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锁在怀中取暖,她却如坠入陷阱的小兽,拼命挣扎起来。 乌蓬船顶将月光挡去了一半,另一半倾斜照人船舱内,正好照至怀里人的锁骨之处。 往上,看不清身下人的面容,向下,女儿家的襦裙素雅轻盈,描别着玲珑的身形,细长美好的脖颈下,有一朵娇俏的桃花。 桃花,是他的小遗孀。 她不停的挣扎,令他不由将束缚的力道加深,女儿家的襦裙素雅轻盈,描别着玲珑的身形。 那夜她曾说他的腰细,晟云洲此刻只觉得她的腰才是真细,伏手不堪一握。 仍看不清她的面容,酒意和着冷意助长着男人的好奇心,伸手摸上她温暖的脸。 黑暗中,她猛地眨了眨眼,睫毛很长,眼帘扫过他的指尖,像把小刷子似的,划过他指尖的痒感,窜入他的心房。 他从未对女子有过这样亲近的动作,那股痒意和他腹中的醇酒交缠在一起,令他难得生出一丝欲念,想拥紧怀里的人,想得到她所有的温暖。 但当他抬起她的下颚,企图迎着月光看清她的面容,她在黑暗中发亮的星眸颤抖,奋力挣扎着往船舱更深更暗处逃脱。 眼看她即将逃离他的掌心,他侧身将她压倒,心里自嘲,以前,不知有多少女子往他怀里扑,只求他片刻温存,如今他这生主动,对方却不肯。 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可到底是凤凰,干不来强迫人的事。 晟云洲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一时也不愿放走这处温暖,更不希望她以为他是个歹人,轻搂着她的头颈纤腰,难得示弱道:“别怕,我只是有些冷。” 从他嘴里出一句软话并不容易,他埋首在她脖间,叹了一息,“水里好冷。” 真的冷。 小遗孀果真心软,安分了下来,没再推开他。 闻锦脑海有些纷乱,她撑船来此,本是因为今天是那人的生日,可两年前,他坠入这冰冷的江潮之中,尸骨无存。 她想同他贺一句寿,却无处可说。 一股比女孩身躯更为温热的热流,逐渐泛出她的眼角,顺着她鬓边滑落脖颈,落在晟云洲的颊边。 他愣了愣,微抿的薄唇间传来-丝湿咸的味道,抬眼,她的面容隐在暗处,独一双清澈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泽,充满了悲痛。 回想方才,他不过说了一句“水里好冷”。 却不知令她想起什么难受的回忆,竟无声落了泪。 浓厚的酒意弥漫在这小小的乌蓬船间,鬼使神差,男人薄唇下落,轻轻触上女孩的眼角,带着些许安慰般,吻去她下一滴夺眶而出的泪。 -- 再苏醒,天空泛出了鱼肚白。 男人眼睛略睁开一条缝,揉了揉昏沉的额角,四顾环望,发现自己躺在一艘画舫上。 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床头放了一盅温热的姜汤。 他打起帘,只见船板上站了位黝黑年轻的船夫。 这是一艘游江出租的画舫,船家说是一位姑娘租了船,托他照顾他。 晟云洲抚额一想,昨夜的画面重映脑海,抹上一层醉意的恍惚朦胧之色。只剩下似有若无的女儿香,锁骨下的桃花印,以及一双水洇洇的双眸。 待他回家,彻夜不归,宋老爷子连声质问他昨夜去了何处,“你可别学了那些不着家的世家子弟,跑去什么不三不回的地方!” 晟云洲连声否认,心里却不由想起宋蔺当初为了攒盘缠,舍身陪人的事迹。 估计他若还在世,肯定不敢让老爷子知道。 晟云洲想到自己差点给自己戴了绿帽,欣慰于自己的定力。 宋老爷子再三确认他眼里没有谎意,道闻锦今早见他不在,帮他递了告假帖。 “小闻真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宋老爷子不由发自内心慨叹了声,却好像听见男人鼻尖逸出一丝冷笑。 老人家不明所以,转眼,他已转身回屋,徒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 宋老爷子抬脚准备追去,阿贡眼睛弯成条缝,张手拦了上来,指着院里笑道:“老爷,小奴把院里的景致重新打理了一遍,您看看合意否?” “都说别叫老爷,叫‘宋叔\'!”老人家佯斥了句,细细将小院环视了圈。 这院里的灌木发芽以后便一直疯长,宋老爷子本想砍去,刚巧动手那日,宋蔺将仆人带了回来。 这阿贡小伙看着年纪轻轻,懂的极多,拦手怜惜地阻他,言称这些毛毛燥燥的矮植,其实是些来自江南的名种,认真修剪,能给院里添上不少颜色。 昨儿个,他还半信半疑,今天已经认不出这是自家院子。 兰芝芳草,小径通幽。 他还给他新开垦的菜地编了一圈精致的篱笆,与院中景致交相辉映,倒不像专门种来吃的,显得颇有几分田园野趣。 老爷子越看越惊,拽着阿贡的手,走到一边角落,“你老实说,纯仁当真只用了五两银子赎你?” 老实说,他其实一分钱没给。 若非芙蓉忍痛割爱,便是抛掷千金,也难将他买来。 阿贡干干笑了笑,挠了挠一丝不苟的鬓边,佯作窘色:“哎,小奴以前在大宅院伺候,前主子讲究又挑剔,我们会的自然就得多些。后来小奴不小心犯了错,宅里一气之下,就把我逐出了门,便宜发卖了。” “那你前主子真是亏了啊。”宋老爷子摇头,望了眼墙角,续叹,“长风的主子也是!” 厨房外,墙角边,那一摞摞堆积如山的柴火,正是长风昨下午劈的。 一月的用量,这小伙子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那挥刀,快得跟风似的。 