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和塘间都愣了愣,光想着刚才殿下被带走的事,黎妈不提都没觉得,这一提才觉屋中整个透着凉意。 宝燕看了看窗外,不由叹道,“早前这么厚的冰雪,眼下又开始下雨,冬日里下雨比下雪可凉多了,要是淋了雨,人怕是都要冻透的。” 清维轻声道,“让朱媪她们几个先歇着吧,苑中太冷,活儿留这明日干,怕人冻着。” 宝燕赶紧去做。 安润还在一面闹心,一面托腮叹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今晚唉声叹气念了无数多次,温□□里忽然有些堵,便起身从外阁间上了阁楼处。 黎妈嘱咐道,“都别提殿下了,看不出夫人担心吗?” 安润伸手捂嘴。 黎妈来离院的时间最久,黎妈见过他们两人从早前陌生时的相互试探,到后来开始一点点信任对方,到眼下她都能看出殿下同夫人之间与早前不同,尤其是刚才更听过殿下同夫人交待最坏的打算,黎妈的一颗心都揪起。 殿下是在替夫人考量。 但连最坏的考量都说了,夫人要不担心那才是假的! 温印是很担心李裕。 这种担心,不像她初到离院时,见他昏迷不醒,耳畔都是祖母叮嘱她要照顾好他时的那种担心;而是朝夕相处后,她担心的那个会抢她被子,会喊冷,会怄气,会吃醋,会在侯府同她一道煮茶,摸牌九的李裕。 浑身少年气的李裕。 温印攥紧掌心,心中总有些不安。 良久,黎妈上了阁楼,果真见温印还没睡,坐在案几和小榻间,目光空望着灯盏出声。 黎妈上前,“夫人,夜深了,您先睡吧。老奴在这儿守着,殿下人回来,老奴就来告诉夫人一声。” “不用,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再等等吧。黎妈,你先歇着吧。”温印轻声。 黎妈为难。 温印话音刚落,才听到苑中有嘈杂声响起,温印看黎妈脸色没有意外,那应当是一直就有,她方才在想事情,所以没怎么留意。 “苑中什么声音?”温印问起。 黎妈叹道,“哦,夫人,是这场雨下大了,外面现在都是倾盆大雨了,安润方才好像说还夹着稍许冰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苑中没留人了。” 温印微楞。 怎么偏巧是今日? 温印有些心神不宁。 “我知道了,黎妈,你去歇着吧,我坐一会儿。”温印轻声。 黎妈见她不怎么想说话,也不敢扰她。 黎妈下楼时,蹭蹭脚步声响起,似记忆的鼓点,温印不由想起早前的事。 —— 你要不要,喜欢我? —— 等你长高的。 温印忽然心里有些难受。 李裕…… 她环臂坐在小榻和案几前,没有一丝困意。
第062章 耳光 温印也没察觉, 明明每一刻都过得很慢,但怎么就到了第二日拂晓的。 清维上阁楼的时间,见她还坐在案几前, 几乎没怎么动过,“夫人?” 温印转眸看她, “回来了吗?” 她一直在等着,脸色稍显疲惫, 清维摇头,“还不曾。” 温印淡淡垂眸, 掩了眸间失望。 “奴婢来看看夫人, 夫人一宿没睡?”清维上前。 温印没应声。 清维端了热茶给她, 她不仅一夜没睡,水也应当没喝两口,清维放下茶盏,“夫人,真不让人打听下宫中的消息?” 温印摇头,“宫中那边别人打听了,清维, 你同黎妈说一声,让黎妈去趟侯府,昨日是初一宴, 爹肯定入宫了, 宫中有什么消息,爹多少是知晓的。让黎妈去侯府问一声,这样快。” 她在离院, 离院这处让人去侯府是常事。 平日里缺些东西也是黎妈往来侯府去取的, 通过侯府便不算打听宫中消息。 可如果连爹都不知道李裕的消息, 那就另当别论,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清维应声,“好,奴婢这就去,夫人,您还是先睡会儿吧,要是殿下稍后回来该担心了。” 温印转眸看她,“我再等等,等晌午有消息再说。” 离院往返侯府要时间。 黎妈眼下就去,就算立即回,也差不多要晌午前后了。 “好。”清维福了福身,而后踩着阶梯蹬蹬蹬下了阁楼。 温印端起刚才清维送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口中没那么干涩了,目光又落在案几上被堆得高高一摞书册的纸页。 这堆东西是李裕在用,温印没怎么看过。 自从早前让宝燕扔了那些话本子后,她没太关注过李裕在看和在写的东西。 温印拿开上面压着的书册,下面是厚厚两摞纸。 其中一摞清一色写着“忍”字,温印记得爹也同他说过,要稍安勿躁,忍也要忍过去,这些都是是李裕的字迹,不是要紧的书信,所以没烧,他是留着自己看的。 温印好奇输了输张数,刚好是主苑走水,他们搬到赏梅阁这日开始的,一张都不差。 温印越发觉得,她平日里关注李裕的不多。 这每一个忍字都是铁笔银钩,李裕年纪不大,对他来说不容易。 等这摞纸页放下,还剩一摞。 温印抽出其中一张,但看了一眼温印便愣住。 全是‘温印’两个字。 温印逐一看去,心底好似钝器划过一般,她原本已经坐了一宿,觉得没有情绪波澜了,但眼下又被渐渐打乱。 这摞纸页旁边是枚经卷。 是当时李裕抄给她的,她说收好,但其实随手放到哪里了她也记不得,应当是李裕收起来怕弄丢了,最后放在了案几上。 温印打开经卷上系好的绳子。 