推到陆冠安身上,废太子跑不跑得掉,都同你没有关系,听得懂吗?” 温印诧异看他。 贵平继续道,“今晚娄府书斋大火,永安侯府二小姐来不及逃出,已经死在大火里了。” 温印愣住,他是说…… 贵平喉间轻咽,“二小姐不是一直想要安稳太平吗?今晚是陆冠安要杀废太子,纵火烧了娄府,废太子逃跑,但二小姐丧生火海,已经没了。此事同二小姐,同娄家和永安侯府都没有关系。二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温印微怔,“陆冠安……” 贵平如实道,“陆冠安我已经杀了,没人知道。” 温印忽然明白过来,贵平来找过她,应当是知晓陆冠安…… 温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贵平沉声道,“二小姐说过不过求安稳,就从今往后,就平平安安看,温印已经死了,就不要掺和在朝中这些龌龊腌臜的勾心斗角中来,不好吗?” 温印:“……” “此事是陆冠安引起的,我都会推到陆家,同旁人无关,二小姐大可放心离开,东宫在京中,我说的,就是东宫看到的。”贵平笃定。 “为什么要帮我?”到今日,温印不得不问起。 贵平应道,“不是帮你,是我原本同陆家就有过节,陆冠安和陆平允在京中恶事做尽,多行不义,留他们继续在殿下身边并无益处,我是要动陆家。” 温印并不信,“陆家在帮东宫做事,你这么做,不怕东宫对付你?” “陆家有陆家的利益,未必对东宫忠诚,东宫也有东宫的考量,用他,也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各取所需罢了,哪来的忠义?朝中之事,有多少没有利益牵扯的?”贵平垂眸,“像霍老大人和赵国公这样的老臣,原本就不多,可遇不可求……” 贵平点到为止。 但温印听得出,贵平与旁的内侍官都不同。 温印还是问道,“为什么帮我?” 她不信只是因为陆家的缘故,只是因为陆家的缘故,他只会杀陆冠安,却不会到眼下这步。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贵平眸间略微失神,有些原本不能说的话,但到此时,忽然意识到不说许是再没机会。 贵平温声,“那二小姐,就当在逃命途中,忽然搭上了一辆马车,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马车?温印娥眉微蹙,她没想起,但觉得这个比喻让人触动。 温印还未开口,贵平唤道,“云陶。” 云陶上前,“公公。” 贵平朝云陶道,“带二小姐去安全的地方,今晚不要再露面,等明日,再寻稳妥时间出城。” 不仅云陶,温印眸间都是惊讶。 温印看了看他,虔诚道,“二小姐,就此拜别,日后不要再掺和在朝中这些事情里,山高路远,重新开始,不要再回来。” 温印愣住。 “云陶。”贵平又吩咐了声。 云陶会意,“二小姐。” 温□□中再多惊涛骇浪和疑问,但眼下,也要做的是尽量不让贵平疑心,好给李裕更多的时间。 温印跟着云陶,但临到远处时,还是不由回头看向贵平,却见他还是朝她躬身拱手。 温□□底百感交集,也同贵平早前一样复杂。 而等到眼前的身影消失不见,贵平才起身,唤了一侧的心腹禁军上前。 “公公。” 贵平从袖间掏出早前那枚步摇,递给禁军,“找个尸体,放书斋里。” 禁军会意。 待得周围的人都离开,贵平才又看向温印离开的方向,想起早前在离院时隔多年再看温印时,眸间含韵,清波流盼,颜若舜华,唇若蔻丹,要多耀眼有多耀眼…… 她应当继续耀眼,在远离这些肮脏和腌臜的地方,继续耀眼,像他再见她时那样,眸间清亮,不染一尘,没有世家贵胄的虚荣清高,也没有故作的怜悯和同情,给了他尊严和体面。 贵平低眉,旁的禁军上前,“公公,宋将军和陆将军都去城中了” “好。”贵平叮嘱道,“一直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 终于除了后院小门,好似最惊魂的时候翻了过去。 娄府走水,火势冲天,城中都不安宁。他们从小门处出去,很快混入人群中。 出了娄府,这才是李裕真正意义上第二次脱离了李坦的监视当众。 第一次都是在密道内,但随时要折回离院;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在定州,当他走出定州城时,这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从人群中避开后,两人才一路小步快跑往南湖街去,两人寻了一处再次换了衣裳,这次是将娄府小厮的衣裳换下,彻底换了另一身更不会被人轻易看出的装束。 今晚娄家失火,整个定州城中都注定不会太平,小厮的衣裳出了府中就太过引人瞩目。 还未到落钥的时间,但这样的走水一定会戒严,他们的时间不多。 快至南湖街,忽然出现一队禁军,安润眼疾手快拖了李裕到一侧避过。 不止一队,很多,应当是城中开始戒严了。 