人长得也高大魁梧,让他随在阿思身边,简直比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还令人安心。 阿贡见他完全被庭院吸引了注意力,没再就夜不归宿一事,纠缠新主子,暗自松下一口气。 芙蓉命他前来服待,千叮咛万嘱咐,新主子很重要,必须伺候好,平日眼色机灵些,多为他排忧解难。 那厢,晟云洲转过长廊,正准备推门回屋,长风于廊尾朝他逼近,扑通跪了下来,“主子以后出门,能否先同小人打个招呼?鸢尾昨晚没找到您,险些剁了我!” 晟云洲愣怔。 鸢尾这是,怕他寻短见不成? 她有这种担忧,并非不能理解。 作为男人的暗卫首领,自他上回出事,鸢尾耿耿于怀,一直觉得自己失职,愧对于他。 晟云洲从不认为她失职,那夜,她的确如他所令,很好地保护了赵禛,当今的官家。 只是连他也未料到,那天袭击他们的人,真正的目标是他。 -- 下午,晟云洲回了翰林院。 一进门,那位老爷子口中的“热心肠”正站在张默身旁,一袭霜白绢衫绿罗衣,翩翩而立,唇角衔笑。 不知他都说了什么,张默欣喜地点了点头,转眼望见入门的晟云洲,抬手关切招呼:“宋兄回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见晟云洲面露困惑,张默觑了一眼闻锦,“今天小公子帮你递告假帖,说你身体抱恙了?” “哦。”晟云洲反应过来,“只是昨日宫宴喝得太尽兴,宿醉头疼,已经好多了。”转眸,朝闻锦拱手,客套一声,“多谢小公子。” 闻锦含笑接受他的谢意,却避开他的双眸,没敢与他对视,干干咳了声,“诡事一案了结,旬底休沐,我想请大理寺的几位少卿吃个宴席,宋大人和张大人一同去吧。当初若没有你给的建议,我也不会翻到那卷旧宗,要论赏,你才是头功。” 话音一圃,晟云洲略有片刻的沉默。 他确实是头功,他不仅给了提示,他还帮忙砸了铺子。 但砸出诡事的使作俑者,他也是始料未及。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小姑娘应该就是冲这事去的。 骗他,只是不想过多暴露自己。 可惜人往往不愿将喜与恶截然相反的二者联想一起,他猜测着她或许是为了孝仁太后,毕竟是太后的母家刘家替他娶了她,却从未想过她和小白脸能有什么关系。 闻锦见他不应声,下意识抬头望了他一眼。 男子略有沉思的眉目精致如画,眼角微微上挑,随意一瞥,都该万般风流。 可他总爱微敛上睑,垂下的眼帘并不耷拉,沉着一缕不容置喙的威仪,瞳眸漆黑如墨,深邃得难以探究。 闻锦一时看愣了神,男人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眼皮轻抬。 明明是闻锦先盯着他看的,一对上他的视线,小白脸慌忙闪躲,密长眼睫连眨了好几下,不知在心虚什么,双颊更是不知为何,浮出些淡淡的绯色。 晟云洲蹙眉不解。 张默见他俩你不言我不语,替闻锦又问了遍:“宋兄,一起去呗,多认识认识人。” 晟云洲想了想,一副极好听的噪音,低低嗯了声,令闻锦不由想起他昨晚在她耳畔乞怜的轻声细语。 双颊腾起的红云愈发浓厚,闻锦拱手告辞,一溜烟地往外跑了去。 “小公子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张默探头望着绿衣少年风一般逃出了翰林院,疑惑不解。 晟云洲轻耸肩头,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工位落座,并不认为此事于他有何干系。 但说到亏心事。 昨晚,他的确轻薄了一个小姑娘。 虽说是他的遗孀,但也并没有和他拜过堂。 虽只是抱着暖了暖手,但也,确实捏了她的腰,还吻了她的眼角。 张默目送完小公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转首,只见状元郎眉眼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窘困的事,抬手,屈指抵了抵自己的唇边。
第29章 教训 小公子助大理寺破案一事传出,名誉于京,又是一番大涨。 街头巷尾热议不止,百姓对此赞不绝口,更有甚者,直接编排曲目称颂。 戏楼上,晟云洲听着台上伶人将闻锦唱的天花乱坠,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一做什么好事,就传得这么快吗?” 这后面没人推波助澜,说出来他都不信。 最大的势力,不用说,他也知是谁。 晟云洲用瓷盖划了划茶杯里的浮沫,抿了一口。 牡丹涵身坐在旁侧,为他亲手点茶,望着男人眼角闪过的一丝怆然笑意。 “那,让鸢尾去料理?”牡丹试着问。 晟云洲放下茶杯,抬臂倚上包厢的长栏,睨向戏台上扮演闻锦的白面小生,“杀人没有意思。” 牡丹愣了愣。 她原以为知晓了死因之后,晟云洲会发号施令,筹谋复仇,在汴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他除了伤心,仍没有多大的恨意,安静的好像在看上一世的自己。 好像他的结局本该如此。 牡丹当然是不平的,所有花神都为他不平,可他们都很清楚,晟云洲他,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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