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一边是待自己情谊深厚的大皇子,另一边是自己的此生挚爱莹雪。 不论自己做了什么选择,都会痛苦不已。 傅云饮心乱如麻,连带着莹雪与他说话也未曾听见。 “爷,姐姐似是爱极了那二皇子,连半句劝解之话都听不进去。” “爷——” 莹雪不满地掐了一把傅云饮腰间的肉,只道:“爷怎么不听我说话?” 傅云饮这才回过神来,只握住了莹雪作乱的手,说道:“我要出去一趟,去端阳侯府瞧瞧三妹妹。” 莹雪纳罕:“好端端的去瞧三小姐做什么?” “三妹妹嫁给贺云洛以后,只在归宁那日回了一趟娘家,我也不知她过的如何,自是要去瞧瞧的。”傅云饮如此说道。 莹雪听了也觉得傅云饮说的话十分有理,便道:“你去吧,我也该去佛庵堂将阿得抱回来了。” 傅云饮这才逃也似地离开了珍宝阁,莹雪心中虽觉得他有些奇怪,却也未曾深想,只惦念着该如何让姐姐迷途知返才好。 傅云饮去禀告了沈氏一声,沈氏也十分挂念傅云婕,便让傅云饮捎些药膳以及补品送去,还关照道:“你妹妹性子倔,你好好劝劝她,既已嫁给了云洛,就好好与他过日子才是。” 傅云饮一一应了,便骑着马往端阳侯赶去。 今日恰好也是贺云洛休沐的日子,傅云饮也是端阳侯府的老熟人,无需小厮们带路,便急冲冲地往外书房走去。 外书房正坐着个小厮在台阶下打盹,听到一阵脚步声后方才惊醒,抬头见是傅云饮,只道:“奴才见过世子爷。” 傅云饮满面愁容:“你家主子呢?” 那小厮脸上略有些羞窘之色,只见他指了指通往内院的垂花门,道:“在世子夫人那儿呢。” “你去通传一声,便说我寻他们夫妻俩有事儿。”傅云饮道。 那小厮这才马不停蹄地去了。 略等了片刻,贺云洛才与傅云婕从垂花门处相携而来,贺云洛俊朗、傅云婕貌美,远远瞧来竟是像对神仙璧人一般。 傅云饮一时便将烦恼抛之脑后,揶揄着傅云婕道:“许久未见妹妹,如今妹妹竟瞧着容光焕发了许多。” 傅云婕羞红了双颊,抬眼见贺云洛也正在取笑自己,便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道:“你笑什么?” 贺云洛这才作揖道:“娘子切勿动气,为夫如何敢取笑于你?” 傅云婕又气又羞,转身作势要走,贺云洛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长兄好容易才来瞧你一回?还赌什么气。” 傅云婕立时就变温顺了不少,陪着傅云饮说了会儿话后,方才带着那半箱子药材离去。 傅云婕一走,傅云饮脸上的愁色皆浮现了出来,他与贺云洛倾诉了一番,二人皆厌恶极了二皇子的狠辣,却又被捏住了七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面是殿下,一面是莹雪的家人,我当真头疼的很。”傅云饮如此说道。 贺云洛知晓莹雪在傅云饮心中的地位,便道:“二皇子此举定是冲着挑拨你与殿下的关系而来,不如你直接与殿下说了吧,总要让殿下知晓此事才好。” 贺云洛将话说的委婉了不少,内里的含义却是告诉傅云饮,便是对不起莹雪也不能做陷殿下于不义之事。 “殿下韬光养晦了这些年,私底下结交了多少大臣?花了多少力气?断不可为了这等小事而折损了这些暗处的关系人脉才是。”贺云洛如此说道。 傅云饮沉思了许久,想到这些年殿下在官场上举步维艰的日子,如今夺嫡一事尚不明朗,殿下若出事了,少不得要让私底下结交的那些大臣进言求情。 从此殿下便再不能韬光养晦、坐山观虎斗了。 隔了许久,傅云饮才说道:“大义为先,我只好对不住她了。” 二皇子在端王府候了许久,却未曾等来傅云饮的投诚,他只纳闷,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人并没有将莹雪当一回事? 以他幕僚搜集的情报来看,这傅云饮与大皇子的关系也称不上是患难与共,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 自己比大皇子更有手段、更有前途,若那傅云饮是个眼神清明之徒,必能及时弃暗投明。 二皇子又等了几日,直至刑部来人催促,话里话外都是询问自己何时将那些证人送去刑部的意思。 二皇子这才明白,那傅云饮是选择站在了大皇子那一边。 倒是个做大事的心狠性子。 既如此,自己也不能再被情情爱爱绊住了脚,为了莹雨而想着放她的家人一条生路了。 李致便吩咐身边之人,牢牢地看管住莹雨,不许她出自己的院子,又带着刑部诸人往关着王氏、方大等人的厢房里走去。 王氏与方大本正在厢房里午休安寝,忽而门被人打开,李致缓缓走入厢房之内。 丝竹与墨书率先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 李致只笑了一声,眼神阴鸷地说道:“我已寻到了莹雨、莹雪二人。” 王氏与方大也围了上来,只连声追问道:“殿下,她们两姐妹如今在何处?” 李致只道:“她们在何处,能不能好好活着,全看待会儿你们的表现了。” 莹雪于第三日方从傅云饮那儿知晓了家人的消息。 傅云饮不敢正视着莹雪的眼睛,只道:“二皇子推出来的证人恰好是你的家人,你的家人许是受了他的胁迫,便说江南匪乱是由大皇子一力主使的。” 莹雪手中握着的茶盏霎时便滑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莹雪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也因此而胀的通红,傅云饮忙上前去替她顺气,嘴里只安慰道:“你且莫急,听我慢慢说来。” 