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凉凉瞟了她一眼,“简直是御下有道。” 她哪有御他的意思。 闻锦憋红了小脸,“大人放心,我会给您请旨论功的。” 晟云洲望着她绯红的耳根,见她不好意思,没再出声揶揄。 她的外表很软,一身细骨,很韧。 总会矮下身来与他说好话,看着特别好拿捏,实则很有主见,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对她,耳根子不知怎么,异常得软。 说两句就放过她了。 说到底,还是她对他那一点崇拜和认可,比他想象中,在他心里有重量。 -- 金陵的这场疫病虽然来势汹汹,但好在控制得当,并没有朝外扩散,至八月十五,大半个月的时间,局面扛过了最危机的时刻,开始呈现好转。每天的患者人数下降明显,病愈人数越来越多。 闻锦本以为她既然醒了过来,基本就快痊愈了,不想天气忽地转了凉,她没有完全好,不甚受凉,一直到中秋佳节,仍咳嗽不停。 不少病愈的百姓都在中秋佳节出去赏了灯,唯独她被男人关在了房里,不许出门。 “您再不好,臣真没法同太后娘娘交代了。” 闻锦闷在屋里瘪嘴,晟云洲在旁边陪着,见她一脸恹恹,徒手,为她做了盏兔子灯。 -- 直到秋末,一切尘埃落定,闻锦基本痊愈。 今日,章肃太后的旨意下了来,对于金陵衙门,有罪论罪,有功赏功,功可抵过,但贪墨的一切款项,都要尽数上缴,还给黎民。 小姑娘听的心情好,坐在院子里画江南的秋景。 晟云洲回来,将最后一副药端来,给她喝下:“再病一场,就把您捆床上,没好别想出门。” 闻锦笑了笑。 晟云洲见她在写生,朝画板上看了两眼。 闻锦对上他直勾勾过来的目光,面有羞赧,摊手捂了捂,“我画的不好。” 晟云洲倒没有觉得不好,心想,以她现在的年龄,有这样的画技,已是平辈中的翘楚。 小姑娘叹了口气,“感觉总是缺了点灵气。” 晟云洲想了想,“不然,臣帮你添两笔?” 闻锦先是愣怔地看了他两眼,继而笑吟吟将笔蘸上水墨,奉上。 她还没见过状元郎的画作呢,心中甚是好奇。 晟云洲运笔在她画的秋荷下,加了条鲤鱼。 画面瞬间从萧萧的静态转为了轻灵的动态,呈现出一副鱼窥荷的闲雅景象。 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闻锦不禁开口叫好,目露钦佩之色,抚掌笑了。 她笑起来眼睛总是弯弯的,叫人看着心情很好。 晟云洲忍不住盯着她的脸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拽起他的衣袖,略有讨好地说起乐安镇的里正过来拜访,说今夜他们镇里的百姓合伙为金陵祈福,有祭奠水神,祈祷天佑的仪式,场面热闹非凡,若他们得空,镇里邀请他俩一并去看看。 望着他逐渐蹙起的眉稍,闻锦耷拉着脑袋,“我已经很多天没出门了。” 她是个爱热闹的人,闷在家里这么久,浑身感觉都在长毛。 晟云洲想起她素日要扮成男儿,时不时还爱穿上女装出门溜达,当真是个贪玩的。 不过以她的年龄,玩心重些,委实也正常。 这些天她已经不咳嗽了,木槿看症也说基本痊愈,晟云洲见她蔫成霜打的茄子,沉默了会,应允下来。 小姑娘再度展颜笑了。 -- 乐安镇今夜的天空,月明星稀。 长长的小镇主街道上,一列列仪仗朝着河边走去,好几个壮汉戴着面具,赤膊抬着供奉神明的祭品,嘴上唱着祈祷词,步履沉稳前行。 金陵祭礼的传统,百姓们都爱戴上面具陪行。 街上就有卖面具的小摊,闻锦提议他们入乡随俗,上前挑选了番。 她的背影轻盈朝着摊前跑去,晟云洲望着四周热闹景象,隐隐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跟了上前,陪同在侧,听着摊主热情在一旁介绍各种不同的脸谱。 闻锦拿起一副豹头环眼的面具,脸谱铁面虬鬓,样貌奇异。 她笑了笑,“这是钟馗吧。” 晟云洲拿起阎王脸谱的手势一顿。 脑海中顺着她说的话,蓦然回想起另一个画面。 这一回的画面,比以往任何一次模糊闪过的印象,都要更为清晰。 周围人声鼎沸,街头巷尾摩肩接踵,每家每户都点着灯笼,照亮着长街。 这样热闹的景象,街道再宽敞一些,灯火再绚丽一点,小摊的面具种类再纷杂一些,便能同他记忆里的画面重合。 记忆里,也是时逢江南的奉神节庆。 他身上的箭伤将将愈合,见小姑娘守在他身旁愧怍多日,一张小脸蔫如霜打的茄子,带着她出门凑了会热闹,散了散心。 那会,他站在摊前,拿起的也是一副阎王爷的脸谱。 旁边不过及腰的小姑娘,握着另一张脸谱,皱起鼻尖,“这个面具看着好凶啊。” 他看了看,道:“这是钟馗。” 她抬头,一双水灵灵的杏子眼望了过来,“钟馗是谁?” 四周人声纷杂,为了方便她听清他的话,他下意识弯下腰,回答:“道教俗神,专门打鬼驱邪的。” 她沉默了会,抬起面具对上他的脸,“那你戴这个。” 他蹙眉不解:“为何?” “这样黑白无常就不会来勾你了。” 眼前的摊主笑吟吟道:“姑娘好眼力,钟馗最镇小鬼了!” 闻锦指腹点着脸谱,噙笑道:“那做了钟馗,是不是就不会被黑白无常勾走了?” 话音一圃,她笑着抬起面具,左看看,右看看,转头望向宋蔺英俊的面庞,和面具里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玩心起,把那面目可憎的面具,戴上了他的脸庞。 再对上这双清丽熟悉的杏子眼,晟云洲一直团在脑海中的迷雾趋散,尘封的印象,终于清晰明朗起来。 脸谱摊前,小丫头踮脚将面具朝他脸上一扣的姿势,与闻锦此时此刻的一模一样。 闻锦趁其不备,把面具戴在他脸上,嗤地笑了笑,“确实挺镇鬼的。” 她笑着付了钱,撇头朝不远处眺望,“江边的祭祀舞蹈好像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她转身大步流星朝江边走去,没走两步,脚尖一顿。 “蓁蓁。”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的宝贝年年暴富~
