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诓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岚芝了然点头,忽而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小娘子,那位丽妃与陆将军的关系轻易提不得。” 闻言,姜妧和春汐异口同声道:“这是为何?” 岚芝抿抿唇,思索少许后低声道:“这位丽妃本名柳茜,自入宫后深得圣眷,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父亲原任中书侍郎一职,如今已官拜尚书令,深得圣人信赖,可若当初陆家两个男郎未曾战死沙场的话,想来这柳娘子也不会入宫了。” “陆家两个男郎?”姜妧蛾眉紧蹙,“这又是何意?” 提起陆家儿郎,岚芝神色哀婉,轻叹一声后忆起往昔来。 “如今的陆大将军上头原有两个兄长,大兄名唤陆祁,二兄名为陆澈,兄弟三人岁数相差无几,大郎与二郎皆为武将,三郎则做了文士。想当年陆家三位郎君英俊无双,意气风发,三月三策马同行,引得多少娘子顾盼流连,任谁见了陆公和陆夫人不道一声好福气。 “柳家与陆家世代交好,那柳娘子与陆家三位郎君是儿时的玩伴,四人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少时倒还没什么,后来几人都长大了,少年情谊也变了样,大郎与二郎都爱慕上柳娘子,两家长辈也有意让柳娘子嫁入陆府。 “不过他兄弟二人并未因为这个互生嫌隙,而那柳娘子也一直未点明自己的心意,彼时正值突厥来犯,大郎主动请缨上了战场,结果遭到敌军包围,得到消息,二郎即刻向圣人请旨带兵增援,没想到,兄弟二人这一去便再未归来。” 讲到这里,几人皆是唏嘘不已。 岚芝又叹了口气:“两位郎君的死讯传到京城,陆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阖府上下悲痛欲绝,不等棺材运到长安,陆夫人就一病不起了。” 舆内气氛骤然沉重起来,春汐听得泪光盈盈,哽咽道:“好可怜。” 寥寥几句话,却已足够让人感受到这其中的惨烈。 姜妧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奴也是听人家说闲话时偶然得知的。”岚芝复又抿了几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原来那柳娘子心悦的,既非陆祁,也非陆澈,而是陆家小郎。” “你是说,陆绥?” “正是,可那时候柳娘子的父兄皆认为陆家已逐渐衰败,便未再考虑与陆家结亲,而是强行送柳娘子入宫采选。” 姜妧蹙眉:“那陆绥对她又是何态度?” “这个奴也说不准,不过坊间有人曾说,柳娘子入宫前夕曾去找陆将军表明心意,还想让他去柳家提亲,不料却惨遭陆将军拒绝BBZL 。” 姜妧垂下眼眸,长睫轻眨两下:“没想到他还当真是个不近女色的。” 岚芝笑笑,继续道:“柳娘子做了嫔妃不久,陆将军不顾父亲反对,决绝地弃文从武,陆将军一气之下将他赶出陆府,大骂他是不孝子,从那之后,父子二人似乎再未说过话。” 听到此处姜妧长舒一口浊气,叹道:“想想也是,陆公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身为父亲,他如何还能放任自己最后一个儿子去送死呢。” 岚芝亦道:“是啊,不过陆三郎大抵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上阵杀敌第一年便捷报频传,一举将突厥军击溃驱离,从那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圣人龙颜大悦,破格提拔他为一品辅国将军,百般恩宠,万般器重,可即便如此,丽妃与他之间的那些事,却是万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提起的。” 话说到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十分清晰,姜妧一时间百感交集。 “虽未见过那两位为国牺牲的陆家儿郎,可我大抵也能想象到,那该是何等的忠良傲骨,真没想到竟会落得个如此结局。” 春汐早已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哭起来,抽抽搭搭道:“陆将军平日里看起来很冷漠,可我想,一直以来他一定很伤心吧,毕竟,陆家三杰就只剩他一个小郎君了。” 经她这一说,姜妧眼前不由的浮现出陆绥的模样。 从未料到,那样一个不苟言笑冷面寒铁之人,背后竟经历过这么多悲痛之事。 “万幸陆将军还有一个妹妹与他作伴,不过陆将军立功建业后便自立门户了,听说陆公不许他踏入陆府家门,也不许陆家小娘子与之往来,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姜妧换了只手托腮,心头莫名有些感伤,身为旁观者尚且哀其所哀,更遑论亲身经历了丧子之痛,丧兄之痛的陆家人了。 见她神色凝重,岚芝面露愧疚:“怪奴不该多嘴,惹小娘子伤坏了。” 姜妧摇头未语,越过帘缝望向窗外,草木知春,山野烂漫,寒冬已然过去,暖春触手可及。 那命染黄沙,死于边野的将士们,想来定已化作春晖,回归长安故里,照耀大奉子民。 * 从大慈恩寺回来没几日,姜妧收到杨觅音送来的帖子,说是邀她去府上喝茶。 她看到这张帖子时满脑就五个字—— 终于解脱了! 这几日,齐氏替她筛选了几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又遣中间人安排着让她相看,这不,前日她才在曲江池芙蓉园里见过太府卿家的李四郎。 虽说本朝民风开放,但男女有别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是以她并未亲自露面,彼时便躲在屏风后头只远远的瞧一眼。 