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黎青黛就命让婢女褪去程愫心的衣衫,在她腰骶部的腰阳关穴用毫针刺血后用竹罐拔罐。良久,果然见效,缓解了疼痛后,程愫心沉沉睡去。 程老夫人看到自己疼爱的孙女终于不必忍受痛楚,对黎青黛很是感激,毫不吝啬地赠了厚礼。可黎青黛除却应收的诊金,其余分文不取。 程府管事恭恭敬敬地送黎青黛出门,谁料迎面撞上来一个冒失鬼。 那冒失鬼自个儿撞了人,不但没有半分歉意,还恶人先告状,“谁呀,哪个泼皮不长眼!” 来人正是程老尚书的孙子,程愫心的庶兄程建楠。程建楠不学无术惯了,在外头嚣张跋扈,回到程家却很能哄程老夫人欢心,更是二房的独苗苗,因此,府里的人对他多有忌惮。 原本正要发飙,当程建楠看到黎青黛的面容时,当即愣了神。 小娘子生得清丽可人,纤妍洁白,衬得他院子里的侍女全都是庸脂俗粉,竟没一个能及得上她。 管事是个人精,忙上前介绍,“三郎君,这位是老夫人请来的女医黎娘子。” 黎青黛被程建楠直白急色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就立马辞别管家回去了。 可程建楠的眼神仿佛还黏在她的背后,甩也甩不掉,黎青黛抿了抿唇,脚下走的更快了。 不曾想,就是因为这个程建楠,给她日后带来了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游。 勤王,就是皇帝危在旦夕,让兄弟、臣子前来支援的意思。 (1)引用清代吴谦《医宗金鉴》。 (2)病案选自《中医妇产科辞典》。 我国拔火罐源远流长,《本草纲目》称之为“火罐气”,唐代已经十分盛行。 《灵枢.本神》记载:“肝藏血,血舍魂”。 《医钞类编》记载:“肝不藏魂,故不寐,血不归肝,卧亦不安。
第5章 出逃 梁帝初登帝位,根基未稳,而世家门阀日渐势大,叫他寝食难安。幸而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庄檀静不负所望,圆满地完成了他所交代的任务。他大喜过望,在太极殿西堂设宴饮。 席间梁帝对庄檀静有多有赞誉,旁人几乎都越不过他。有人对承平侯笑道,“袁公当真是好福气,慧眼识珠,竟得了个了不得的干儿子。” 众人只知,庄檀静是他承平侯故友之子,十岁之时便被当世大儒称为神童,而后年纪轻轻便平步青云,熟人不艳羡? 承平侯只能饮酒陪笑,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宴会进行到一半,忽然有内侍匆匆而来,向梁帝禀报,宁贵姬分娩,诞下龙子。梁帝龙心大悦,先是拔除北边一根刺,又喜得娇儿,痛快至极。众人恭贺梁帝,梁帝封赏群臣,让宾客尽欢,而后挥一挥衣袖,便朝着宁贵姬的宫殿去了。 “瞧陛下急的,这宁贵姬怕是了不得喽。”春官若有意味地瞥了眼承平侯。 谁人不知宁贵姬是承平侯妻族的远房。虽然荥阳袁氏日益衰微,人才子弟凋零,如今只剩个空壳子,偏生承平侯有个好养子,和深受皇恩的宁贵姬又是骨头相连,如今日子富贵着呢。 承平侯终于露出春风得意的笑来,而后与庄檀静清冷的视线相交,旋即又恢复了先前的谨慎。 等宴会结束,庄檀静忍不了身上酒气,立即宽衣沐浴,用巾子擦干乌发。不一会儿曲梧游禀报,中护军崔恒来了,庄檀静也不着急束发,便让人领他进来。 崔恒身材高大,嘴角常挂着笑,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谁能想到这不着调的公子哥竟然和庄檀静是挚友呢。 “渴死我了!”崔恒一进来便大剌剌地坐在他对面,没有半点跪坐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抄起茶壶仰头牛饮一番,末了擦了擦嘴,嫌弃道:“你这儿冷冷清清,没半点儿人气,连茶都清清淡淡没滋没味。” 庄檀静随手披了件外裳,端坐着看书,“我这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嫌没滋味儿,不如先将我这茶钱付了,打道回府去。” “瞧你吝啬的,连几两破茶都斤斤计较。”崔恒撇了撇嘴。 庄檀静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龙园胜雪一銙之值三十万。” 闻言,崔恒惊诧不已,端起那茶壶打开盖子端详,纳罕道:“这茶是金子做的么?” “行了,别闹了,说正事吧。”庄檀静知道崔恒不会没事儿入夜来找他。 崔恒仍旧笑嘻嘻的模样,“没正事儿我就不能找你?”见庄檀静懒得搭理自己,崔恒感觉无趣,给自己找补,“宁贵姬诞下大皇子,陛下封赏优厚,郑皇后就闹了起来,直言帝王偏私,大公主诞生之时也不见陛下如此欢喜,将陛下给抓了一脖子血痕。帝后二人闹了别扭,禁中正热闹着呢。依我看,即便是郑皇后给陛下戴一顶屎头巾(1),陛下都能忍。” 郑皇后是谁,是梁帝的结发妻子,郑司空之女,建康有名的悍妇。梁帝和郑皇后新婚之时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日子,只是之后二人渐行渐远,梁帝对她颇为忍让,除却是因为背后的郑家,未尝没有夫妻之谊。毕竟之前的宠妃的罗昭仪,对她不敬,她说打死就打死了,就算御史弹劾,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包庇。 庄檀静越听眉头越皱,“慎言,勿漏泄禁中事。” “得了吧,我还不晓得你,”崔恒不以为意,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里都是庄檀静的人,没人有胆子泄密。话锋一转,崔恒又道:“对了,忘了恭喜你。” 庄檀静瞥了眼他,“何喜之有?” 崔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无情地拨开手,“陛下欲让你尚端仪公主,你欢喜不欢喜?” 建康城里谁人不知,这端仪公主和她的封号完全沾不上边。端仪公主已经早年任性从军,据闻她身材高大似男儿,皮肤黝黑,貌若无盐,至今已经二十又一,仍无人敢求娶。 