那是他们的踪迹暴露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等这堆禁军离开之后再继续走。 方才一路小跑,眼下巷子中暂停,李裕眸间却不见半分喜色,安润知晓他在想东家的事。 安润宽慰道,“殿下,眼下事情闹大了,贵平也在,夫人那处应当不会有意外了,夫人是要留下处理娄家和永安侯府的事,夫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李裕颔首,没有应声。 等禁军过去,安润继续带了李裕在小巷中穿梭。 安润在定州城的时间久,对这些巷子都很熟悉,一路小跑,再加避开忽然多起来的禁军,等到南湖街约定的地方时,其实已经比最初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而是,实际走水提前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延迟的一个多时辰。 伍家树已经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接应,殿下还有办法托辞,随机应变,即便走不成,也至少安全;但如果他出面接应,一旦被发现,殿下就无出路。 眼下,终于远远见到人来,伍家树一口气才松下,连忙迎了上去,“殿下,先上马车。” 马车往城门处去。 因为当时要迁就娄府这处,所以马车停在南湖街这里,距离城门口还有些距离。马车在街道中行驶,但不敢疾驰引人注目。 “殿下没事就好。”伍家树已经提心吊胆了许久,迟是迟了些,但并非全然没有办法。 “温印呢?”伍家树才反应过来只有李裕和安润两人。 李裕没有出声。 安润应道,“夫人有事被绊住了,没出来。” 伍家树愣住,知晓李裕为何会这幅神色,伍家树安抚道,“先不急,温印只要安稳就好,我来想办法,眼下的要紧事是殿下先平安离开定州城,只要殿下离开了,温印这里会好办很多。” 伍家树并非胡诌。 李裕这才出声,“情况怎么样?” 伍家树说正事,“我买通了城守,说我喝多了,发酒疯想出去赏月,这是早前时候说的,眼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来得及,就继续这样混出去,如果来不及,我有旁的应对,殿下这些日子耳目终端,不知道殿下是否清楚东边灾荒的事?” 东边灾荒,流民滋事,他清楚。 李裕点头。 他清楚就好说多了,伍家树道,“其实早几日就陆续有流民到定州城附近了,只是数量没那么多,所以我做了预案,让人假扮流民,眼下朝中对流民之事慎重,如果有这些数量的流民涌入,定州城府必定不敢推脱,等城门开,殿下就混入流民当众,我也在城中找好了人生事,驱逐这些流民,只要等开城门,殿下就同流民一处,被闹事者驱赶出去散开就是。” 李裕清楚,流民就是为了开城门,开城门是为了让他出城,这是万一早前的办法行不通的时候。 李裕点头。 伍家树又道,“等殿下出了城,会有人接应,我还要留下处理城中善后的事,只要殿下安稳了,就会有人告诉我。我在城中也会尽量想办法打听温印的消息,一旦有进展,会尽快通知殿下这处。” “好。”李裕感激。 言辞间,马车拐过路口,伍家树还在马车中同李裕说着话,马车骤然停下。 几人都觉得不对,顿时警觉起来。 “怎么了?”伍家树问起。 驾车的侍卫赶紧道,“公子,前面被禁军拦下了,再一辆马车一辆马车看。” “是谁?”伍家树要确定人。 “鲁一直,鲁将军!” 鲁一直认识李裕! 忽然间,马车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驾车的侍卫催促道,“公子,马车要上前了。” 伍家树也没料到鲁一直杀了出来,鲁一直是贵平的心腹,肯定会出问题,都不是能不能出城的问题,而是在这处就会被扣下。 伍家树早前的路子已经走不通。 “衣裳给我,城门口见。”李裕反应迅速。 伍家树照做,对对对,城门口可以再让流民涌入,那时候禁军的注意力也会被分散。 李裕和安润跳车,伍家树点了十余个侍卫跟上。 眼见鲁一直上前,伍家树能拦多久是多久,鲁一直骑马经过的时候,伍家树忽然先开帘栊,佯装醉晕晕的,“哟,这不是鲁一直鲁将军吗?” 鲁一直顿时闻到一大股酒意,又不好伸手扇开,尽量低下头去,“这么晚了,伍公子在这处做什么?” 伍家树‘如实’道,“我买通了守城的侍卫,我要出去举杯邀明月啊。” 鲁一直无语,这酒蒙子。 伍家树伸手一把抓住鲁一直,谄媚道,“鲁将军,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走吧,同我一道去喝酒吧。” 鲁一直恼火,他连见都没见过他几回,但确实听说过伍家树的纨绔名声和好酒的名声。 鲁一直还有事情要做,尽量不同他纠缠在一处,“不用了,伍公子请自便,末将还有公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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