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答应他了么,交易既然已经达成便需要履行。就算发生了,不也是天意如此么?”国师抬眼看着徐青说道,眼神无波。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徐青一怔,很快便低下了头。 天意么? 良久,徐青缓缓问道,声音很低:“大人,天意果真如此?” 国师没有回应,目光放远,绕着观星楼飞的两只白鹤落了下来,立在湖边。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到徐青的身上,收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你自己算去罢,我算的不准。” 徐青一时无言,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国师已经不在此处了,离去时竟悄无声息。 国师既然没有阻止,那就说明没有问题。他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要是国师不准,那梁国的巫医就没有准的了。 …… 今日天气极好,五月的天既不寒冷也不燥热,阳光落在人的身上暖暖的。 任毓手里拿着一本字帖,这是她练了许久的字。尽管之前韩淮已经见识并且嘲讽了她拙劣不堪的字,隔了很多时日后,还是请了一个女夫子来教导她识字写字。 每隔三日,她便需要将字帖交到韩淮的书房去。尔后等待晚膳的时候,韩淮对她评判一番。 她原本应该将字帖搁在书桌上便离去,但看着书房的众多藏书,她想看看。 任毓并不敢随便翻阅,只是神情极为专注地看着书脊上的书名。当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书名轻声读出来的时候,就会很高兴地抿唇笑。 这代表她有进步,不是只认识几个大字的婢女了。 正待她读着书名猜想书中内容的时候,书房竟是有人进来了,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正准备退出去,就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接着响起了谈话声。 声音很熟悉,是韩淮和蓬一大哥。 任毓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东街那处的客栈还剩几家?” “还有三家,其中有一家的老板不愿意,说是——” “那就将人除了。” “……是。” “人手都准备得如何了?” “一大半的人已经被换成我们的人了。” “干得好。” “少爷,这样真的……可以吗?若老爷知道了……” 蓬一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件事情太疯狂了,将国师与圣旨置于不顾。 韩淮并未抬头,专注地盯着手上关于东街的图纸,上面用朱红圈出了几处地方。 他轻蔑地说道:“怎么,你要告密?” “属下不敢!”蓬一连忙说道,见韩淮没有恼怒。他组织了一下措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少爷,这事太过冒险。 您看,那名叫阿满的婢女只是婢女,就算学了几个月的礼仪,也是比不上侯府千金的。若是被发现是掉包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这话引得韩淮抬起了头,他的手指曲起在图纸上点了点,薄唇轻启:“那又如何,这小皇帝就算发现了,那也只能认栽。婢女配他也算般配——” 凌厉的目光一下子看向书架,方才那处突然传来了窸窣声。 “谁在哪里?!” 此刻,任毓浑身发寒,整个人都控制不止地颤抖。 她听到了什么?
第21章 、逃避 声响并不是很大,韩淮一时也不确定是否有人,他方才喊出来也只是试探,见一直没有动静。便偏头对一旁的人说道:“蓬一,你过去看看。” 蓬一点了点头,立马朝着韩淮所指的方向去了。 韩淮的话音落下,便是脚步声逼近。 任毓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环绕四周,她正处第二排和第三排书架之间。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第四排书架的东面有一扇开着的窗户。 她猫着身子,几乎半蹲着,幅度极小地绕着书架移动,没有声音。 蓬一方才并未听见什么声响,过来的时候毫不遮掩,匆匆忙忙地穿过书架之间,视线大范围地扫过,任毓几乎是险而又险地避了过去。 等她挪到了第四排,明丽的景色映入眼帘,任毓想到没想就撑着窗棂翻了出去,身子娇小,因为谨慎,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却不料下方正好是一簇极为茂盛的花丛——月季,开得明艳的花朵枝丫上满是倒刺。 穿着一身香叶红襦裙的少女,立于粉白的月季之中,只想着快些离去,用手莽撞地拨开了花朵,立马手上传来的一阵刺痛。 但已经顾及不了这些,她咬着唇,忍着疼痛,没有方向地跑了。 任毓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逃离这里,逃离韩淮。 路上碰到了其他的婢女小厮,她都不敢抬头,脚步不停地朝着越发僻静的地方去了。 竟是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小破屋。 她幼时被婢女们从初露院赶出来后居住的小破屋子。 这屋子现如今比她记忆中还要破败,房顶上缺了几个大窟窿,原本破败的木门此刻只剩下一半。 这处安静极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由于跑得过快,呼吸急促的喘声,心脏还在砰砰砰的跳动。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令她作呕。 眼前一阵发黑,再加上双腿疲软得厉害,任毓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 她的手上都被月季划出了数道细小的伤口,此刻,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袭着她的感官。 