崔恒有幸见到过这位传闻中的公主一面,她是黑了点,丑倒不至于,只是时下世族文人追求纤纤白皙、文采斐然的才女,自然不喜爱舞刀弄枪的女子。 “公主清誉,岂容玩笑?”庄檀静心里也清楚,梁帝着急稳固他,联姻是最好的选择。而如今诸位公主中适宜婚嫁的,只有这位端仪公主。 “你说你这个人,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崔恒上下打量他,“若不是我跟你自幼相识,都得怀疑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庄檀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崔恒讪讪收了声,“不说了不说了。” 女人?庄檀静莫名想起那个瞧着柔柔弱弱,却能悄然不觉放毒将他昏倒的女子。 女人,哼,不可信。 崔恒收敛了笑,“好了好了,我浑身疲乏,懒得来回奔波,你叫人收拾出西边那处厢房,容我歇息歇息。” “自然是行,一晚两贯钱。” “我看你掉钱眼里了。”崔恒起身拍拍衣摆,“走了。” * 一连好几日,黎青黛都雷打不动地前往程府给程愫心做艾灸,可她每回都能偶遇程建楠,叫人不堪其烦。而且,程建楠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黎青黛想无视都难。 这日,黎青黛出门时天气就阴沉沉的,给程愫心艾灸后准备回家时,乍然狂风四起,黑云翻墨,紫电闪烁,来势迅猛的雨比豆子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屋瓦上、檐铃上,叮当作响。 管事让婢女领黎青黛暂时去厢房歇息,等雨小了再送她回去。黎青黛客随主便,就跟着婢女来到一处僻静的厢房。 “黎娘子请便。” 天际传来一声雷鸣,黎青黛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心头,她推开厢房的门。 “吱呀”一声,屋内顿时敞亮,却见里头坐着一个做翩翩公子打扮的男子,正是程建楠。 “黎娘子安好,程某有礼了。”程建楠装模作样地对她行礼。 黎青黛此时又岂能不明白自己被人给骗了,气恼不已,正欲转身离开,却见两名婢女堵住她的去路。 逼不得已,黎青黛又折回去,想和程建楠开门见山说个清楚。 “程郎君,小女子一介布衣,相貌平平,举止粗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劳烦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去。”黎青黛不卑不亢。 程建楠笑了笑,“黎娘子未免太过自谦了。你若是相貌平平,那么天底下也就没几个好看的。这样罢,现在我也不对你做什么,你就陪我说说话如何?”边说还边想动手摸摸她的柔荑。 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黎青黛退后一步。 “郎君请自重。”黎青黛眼底带着嫌恶。 程建楠自认为长了一副好皮囊,旁的女人见了,为他的样貌抑或是家世,都眼巴巴地扑上来,碰到这么不识抬举的还第一回 。 上赶着的女人不新鲜,但驳他面子一次两次,算是欲擒故纵的情趣,然而是次数多了,也是烦人得紧。 程建楠失去耐心,收起嬉皮笑脸,换了副面孔,“黎青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你现在讨我欢心,指不定我还能让你做个良妾。假若还给我使脸色,就别怪我不客气。” 程氏在雍州一带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族。 黎青黛心里冷笑,“恕难从命。” “你!”程建楠怒视着她,怒极反笑,“你真是块臭石头,软硬不吃。好好好,既然这么有骨气,就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说罢,他欲扑上来轻薄她,黎青黛躲闪不及,惊慌失措之下,反手将挎着的药箱砸过去,他当场晕过去。 外头的婢女听到动静,就闯了进来,看到程建楠额头鲜血直流,昏倒在地,惊呼:“杀人啦!来人啊!”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不少人,黎青黛便趁乱逃,冒雨逃走了。 冰冷的雨水打落在她身上,雨水顺着她的面颊流入她的眼中,显得前路愈发模糊。一路上浑浑噩噩,回到家中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黎青黛却无暇顾及。 黎仲铭见她被淋成落汤鸡,不由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雨怎么就淋着回来了。” 黎青黛道,“一时着急而已。” 嘴上虽责怪,但黎仲铭还是给她煮了姜汤驱寒。 她假装没事一样,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过去帮黎仲铭整理病案,可是却频频走神,连续写错了好几个字,她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换上一张新纸继续写。 黎仲铭是个留着长须的儒雅男子,捋了捋长须问她,“这是你写错的第四张了,以往你不会如此大意。说吧,究竟发生何事,叫你心神不宁的。” 黎青黛今年才及笄,近来遭遇的事情太过离奇曲折,存在心上的事情太多了,委实太累人,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不说还好,开了话头,黎青黛委屈的泪水竟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哗往下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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