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见色起意,谢玉书敢说第二,恐怕无人敢说第一。 且必要时候他还会六亲不认,就如现在这般。 他的话半真半假,姜妧知道此人定是浪荡惯了,见个模样好些的姑娘便没完没了地撩拨。 想到这,她不由的看了眼不吭不响的陆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他是否也如此呢? 这一眼恰好撞进他眸子里,那目光深如秋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便情不自禁生出怯意。 不过,这世上人无完人,想来他也是有软肋的。 如此一想,姜妧莫名生出斗志。 不错,当下她便觉得,若是能找出看似完美的陆绥身上的缺点,那便是极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姜妧与陆绥遥遥相对,被晾在一旁的谢玉书不禁眉头一拧,复又唤了声:“姜小娘子——” 舒明煦觉出谢玉书的轻浮,当即面上现出不悦来,半个身子掩在姜妧前头,稍稍挡去了他那露骨的眼神。 “这位谢世子,我与表妹难得一聚,尚有许多话未说,还望见谅。” 经人这般提醒,若是明白人那便会自觉离开,可偏偏谢玉书是个死皮赖脸的。 他叉着腰还想开口,却被陆绥冷冷打断。 “你若再不走,待会儿自己走回去。” 声音不怒自威,谢玉书明显被唬住了,当即气焰全消,老老实实回到他身旁,却不甘心就此失了面子。 眼珠子一转,倏地对着陆绥笑得不怀好意。 “你看你,自己性子沉闷不会说话,我好心好意替你打听姜小娘子的喜好,你倒还不乐意了。” 此言一出,姜妧和陆绥纷纷愣住,皆不由的朝彼此看去,这一下便不期然的来了个四目相对。 迎上她错愕惊讶目光,陆绥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确是让人打听她了,可打听的哪里是什么喜好,分明是…… 思及此,他先挪开视线,不自然地掩唇轻咳一声。 犹豫半晌,复又艰难开口道:“莫要误会,他说的皆是莫须有的事。” 见陆绥破天荒地主动向旁人解释,谢玉书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BBZL 的事一样,私下里玩心越发大了。 “长晏啊,我知道你脸皮薄,不过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 “闭嘴。” 陆绥冷着脸打断他的话,抬眸觑了眼兀自发愣的姜妧,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紧抿着唇,最终再未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 “等等我——” 谢玉书忙挑灯跟上去,走出几步后复又折回来,对着姜妧眉飞色舞道:“我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咱们尽管等着瞧。” 说罢脚下一溜烟跑远了。 姜妧蹙着眉头迟疑半晌,直到舒明煦唤她一声方醒过神来。 抬眸时,眼见的表哥脸色不大好,她也未多想,小声嘀咕道:“那厮与我阿兄不对付,如今便也戏弄到我头上来了。” 听到这话,舒明煦神色稍缓,回眸瞥见认真看书的宋义又问道:“这位郎君该当如何安置呢。” “便如我所言,带他一同回去吧,父亲那里自有我来说。” 舒明煦稍加思索后点点头,两人便一同来到宋义跟前,对他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宋义隐隐有些激动,却仍婉拒了一番。 直至听闻姜妧乃礼部尚书之女,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再作一番推辞后,便欣然接受了他二人的邀请,待收拾了字画等物,三人有说有笑一同往姜府行去。 回至府上,姜妧本想带表哥先行见过姜沛,结果却被仆人告知姜沛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妧心里明白,父亲这是故意摆架子,当即心里有些不快,舒明煦却跟没事人似的,倒还反过来安抚她。 两人又去见过齐氏,一五一十将宋义所遭遇的困境禀明,齐氏本就出生于书香世家,向来爱惜才子,于是答应让他留下,并将他安置在长宁苑的西厢房里,配一个仆人伺候起居。 宋义得知后掩面涕泪,激动到话都说不利索。 安置好宋义,舒明煦与姜妧又在苑中小坐片刻。 此时月明风清,廊下二人皆因做了善事而心中欢喜。 “表哥,此番你若中了明经科,可是就能留在京城了?” 舒明煦心头微动,攥着衣袖轻声问道:“表妹可希望我留在长安?” 话问出口他便后悔了,当下面颊发热坐立不安。 姜妧捧着脸认真思索:“我想想啊……表哥若能留在这儿当然好了,那样我就多个伴了。” 听到这话,舒明煦眸光闪烁,暗自摸了摸左袖中的玉钗。 “不过表哥,你也不能光顾着读书作官,闲暇时候也得多出去走走,早些寻个喜欢的女子,姨母姨丈他们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早日成家了。” 抬头迎上姜妧郑重其事的目光,舒明煦心口一滞,终未将那玉钗取出,只淡淡笑道:“好,表哥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知己知彼 亥时二更,梆子声在靖康坊响起。 陆绥回到府上时暮色已深,然他仍旧直奔书房处理了会儿公务,直至深BBZL 夜方才停歇下来。 仆人适时送来茶水,离开时忽听得他吩咐道:“唤崔四过来。” 崔四乃陆府管家之子,亦是最得陆绥信任的侍从。 不多时,崔四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说道:“郎君有何吩咐?” 