眼见的此人瘦骨嶙峋,萎靡不振,眼下泛着青,说话前得扶着石案喘上一会儿,走起道来还需仆人左右搀扶。 姜妧心中郁闷,当即便携春汐岚芝她们打道回府了。 齐氏听罢BBZL 缘由不死心,从媒人送来的画册里一顿精挑细选,而后挑中了光禄寺卿家的魏小郎,还再三向姜妧保证,此人长得虎虎生威英俊伟岸,且肚量大,逢人就笑,一瞧就是个好脾气的。 她虽不情愿,却也不想让母亲白白操劳,临去前还精心收拾一番,这回她戴了帷帽假装路人,抵达提前约好的文香阁后,找了个角落位置先行坐下。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后,那魏小郎可算是到了,可当看到他的真面目时,姜妧却傻眼了。 的确虎虎生威,毕竟那身走起路来左右乱晃的肉可不是白长的。 也的确逢人就笑,不过当那过路人不小心碰着他时,他便会当场来一出龙吟虎啸。 春汐劝她:“来都来了先再看看。” 岚芝也劝:“是啊小娘子,总不能浪费了咱的喝茶钱。” 于是她强忍着又坐了会儿,可这魏小郎也不知是不是忘了正事,与媒人攀聊前竟先叫店家上了四盘蒸羊肉,五屉包子,一坛烧酒,甩开膀子不管不顾地吃喝起来。 姜妧就这样一壁喝茶一壁瞧他吃肉喝酒,后来总算坐不住了,不过好在离开前终是听他向媒人打听她一句。 问的却是:“那姜家娘子胃口如何?” 媒人许是以为这等糙人都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于是答曰:“姜小娘子身量小,食量也小,平日最爱吃些清淡素食。” 不料那厮听到后竟不屑地哼了声,说这样的女子太娇气,不好养活。 气得姜妧两眼翻白,一口老血险些沤出来,当晚回府后便向齐氏倒起苦水,齐氏一听也动了怒,即刻遣人将那媒婆叫来斥了顿。 媒婆一壁陪着笑,一壁话里话外暗讽姜妧眼比天高,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依着她那择婿条件,恐怕只能盼着二郎神早日下凡了。 一番话惹得府里人背地里暗自取笑她,姜妧气不打一处来,晚膳也没用便早早歇下了。 可卧床半宿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后来迷迷糊糊中又做了个梦。 这回做的倒不是先前那荒唐离奇的太后梦,不过却比这还要离谱—— 她她她竟梦见陆绥了! 可幸的是,梦里的陆绥可比前几日见到的真人温柔多了,居然还会冲她笑,还笑得异常好看。 姜妧一梦惊醒,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后半夜她再也未眠,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剩陆绥那一口大白牙。 姜妧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 还盼什么二郎神,这不就有个活生生的陆三郎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赴约 翌日清晨,姜妧用罢早膳后便乘马车去杨府赴约。 杨府位于常乐坊,在姜家东南角位置,这一路驶去势必要途经靖恭坊,而这靖恭坊最有名的,当属那御宁街上最气派的辅国将军府。 时至巳时,街上时有行人车马经过。 姜妧特嘱咐车夫路过将军府时稍停片刻,坐在一旁的岚芝小声提醒道:“娘子,若打御宁街走就得多BBZL 绕路,恐怕会耽搁不少时间。” “如此。”姜妧了然,随即又说,“那还是走近路吧,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两个婢女皆是一愣,她却只是扬了扬唇,未再多言。 马车缓缓行入靖恭坊时,姜妧正撑着额头小憩。 此时,陆绥刚从京郊回来,手握缰绳御马前行,崔四不远不近跟在一侧。 与那架马车擦肩而过时,崔四格外留意一番,稍加思索后朝走在前头的陆绥唤了句。 “郎君,方才过去的,似乎是姜尚书家的马车。” 陆绥未止步,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所以呢?” 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崔四则自作聪明地答道:“我朝男子很少乘车坐轿,所以,这车上坐的该是姜家女眷,且极大可能是那刚回京不久的妧娘子。” 陆绥身子一顿,半晌冷冷地笑了声:“既然你对姜家如此上心,待会儿回去后,收拾收拾行李去姜府吧,我亲自替你跟姜尚书说说,保证他将你留下。” 听到这话,崔四立马缩回脖子:“是奴多嘴了,郎君息怒。” 陆绥这才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却是落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旋即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催马前行。 直到快抵达府邸时,他忽然收紧缰绳,马儿霎时停下。 崔四还以为怎么了,忙问道:“郎君,出了何事?” 原地停顿少许后,他沉吟道:“你先回去,不用跟着了。” 崔四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已调了方向策马而去,独留一道潇洒背影。 * 半个时辰后,姜妧如约抵达杨府。 禀明身份后,府中侍婢引她来到一处依水而建的暖阁,打眼看去,四处草长莺飞春意盎然,池面水波随风浮动,几尾锦鲤闲适游移。 上了二楼,面前几间清雅小室,门上皆以竹帘作掩。 侍婢领她进了右边那间,绕过座屏便见杨觅音正临窗席地而坐,身前置了张矮案,案上摆有三五碟点心干果,正中竹篮里堆着几株桃花。 见到她后,杨觅音起身相迎,灿然笑道:“阿妧,可算盼到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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