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留在脑海中的一句话是最初遇到韩淮时,那凉薄面容的少年冷眼瞧着她,说:“这街头的偷儿,倒是生了副贵人相。” 她陷入到如今这般境地,是因为,这一副容貌吗? 是吧,就是因为这副容貌韩淮才会救治阿娘;就是因为这一副容貌韩淮才会将她当做解相思的替身;就是因为这一副容貌韩淮才会让她替嫁。 困在墙角的少女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手布满了血痕,但是因为身子由内而外的发寒,冰冷让其痛感减轻。 她背依靠在墙上,坐在地上,将染着脏污的手搭在了雪白莹润的脸上。原本清澈明亮总是带着亮光的眼睛,此刻也如同落满灰尘的明珠,黯淡无光。 这张脸,她能不能不要? 任毓这般想着,搭在脸上冰凉的手指屈起,使着力道,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惊醒。 不甚尖锐的指甲在脸上留下了四个月牙状红痕,但手上的脏污都抹到了脸上,此刻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带着狰狞的血迹。 “砰——” 本就破败的门一下子被踹开了。 很快一道黑影出现在任毓面前,她愣愣地抬头看了过去,便见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怒气盛满了双眸。 韩淮一把将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毫不怜惜地将其压在了破旧的墙壁上,冷声说道:“好大的胆子!” 任毓的手腕被攥得发疼,她都要以为腕骨要被捏碎,蹙着眉,咬唇忍痛。下一瞬,下巴就被抬起,她垂着眼帘不愿看面前的青年。 韩淮盯着这张染着血污的面容,置于女子下颚的手使的力道更大:“想毁容?” 少女身子抖了抖,却仍旧不回话。 “说话!” 这样一张与任羽相似的芙蓉面,韩淮心中不免被触动。他收了力道,改掐为抚,带着温度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拭掉女子面上的血污。 明明他最讨厌触碰的就是这般低贱的人,他却一直在为这人突破底线。 任毓没有预料到他会做出此等行为,几乎是僵着身子承受,原本垂着的眼直接合上了。 良久,那只手离开了。 韩淮的目光在少女脸上的月牙坑停留了片刻,便挪到了被他攥着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上,血色攀附在瓷白上。 他心中了然,那书房窗外的月季是他让人栽种的,毕竟带刺的花好看。 “听见了罢?” 男子的嗓音在耳畔处响起,轻飘飘的语气却让任毓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倏然间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含着晦涩情绪的眸子,眸色很深,全然看不出这人在想什么。 “怎么,听到了秘密不准备付出代价么?”韩淮松开了任毓,后退一步,将少女的落魄看得更加清晰。 “再不说话,我可就要惩罚你了。” 任毓直视着韩淮,缓缓说道:“你……骗我。”声音哑得厉害,喉咙间的铁锈味越发浓烈,说话时嗓子还很疼,但她接着说道:“我和您约定的明明只是在出府之前这段时间、这段时间答应您任何事情,你要照顾好我阿娘……可替嫁入宫,就算到了年龄,我还如何回家见阿娘?” “少爷,我很感激当年您救下我的恩情,也谢谢您请人医治阿娘……可是,这件事情,怎么可以呢?” 见韩淮没有发怒,任毓接着平静地说道:“少爷,我不是被买进府的婢女,当初您救我用的银两,我都归还了。您给阿娘的两片金叶子我也早早的让蓬二哥还给您了,为了阿娘仍旧有人照料,我才答应您的……” “少爷,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我不想履行承诺了……求求您放我走罢,这些年,照顾阿娘花费的银钱我会还给您的。” 任毓眼里带着乞求,定定地看着韩淮。
第23章 、认命 不待韩淮有所回答,她眼前一阵发黑,面前男子生出了重影。身子沉重得厉害,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她想走过去再求求他,毕竟,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可伸出了手却碰不到人…… 眼看着女子摇摇欲坠就要晕倒在地,韩淮身体比脑中快,立马上前一步将人扶住了。 他垂头看着臂弯里已经晕过去的女子,心里禁不住泛起一点怜惜,但很快就被当做错觉舍弃了,低声说了两个字:“晚了。” 布局都完成了大半,他是不会收手。更何况,那妇人早就死了……这诺言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遵守。 韩淮压下心中的异样,将女子打横抱起,走出去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若不是有人瞧见任毓慌慌张张往这处跑了,他都不知道府里还有这么破的地方。 回首看着在残阳余晖照耀下,仍旧显得破败不堪屋子,韩淮对赶来的蓬一说道:“把这间屋子拆了。” 蓬一低声应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从少爷怀里垂下来的属于女子的手,其上血污看着吓人,犹豫片刻说道:“少爷,要不要请巫医来瞧瞧?” 韩淮抿了抿唇,低声道:“让蓬二过来……” 烛线燃着燃着,发出了噼啪一声脆响,一点火星子撞在烛灯沿上。屋内除此之外,便是低声的交谈。 昏昏沉沉,梦境繁杂。床榻上的女子蹙着眉,额间渗出汗水,唇色发白,身上盖着一席薄被。 “阿满她真的没有大碍吗?” “放心吧,只是染了点风邪,我开的这副药可是最常用效果最好的。” “一会儿她醒了,你就先将这药膳喂给她吃,然后再与她谈谈心……问问她的近况,心里思虑太重不利于恢复……” “怎的了?” 红棉吃了一惊,还是压着声音与蓬二交谈:“近几日我寻她,阿满都是带着笑与我说话的,怎么就思虑过重了?你医术行不行啊?” 蓬二的手臂被红棉掐着,龇牙咧嘴,用气音说道:“姑奶奶,这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常来——松开、松开……” 阿满此刻仿佛陷入了冬日的寒潭,冰冷刺骨的寒意侵蚀着全身,有些藏在的记忆深处的片段,骤然间涌了上来。 “喂,你是就是那个被淮哥哥带回来的丫鬟?” “啊?”小阿满正蹲在湖边,睁着大眼睛看碧水里面的红色鲤鱼,听到头上方传来娇气的声音,有些傻愣愣地抬起了头。 是一位小姑娘,长的很好看,衣着贵气。 她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小姑娘眼睛倏然间瞪大。 而后,她就被其推到了湖里。 “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韩少爷在寻你呢……” “我随便看看……这就去见淮哥哥!” “湖里是有什么吗?怎么那处水花那般大?” “你看错了,这哪里有人,我们走罢!” 落入了湖中,她惊慌极了,胡乱扑腾着。带着土腥气的湖水涌入口鼻之中,身上的衣服都吸足了水,带着她往下沉。 “救、救命……”名为绝望的大手整个将她裹住,死亡的味道全然沾染。 后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记得了。 “阿满……阿满……” “怎么回事?她怎的出这么多汗?” “快把她唤醒!” “醒醒,快醒醒——” 红棉一手拿着帕布擦拭少女额上的汗水,一手放在其肩头,小幅度地摇着。 好像隔着一层薄雾,传入耳中的声音都模模糊糊的,听得不真切。 眼皮沉重得厉害,她想要睁开却做不到。明明用了很大的声音呼喊,唇却紧紧的闭着无法发声。 任毓:“救救我……” 红棉看着少女一脸痛苦,发出含糊的梦呓,她焦急地说道:“阿满这是被梦魇着了!” 蓬二:“别慌,阿满醒过来了!” 红棉低头一看,正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但此刻眸子里面蓄满了惊慌。 她摆了摆手让蓬二出去,“没事了,没事了……”,转而将任毓扶了起来揽到了怀里,手轻缓地拍着背,温声安慰着。 “阿满,不过是梦而已。” 是梦吗? 任毓缓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道:“红棉姐姐,我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湖里?” “什么?”这话说得很小声,红棉听得不仔细。 “没什么……” 可能是梦罢,她怎么会被那位贵千金推入湖中呢? 良久。 “阿满,你今日是怎么了?是跑哪去了,少爷和蓬一哥他们到处找你……” “你看看,好好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红棉心疼地说道,一边说一边给少女喂药膳。 任毓抬起眼,犹豫地开口说道:“我、我不小心……偷听了少爷和蓬一哥的谈话。” 话音刚落,红棉捏着勺子的手抖了抖,震惊地说道:“难怪,难怪今日他们那般寻你,若不是老爷不在府上怕是要被惊动了……” “你听到什么了?” “我、我不能说,会害了姐姐的。”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和红棉姐姐说呢。 “是和你有关吗?” 面对红棉担忧的眼神,阿满撒谎了:“没有,与我无关。” “那就好,今日是少爷把你抱回来的,他面上瞧着平静得很,应当不会对你如何——” “红棉姐姐,我们不要提他了好不好?”任毓出声打断,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见与韩淮相关的事情。 “好。” 待红棉帮她简单的梳洗离去后,任毓躺在榻上,出神地盯着帷幔。 她,还有什么出路吗? 手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虽然红棉姐姐说已经将刺挑干净了,但她还是很疼。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忍着痛,伸手摸枕头下压着的东西:那个一直被戴在身边的香囊。 红棉离开时就替她熄了灯,此时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 任毓将香囊拿了出来,放到了胸口处。阿娘曾经说,她可能是富家小姐。 这香囊表面的绣工与用料极佳,里面的如意吊坠更是珍贵。平安符也可能是花了大价钱开过光的。 只是她是被阿娘从河里捡起来的,如果亲生父母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将她抛弃呢? 其实一直以来,阿满都有一个想法。可能说出来就会有人指着骂她痴心妄想。 她既然长得与任羽相似,香囊上面也绣有“任”字,会不会……她其实和任羽是一对双生子? 可从来没有听闻过侯府有丢失过小姐。任毓闭了闭眼,否定了这个猜测。 更何况,自开朝以来,梁国就将双生子视为不祥…… 她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能否寻到亲生父母这件事一直不抱希望。就算此刻找到了,也帮不了现在的她罢。韩淮是丞相的儿子,是当朝的吏部尚书,谁能阻止他呢? 她应该认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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