莹雪好容易吐出了横在心口的郁气,可心中的担忧却在疯狂滋长,她只得追问道:“然后呢?” “二皇子意欲栽赃大皇子,大皇子早有准备,将陛下搬了出来,陛下为大皇子做主,说江南事发的那几日大皇子皆在金銮殿外罚跪,断不会有空闲去指使江南匪乱。”傅云饮颇有些心虚地说道。 莹雪听了这话,便忍不住落下泪来,既是陛下出面为大皇子作了人证,那自己的亲人便犯下了欺君之罪,这可如何是好? “爷,然后呢?”莹雪颤抖着语调问道。 傅云饮叹道:“他们犯下了欺君之罪,如今正关在天牢之内,陛下亲口提了句,秋后问斩。” 话音甫落,莹雪便受不了这等打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傅云饮连忙上前环抱住了她,又高声冲着外头喊道:“去请太医来。” 太医赶到后,便在傅云饮的连声催促下替莹雪诊治了一番,只见他捏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说道:“这位夫人是气急攻心,才一时晕了过去,不必用药,只是……” “只是什么?”傅云饮如今又愧又急,连世子爷的尊荣体统也不顾了,只拉着那太医的袖子问道。 那太医道:“夫人已怀了身孕,且胎像不稳,应当要好生将养着,若再受些刺激,只怕会伤了腹中的胎儿。” 傅云饮怔在了原地,心内又是喜悦又是惊骇,更有一股悔意萦绕其中。 他自是后悔不迭,险些伤了莹雪和他们的孩子,可大义为先,他不得不弃车保帅。 若是让莹雪知晓了是自己给大皇子递的信儿,才让大皇子做足了准备去请了陛下来为他作证,她会不会怨恨自己? 二皇子棋差一招,并未算到陛下会出面为大皇子做主,这般筹谋便落了空。 傅云饮送走了太医后,便坐在床沿边瞧着莹雪惨白的面容出起神来。 为了莹雪,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总要想个办法保住莹雪家人的性命才是。 二皇子弄巧成拙,受了好一顿申斥。 他砸碎了外书房内所有的陈设摆件,余光瞥见挂在墙上的母妃画像,终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郁那个蠢货就算了,凭什么连李雍都能得父皇的青眼?”李致泣着泪说道。 他自出生起便没体会过父子之间的温馨情谊,父皇每每瞧见自己,都如同瞧见了什么腌臜东西一般尽是嫌恶。 每每逢年过节之时,自己才能夹在别的皇子之间,遥遥地见上父皇一面。 他既这般不喜自己,何必要将自己生下来? 李致愈发思念自己的母妃,赤足踩在碎片之上都无所察觉。 “母妃,儿臣好思念你。”李致跪在了画面前,神情彷徨地说道。 待发泄完心中的苦涩与哀伤后,李致才对着母妃的画像笑着说道:“母妃,您放心,父皇越疼爱谁,我便越要谁死,我总要坐到那宝座上,将您奉为皇太后才是。” 几日的闭门不出,莹雨也察觉到了异常,总有几个眼神的仆妇守在自己院外,且殿下也不见人影。 她便追问叶嬷嬷道:“殿下可有来瞧过我?” 那叶嬷嬷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姨娘少生些事吧,外头可不太平着呢。” 莹雨见周围伺候的下人都变了脸色,心内愈发害怕,只得将手上的镯子褪给了那叶嬷嬷,道:“劳烦嬷嬷点拨我一句。” 那叶嬷嬷但笑不语,并未将镯子接下,只道:“殿下最喜爱的就是姨娘的知情知趣,如今殿下心情不佳,姨娘就该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少给殿下惹事才好。” 莹雨心内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她何时给陛下惹过什么事了?可叶嬷嬷言辞冷酷,她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莹雨便只得坐在床沿边兀自落泪,期盼着二皇子能早日来瞧一瞧她。 莹雪醒来后,第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她身边的傅云饮,他也是疲累极了的模样,手上还拿着把团扇,似是在为自己扇风的模样。 昏迷前的记忆忽而涌上心头,莹雪立时便唤醒了傅云饮,祈求道:“爷,你有没有法子救救我的家人?” 傅云饮想起太医的嘱咐,便连忙直起身子为莹雪顺气,道:“你别心急,我已去求过殿下了,他说必能保下你家人的性命,只是要受些活罪。” 莹雪惶惶不安的心这才略放下了写,只是自己的家人都是心地善良之人,若不是二皇子威逼利诱,他们如何会有胆子去陷害大皇子? 便是死罪免了,活罪又是什么限度?爹娘都有旧疾,年岁又大了,如何受得起那些酷刑? “你莫心急,殿下既答应了我免下你家人死罪一事,便不会食言。”傅云饮劝慰莹雪道。 莹雪听了却还是怏怏不乐:“爹娘年岁大了,怎受得了那些刑罚?” 傅云饮只得叹道:“君无戏言,陛下已定下了秋后处斩,殿下为显仁德为你的家人求情一番,最多也只得免了死罪罢了,大约是要流放几千里的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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