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好见识。”一侧穿着双翻领棕色短袍的胡商殷勤笑道,“这孔鸟自西域而来,被人们视作百鸟之王,是吉祥如意的象征。” 姜恪若有所思道:“此物不多见,上回我在宫里有幸见到一回,不过那只通身靛青色,极受宫中贵人喜欢,此鸟多是用来进贡,所以,想必你给的价定不低吧。” 那胡商咧嘴一笑,尚未来得及开口,忽而被人插一句嘴。 “姜郎,你怎么买个东西还讨价还价,你若是银子不够,不如先让一让,莫要耽搁了人家赚钱才是。” 姜妧闻声望去,只见迎面走来两男子。 其中一人紫袍短靴,身披长毛大氅,吊儿郎当,眉眼不羁,手提一只金丝鸟笼,颇有纨绔之态,另一人黑袍长靴,腰佩长剑,身形高大,沉稳严肃,剑眉星目,英俊硬朗。 这穿黑袍的男子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倏地瞳孔一缩,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些。 姜恪上前两步,拱手作了一揖:“谢世子,陆将军。” 听到“陆将军”,姜妧复又抬眸看了眼,恰巧撞上那黑袍男子探来的目光,但见他薄唇紧抿,似在……隐忍什么? 紫袍男子见到立于后面的姜妧眼前一亮,噔噔两步走上前:“我竟不知,长安城还有这等标致的美人。” 姜妧黛眉微蹙,心道此人果然BBZL 是个浪荡之辈。 幸而姜恪及时伸手虚挡一下:“未曾向两位介绍,此乃我二妹妹姜妧,昨日刚回京城。妧儿,见过谢世子,陆将军。” 姜妧浅浅一笑,盈盈道:“初来贵地不曾识得贵人,还望世子,大将军多多包涵。” 嗓音婉转悦耳,让人如沐春风,再看她一对斜挑黛色远山眉,浓淡相宜地斜峙在粉额前,一双湿漉漉的明澈眸子,顾盼间总似覆着层氤氲雾气,香腮凝脂,身段玲珑,这般姿色,就是在长安城也是数得上名的。 “是谢某唐突了。”谢玉书身子前倾,两只桃花眼暗送秋波,“没想到姜家风水如此养人,竟生出如姜小娘子这般曼妙女子,由此可见,就连老天也是偏帮着你们姜家的。” 风水风水,又是风水。 怎么京城里的人说起话来都一个调调? 听着他的油腔滑调,姜妧略有些不耐,垂眸轻笑道:“世子此言差矣,天子脚下何来风水不同一说,模样长得如何,全看个人造化罢了。不过世子倒也不必太过气馁,毕竟,您浑身的贵气在这放着,何人还在乎您长得美丑,正所谓瑕不掩瑜嘛。” 谢玉书一哽,这是拐着弯的说他丑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不过,本世子偏就喜欢……” 话未说完忽然被打断。 “梓余。” 移目过去,开口之人正是谢玉书身旁的陆大将军陆绥。 他目光依旧落在姜妧身上,神情高深莫测。 “姜二娘子初来乍到,莫要吓到人家。” 谢玉书撇嘴道:“看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跟她多说了两句话。” 话音刚落,地上那只绿毛孔鸟忽然抖着身子开了屏,被晾在一旁的胡商忙乐道:“这只孔鸟已有许久未开过屏了,想来定是因为这位小娘子姿色不凡。”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那孔鸟吸引住,只见那硕大尾屏犹如一把羽扇般精美无比。 下一瞬它忽然舞动起来,紧接着竟伸着脖子奔来,走到几人跟前时又停住脚,随即拐了弯朝陆绥而去。 见此,谢玉书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它是拜倒在姜小娘子石榴裙下,未料却是奔着你来的。” 孔鸟犹在卖弄身姿,陆绥一张俊容僵了又僵,脚底不由的退后两步,而那孔鸟竟紧跟着前进两步。 姜妧手掩唇笑道:“久闻陆将军容貌昳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甘拜下风。” 话刚落,几道冷嗖嗖的眼刀直飞过来,姜妧只当未见,垂下眼眸兀自勾唇。 看了热闹,姜恪莫名心情大好:“谢世子,陆将军,您两位先赏着,我与家妹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谢玉书懒洋洋地应了声,陆绥则未言语,只盯着姜妧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那兄妹俩走远方收回视线。 半晌,他低声道:“梓余,你信梦吗?” “梦?”没头没尾一句话让谢玉书愣住,“梦境虚无缥缈有何可信的,不过……若是春/梦,倒可信BBZL 上一信。” 见他面色古怪,谢玉书又问道,“怎么,你做春/梦了?” 陆绥瞥他一眼,嫌弃道:“真不知你脑子里整日想些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谁一直盯着那姜小娘子看的?从未见过你像今日这般反常,你莫不是也跟那孔鸟一样,见色起意了?” 陆绥冷冷笑了声未再接话,只侧身对侍从吩咐道:“去查查方才那位娘子。” 作者有话说: (1)孔鸟:即孔雀