陆绥揉着眉心,半阖着眸子问道:“那姜小娘子查得如何了?” 见他提起此事,崔四面上略显难色。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那姜娘子久不在京城,查起来自然没那么容易。 陆绥看出他的为难,只好又道:“无妨,查得多少便说多少。” “是。”崔四微颔了颔首,随即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娘子名唤姜妧,乃姜尚书的二女儿,亦是尚书家唯一的嫡女,年前刚及笄,据说她幼时体弱多病极难养活,后来长到七岁时突然被一位云游道士算出天煞孤星的命格,那道士在民间颇有名气,姜尚书又向来信这卦象之事,于是便按道士所说,将那小娘子送去了扬州舒家破煞,这一去便是八年之久。” 崔四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说的嗓眼直冒汗,再一抬头却见陆绥以手抵额双目微阖,也不知这些话可曾听进去。 他轻咳一声,又继续道:“奴打探到,姜二娘子此番回京是因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几日姜夫人正着人打听京中各家子弟的情况。 “要说这姜夫人择婿的条件也是有趣,一不挑家世,却得保证姜娘子嫁过去后顿顿有燕窝,走道有轿坐,穿得起百绣阁的衣裳,戴得起玲珑坊的首饰。 “二不挑样貌,却不能过高过矮过胖过瘦,肩能挑背能扛,三庭五眼长得周正便是最好。 “三不挑学问,却得会吟诗作对,谈古论今,最好曾周游各地,有眼界有见识,对这山海河川名人逸事信手拈来,也好随时逗姜娘子高兴。 “四……” 听到此处,陆绥倏地睁开眼,抬眸瞥向他,眼底生出不耐:“怎么净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崔四挠了挠头,迟疑道:“毕竟这娘子打小长在江都,奴暂且只能打听到她最近一段时日的事。” 陆绥端过热茶抿了口,拿起手边一卷书看起来:“罢了,你先出去吧。” 眼见主子未满意,崔四有些挫败,敛目走到门口时脚一顿,扭头又道:“对了郎君,还有一事。” 陆绥仍执着书,眼皮也未掀一下:“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冷嗖嗖的一句话让崔四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咽了下口水后复又说道:“姜娘子的二表哥,也就是江都明家小郎君来京城了,据说是为科考而来,这位小郎君长得是温润尔雅,风度翩翩,还极有才华,如今正住在姜尚书府邸,听说姜娘子与这位小郎君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两家长辈曾有意让这二人结亲……” 瞥到对面递来的冷眼,崔四声音越来越小。 陆绥丢下书,勉强压住心头怒火:“你与我说这个作甚?” “这……奴想着郎君既然对姜二娘BBZL 子这般上心,那必然也想知道她身边有哪些爱慕者,如此也好知己知彼,早做准备。” 陆绥一哽,难道说是他表述的不够清楚?怎么这一个二个的都以为他是…… “崔四,你出息了,竟敢擅自揣度我的心思。”他复又端起茶喝了几口,心头那簇火焰稍稍熄灭一些,“也罢,不必再打探了,出去吧。” 崔四丈二的脑袋摸不着头脑,可此时再也不敢自作聪明,只得依吩咐退下。 耳根子总算得以清静,陆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半晌,他从案头一卷书里取出一张画像,平铺开来端详片刻。 画中人柳月弯眉,朱唇皓齿,虽只寥寥几笔却让人不难想象这女子的芳香体态和美艳模样。 而那双含情脉脉的鹿目,也逐渐与今夜立于曲江池石桥上的姜娘子的眼睛一一重合。 沉思少许,他拿起画像置与烛火之上,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不一时,那画纸便燃烧殆尽。 * 一夜间,姜府突然多了两位客,府里的丫头们莫名变得格外勤快,且尤其爱在长宁苑附近转悠,不用想也知道,这都是被舒家二表哥给吸引去了。 晌午用罢膳,姜妧难得静下心来在书房作画,她比着案头花瓶里的玉玲珑,扶袖蘸墨在纸上勾勒,正画得认真,外头忽然“噔噔噔”一阵脚步声。 “小娘子,后厨刚做了馄饨,夫人让您抽空给小郎送去一碗。” 突然响起的动静教她手腕一抖,只差两笔就作成的佳作转眼间成了废纸一团。 姜妧气不打一处来:“府里这么多下人,怎的还让我特地跑一趟。” 春汐见娘子的画被毁,顿时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奴也不知道,方才夫人院里的仆人过来嘱咐的,想来夫人应是有自己的打算。” “自己的打算?”姜妧将笔放回笔搁,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齐氏的用意,不禁凝语扶额,“阿娘这是生怕我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 依照她对母亲的了解,这般做便是想让她借着送吃食与二表哥联络感情,真乃用心良苦啊! 姜妧虽心中无奈,却也乐得跑这一趟,舒明煦打小就疼她,与她而言那就跟亲哥哥一样,送碗馄饨岂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取出帕子擦擦手,随即往外走去。 端着食屉来到长宁苑时,舒明煦正坐于室内明窗下温书。 姜妧唤了声“表哥”,绕过屏风后才注意到,宋义这会儿也在此处。 两人皆抬头望来,但见她一袭鹅黄碎花襦裙摇曳生姿,明艳的笑容让宋义不由的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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