暂时压下的惊惧,也在悄然席卷而来,在这般万物被阳光温暖的日子,任毓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冰冷的寒冬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放空了自己,在地上待了一会儿,忍着痛撑着莫名沉重的身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破屋,用胳膊推开了破败的木门,走了进去。 屋内十分简陋,一张落满灰尘的床榻,缺了一只腿的桌子,一张矮小的板凳便再无其他。 任毓觉得自己此刻又回到了小时候,她的目光只是极淡地掠过这些物件,朝着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去了。 那便是——墙角。 墙角那处很脏,但是阿满已经不在乎了,她想逃避,她慢慢蹲下了身子,纤细的双臂环在膝头,将头埋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墙角。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韩淮,怎么会是、会是这般打算?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以解相思的替身罢了,韩淮这般嫌弃她,就算再像那位侯府千金也不会对她如何。 她一直都期盼自己快些长大,到了婢女出府的年纪,她就带上这些年攒的银钱回承和县见阿娘。 这样,既是报答了韩淮救治阿娘的恩情,又能够毫无芥蒂地离开。 可是 韩淮怎么会这般,这般地胆大妄为? 替嫁,替嫁给皇帝。 一旦被人发现她是冒充的,她就会死啊……她才不要,她才十五岁,她还没有回家…… “谁能……救救我……”少女埋着头,带着近乎绝望的语气,低声呢喃。 - “少爷,没有发现人。” 蓬一将书架这边都转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路过开着的窗户时,视线在下方花丛稍作停顿便移开了。 粉白的月季开得极为茂盛,尽管被翻窗而出的少女不小心压过,仍旧很快恢复了原样,只是带刺的枝干上不免留下了些许属于少女的血液。 待蓬一带着松了一口气的心情回到了韩淮的面前,却发现他正垂着眼,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一本字帖。 “没有人?”韩淮扯唇一笑,神情晦涩,看着那明显墨迹未干的字帖:“去,把那个婢女带过来。” “谁?”蓬一一时有些愣住,待他反应过来,一下子冷汗下来了。若是方才真的有人在场,而且是阿满,她听到了谈话内容。 岂不是—— “还愣着做什么?”韩淮冷声道。 蓬一心里打着鼓,连忙应是。 他不知道这小姑娘知道此事该如何,毕竟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等他赶到了任毓的居所,人根本不在此处。询问了院里其他的小厮婢女,却都说人去了少爷的书房交字帖还未回来。 蓬一几乎是手脚冰凉的站在韩淮的面前:“少爷,人、人不见了——” 韩淮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蓬一:“找啊,我可没让你一人回来。” “带人在府内搜,一个婢女还能逃到哪里去?!” “是。” 蓬一吩咐了几个小厮和婢女,在府内分头去寻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的人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蓬一他脸色沉得吓人,这阿满是犯了什么事吗?” “啧,攀上了少爷净惹事,估计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跑了。” “别瞎说,她要什么东西少爷不都给她送来了?你看看她的穿戴,哪样不是做主子才能穿的?” “那蓬一为什么要让人去抓她?” 红棉才来就听到两个在阿满院里伺候的婢女说着闲话,眼睛立马一瞪:“说什么呢?!” 两个婢女见是红棉,明明被抓到在背后说人坏话,脸上却丝毫不见收敛,神色嚣张。 “哟,这不是红棉吗?”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姐妹犯了事现在正被少爷派人抓捕呢!” “也不知道躲哪去了,这府里啊,被她一个人闹得人心惶惶的。” 红棉皱着眉,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说的是真的?”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同时回话道:“自然是这般。” “你呀,别总攀着这小妖精了,小心惹祸上身!”
第22章 、听见了 红棉不管这两人假做好心的劝解,心里充满了对阿满的担忧。 她了解阿满,不会平白无故地惹事。 是少爷又不痛快了吗? 突然,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红棉,你知不知道阿满常去什么地方?”是蓬一带着一些人朝着她的方向赶来了。 红棉见面前满头大汗的人,心里一沉,说道:“我不清楚,阿满她怎么了?” 阿满是最近才被允许出院子的,况且平日里除非必要,都不会出这个院子。 蓬一脸色难看,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红棉,匆匆地带着人重新搜院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红棉站在院子门口,满腹疑虑地看着几人在院子里到处搜寻。 不行,她得去找蓬二问问。 一只身子只有米粒大小的长腿蜘蛛扒在房梁横木上勤勤恳恳地吐丝织网。它时不时地玩点高难度,吐出长长的蛛丝将自己抛飞起来。 下方的墙角处有一团香叶红,似是墙角开出了娇艳的花朵。任毓的脑中反反复复回荡着韩淮说过的话语,不论是与蓬一的谈话,还是与她立下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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