第3章 、宫宴 西市繁华热闹,南来北往的商贩多聚于此,故而没逛多久姜妧便采买了一堆东西。 回去路上,她随口提了句:“方才那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子是何身份?” 一说花里胡哨,姜恪当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 “他名唤谢玉书,是恭亲王的嫡长子,也是这长安城最放浪形骸之人。” 姜妧眯着眼睛稍加思索,随即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去年重阳节阿兄寄给我的信里曾提过他。” 若她没记错,阿兄与这位谢世子似乎不太对付。 姜恪笑笑:“你倒是记性好。” “过奖过奖。”仆人掀开轿帘,上轿前她又追问一句,“那谢玉书身旁那位就是陆绥了?” 姜恪点头:“嗯,不错。” 得到兄长肯定回答,姜妧默了声,细细回想起陆绥的模样。 到底是文士出身,虽久经沙场磋磨,可那通身儒雅之气尚未消散,又因常年在外带兵打仗,练出了一副魁梧健硕的身材,想来该是个能护人的,至于模样……方才那只孔鸟都为之动容,所以自是无所挑剔的。 只是那看人的眼神戾气太重,瞧着像谁欠他多少账似的。 见她若有所思,姜恪眉头微皱:“妧儿,近来你为何频频打听这些男郎?” 先是七皇子,再又是那谢玉书,还有陆绥…… 从前她对这些可从不上心的。 姜妧弯腰钻进轿子里灿然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阿兄忘了,我此番入京不正是为了找个好夫婿麽,我久不在京城,对这些英年才俊都不了解,日后还得阿兄帮着掌掌眼。” 听到这话,姜恪竟当真仔细分析起来:“既是要择夫婿,那必得品貌双全,不过男儿品行端正,肯吃苦上进才是最重要的,模样都是其次……” “谁说的?”姜妧及时打断他,“我选夫婿,自当要找个模样好的,不说貌比潘安,起码也得瞧着赏心悦目才是。” 姜恪无奈摇头,暗道天下人果然都一样以貌取人。 不过,幸好他皮相不错。 傍晚时分又下起小雪来,分明已打过春了,可长安城却仍如暮冬般寒冷。 姜妧一回到玉锦院,春汐便巴巴地迎上来。 “小娘子,方才夫人叫人送了两套衣裳过来,说是叫您明儿宫宴上穿。” 姜妧拂去斗篷上的落雪,一壁往耳房走。 “难怪年前阿娘写信问我要衣裳尺寸,原是早就准备着了。” 待她坐下,顾娘端了碗热姜汤递给她:“夫人就BBZL 您一个亲闺女,自然万事都要替您提前考虑。” 说罢又指了指立在一侧的一个侍女,“小娘子,夫人交代,您身边缺不得仆人,这丫头原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如今老夫人嫌院里人多太闹腾,夫人看这丫头是个聪明乖巧的,便拨来咱们玉锦院了。” 转而又唤那侍儿,“岚芝,过来见过小娘子。” 侍女岚芝闻声走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姜妧放下汤碗,掀起眼皮瞥了眼,确是个安静老实的。 “嗯,留着吧,日后便与春汐一道近身伺候。” “多谢小娘子。” 说了话,春汐带侍儿捧着两个朱红大漆盒走进来,兴冲冲道:“小娘子,您可要穿上试试合不合身?这有两套,奴瞧着做工样式都极好,您瞧瞧明日宫宴要穿哪一身?” 提起进宫姜妧就头疼,可到底不好辜负母亲的一片心意,便随手指了一套。 “方才我在西市买了些琐碎玩意儿,你们去捡捡,看可有自个儿相中的。” 几人皆笑开了花,道了谢便走出耳房,独留她自个儿倚在榻上发起呆来。 * 上元节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眼见的寒冬已渐渐远去。 玉锦院内,侍儿用银钩将朱帘束起,撤去榻侧的小山屏,由春汐服侍姜妧起身用膳。 洗漱罢,姜妧犹自半阖双眸半卧榻上,白腻手臂跟没骨头似的,懒懒搭在凭几上,右手则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碗里的汤匙。 春汐站在一侧替她布菜,见她无精打采不禁问道:“小娘子,可是这菜不合胃口?” 姜妧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看着碗里的燕窝越发没了胃口,索性丢下瓷勺,两手捧脸倚着矮几,黛眉轻蹙,长长叹了口气。 “这真是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春汐不知她在嘀咕什么,只盯着她脱俗样貌失了神。 案头金鸭香炉烟雾缭绕,掩映在氤氲香气中的美人平添几分憔悴之美。 半晌,她又长叹一声,旋即起身走到妆台前,随意补了些胭脂,转身接过岚芝手里的斗篷披在身上。 左右逃不过,倒不如暂且抛却这些烦恼,好好过个上元节。 府门外马车已备好,她到时便听得姜妤坐在车上唤她:“二妹妹,你同我乘一辆吧,路上咱们也好有个说话的。” 她这般说出口,即便不情愿,姜妧也不好拒绝。 坐上马车,她方想起一人:“三妹不去吗?” 姜妤柔柔地笑笑:“三妹前儿个得了伤寒,见风就头疼咳嗽,父亲让她好生在家歇着养病。” “这样。”姜妧随口应了声,未再多言。 她将解下来的斗篷盖在腿上,捧着袖炉微闭双目,昨夜没睡好,这会儿便打算小憩一会儿。 谁料姜妤却当真与她聊起来。 “二妹妹今日打扮得真真好看,不过本也该这般,如今京城的贵人们听说你回来了,眼下正盼着能见你一面呢。” 姜妧未睁开眼睛,只轻哼道:“我既非状元郎又非皇亲国戚,BBZL 他们平白无故的见我作甚。” “自是因你打小就名声在外,这一点可是我永远羡慕不来的。” 说罢她掩唇一笑,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听到这话,姜妧倏地睁开眼睛,脸上笑容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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