第41章 大氅 后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嗓音。 闻锦美眸圆瞪,心中不由扼腕唏嘘,时隔这么多日,他终于记得在外头要这么喊她了。 难得啊。 闻锦扬起笑容回眸,正准备对此揶揄两句,只见面具下,男人的双眸醇亮,皓若寒星。 穿透而来的目光,径直照射入她的眼眸,看向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姑娘。 那个最初认识他时,无名无姓,只有叠字称呼的小姑娘。 有时候,记忆便是如此,你觉得熟悉、亲切,奋力去想时,却怎得都想不起来,偶然一个瞬间,一个提示,在脑海里彻底浮现。 钟馗脸谱的遮挡下,晟云洲微挑着眉稍,看她看得分明,唇角勾起一抹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笑纹。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 都长这么大了。 闻锦悄然与他对视,有些不明就里的愣怔。 她缓缓询问:“怎么了?” 晟云洲默然片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摘下脸上的面具,伸出食指朝脸谱上轻叩了叩,“你选的面具好丑。” 闻锦一顿,撇了撇嘴,“不喜欢就算了。” 她争着想将他手上的面具抢过,男人却也没让她抢走。 两人迈步跟随着人流朝河边走去,穿梭于人群之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间百态。 止步于河边。 祭祀台上锣鼓震震,丝竹交错。 小姑娘的目光定格在台上,男人在她一臂之距的地方,负手而立,双眸一垂,便将她剔透的瞳仁与细挺的鼻梁望得清晰。 当年,是孝仁太后下令,让他带她回京。那时孝仁便极为在意她,后来让他送她出京,似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意外她回了京,还成了金尊玉贵的人,凭当初孝仁对她的态度,他便隐隐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就是不知具体。 这中间把一切串联起来的线,他尚未摸到过。 晟云洲心中迷雾升起,一时半会揭不开谜底,望着台上献祭给河神的新娘人偶,分心想到另外一件事,默了默,靠近女孩耳边。 男人沉吟了许久的嗓音,伏在小姑娘耳畔,在阵阵鼓声里,仍显得十分清晰,“问你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要嫁给晟云洲?” 就因为他当初救过她?那种情况,任谁都没法置之不理吧。 何况,他当时完全是为了完成孝仁下达的任务,救她,只是怕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交代而已。 实在不值得她为此耽误一生。 闻锦的神色显得他问的很多余,“不明显吗?” 夜风拂过女孩额间的碎发,带着她头顶昂贵的珠钗轻轻摇晃,珠光碧色闪过男人的颊角。 她微微笑道:“他超有钱的。国丈当年同我说,只要我嫁给他,他留在世上的东西,就都是我的。” “他的金库,他的豪宅,他的古董玩物,还有他的书画珍藏。” 闻锦抬手挡着唇角靠近,在他耳边炫耀,“你不知道他收藏了多少名画,随便一幅都价值连城,能卖可多钱了。” 晟云洲眉头的青筋几不可闻地跳了一下,“你卖了吗?” 他那些可都是无价的珍品,打死都不能卖的。 “那倒还没有。” 晟云洲悄然松下一口气。 “我打算等我再婚的时候来,供给自己当嫁妆。” 晟云洲:“......” 怎回事,头上闪过了一道绿光? -- 她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从江边回去的路上,晟云洲在她身后问:“冥婚可以再婚吗?” “按规矩不能的,但刘家的长辈都还算开明,不反对,我的亡夫应该也不介意,他比较大度。” 晟云洲对此表示:“不好说。” 他续问:“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再婚?” 田间小道两侧,垒着长长的土墩格挡,避免行人夜里视线暗,不小心掉进了田野里。 今夜月光好,照的大地一片银色,闻锦踩在上头,似走独木桥般地玩耍,“嗯......不知道,好看的吧。” “......您就这点追求?” 闻锦站在土墩上,终于得已俯视他半个头,回首笑道:“大人想找会管家够贤惠的,我却不能找个好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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