一点将经卷在眼前慢慢延展开来,工整熟悉的字迹,抄得一丝不苟,专注认真,金粉着墨映在眼里,忽然有些刺眼。 她都没好好看过。 —— 抄给你的,祈福,保平安。 —— 浪费我的金粉。 温印指尖忽然攥紧,又唤了声,“宝燕。” 宝燕上楼,“夫人。” 温印淡声道,“取笔墨来。” 宝燕应好。 温印是有些静不下心来,早前静不下心她会看书,抄经文,但眼下抄经文,她心里想的是李裕。 缓缓落笔,温□□中的浮躁好似一点点散去。 浮躁没有作用,只会影响人的判断。 温印伏案,一笔一画端正写着,心神也慢慢缓和下来…… 等到晌午,黎妈慌忙回了赏梅阁中。 温印见她脸色煞白。 “怎么样了?”温印关心。 黎妈上前,在案几一侧悄声朝温印道,“侯爷今日晨间一大早就入宫去了,侯爷原本以为殿下昨晚会回离院,但听说今日晨间都未从宫中出来,侯爷就当即入宫了。” “昨晚怎么了?”温印听出黎妈避重就轻。 黎妈原本是不想上来就说这些给她听,而是循序渐进,但温印问起,黎妈如实道,“昨晚也不知怎么的,殿下一直跪在殿外,想求天家赦免,也一直要求见天家一面,不知情的人都在传废太子是在离院呆久了,熬不住了,早前去了趟侯府,便想着让天家看在父子情分情分上,恢复他皇子身份,但没想到跪了两三个时辰,天家也不见他。” 李裕会做这种事? 温印自然不信。 宫变之事,朝中稍有官衔的人都知晓实情,刚才黎妈口中说的那些无稽之谈,是李坦特意用来抹黑李裕用的,但李裕也接了…… 李裕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 他早前还同她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去定州取信物,他很清楚他自己要做什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求见天家? 温印微微顿了顿,又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沉声问起,“黎妈,你方才是说,昨晚那么大的雨,他一直跪在殿外,跪了两三个时辰?” 黎妈无奈颔首。 温印幼时去过宫中,知晓大殿外是宽敞的露天之地,什么遮掩都没有。 昨晚那场冬雨下透了京中,光是在苑中站着都冰冷刺骨,到后来的大雨倾盆,天像被下得扯开一道口子一般,她也还记得黎妈口中那句雨中夹杂着冰雹…… 温印指尖紧紧蜷起,眼中些许微润。 寻常人在冬雨里浇两三个时辰,是什么模样?跪两三个时辰,恐怕早就跪废了…… 他年纪还小,早前还一幅病怏怏的模样,也就是这几日才好的。 温□□底隐隐有些透不过气来。 “黎妈,你接着说。”温印尽量平静,这个时候不是该被情绪左右的时候,刚才黎妈明显没说完。 黎妈继续道,“殿下在殿外跪了两三个时辰,但一直到宫宴结束,天家也没见殿下,殿下还跪着。后来宫宴陆续散席,赴宴的朝臣都携了家眷从殿中离开,人人都见到殿下跪在大雨里,跪得人都哆嗦了,还一直跪着没起身……” 李坦是在羞辱李裕了,让他在朝臣,甚至朝臣的家眷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让所有人都知晓李裕要见天家,天家不见,李裕便一直在大雨中跪着,像丧家犬…… 这是对李裕诛心。 温印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沉声道,“继续说吧,黎妈。” 黎妈看了看她,继续道,“侯爷原本是宫宴最后一个离开,殿下那个时候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但还跪在殿外,等看到侯爷的时候,殿下才出声唤了侯爷。等侯爷上前,殿下强打起精神同侯爷说,让侯爷别在这处等他,先回侯府,他没事,不过跪些时候,还说夫人会担心,一定会让人来侯府问起宫中的消息,侯爷回去能给夫人这处报声平安……” 温印指尖攥紧。 黎妈又道,“侯爷说,宫中的事殿下心中应当有数。朝中多少双眼睛看着,东宫虽然将殿下推上的风口浪尖,但东宫自己同样处于风口浪尖上,越是如此,越不会贸然举动,殿下没有性命之忧,但免不了吃些苦头,等这些苦头吃过了,殿下才算能真正安稳去定州。否则,东宫还会用寻旁的法子,一定要在殿下离京前,当着朝臣的面给殿下下马威,也让朝中都看到,殿下如今已经是羽翼尽折,不是早前的天之骄子了。” 温印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脑海中都是李裕在梅苑同龙凤胎一道打雪仗时,阳光俊逸刻在脸上,一脸少年气。 “然后呢?”温印轻声。 黎妈接着道,“侯爷说此事未必是殿下自己要做的,但不得不做,天家也未必不想见殿下,这其中肯定有缘由,只有殿下才清楚。侯爷没让人来离院,是怕夫人听到昨夜的事担心,但等到今日晨间,侯爷听说殿下还在宫里,就动身入宫了。侯爷让告诉夫人一声,他人在宫中,消息未必能及时传得出来,让夫人宽心,侯爷会照看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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